翻译技术是信息化时代的产物,有显著的时代特征和技术特征。在传统翻译研究中,研究对象通常聚焦文本和语言相关的研究,而翻译技术作为一个相对较新的研究对象,与传统翻译研究有很大的区别。翻译技术在学术体系中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在进一步研究之前,需要明确其研究对象、研究范畴及其在翻译学中的基本地位。
Toury(1995:24;31)认为翻译现象的产生,是为了在目标语社会文化中发挥其作用。翻译研究这一学科的研究对象应该是真实生活中能够被观测或能够被重建的事实。翻译研究对象并非一成不变,会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不断变化。韩子满(2017)认为,在当前的翻译研究中,关注理论视角和研究方法的转换居多,代表新翻译现象的研究太少,出现了轻视研究对象、研究对象不够丰富、未充分认识到当前拓展研究对象的必要性等问题,这会阻碍翻译研究的发展。翻译研究的对象不局限于语言本身,语言研究是翻译的本体研究,是译学的根本,相关研究可视为翻译研究的土壤,翻译学的发展壮大需要关注新的社会现实,拓展研究疆土。
在数字人文视域下,翻译研究将呈现出将数字化媒介及与其相关的社会、文化、思想问题作为研究主体的趋势,从而引发翻译学与其他人文学科、社会科学、艺术学和自然科学之间界限的重新划分,成为拓展翻译学研究外延,提升研究质量的学术生长点(王贇、张政2020:85)。随着大数据、云计算、区块链等新技术的发展,数字人文主义兴起,翻译技术对翻译活动的影响越来越深刻,并成为翻译社会的重大社会现实,理应成为现代翻译研究的关切对象。如前文所述,翻译技术是指在翻译过程中应用到的各种综合的技术,从技术概念和本质来看,翻译技术解决的是如何做翻译的问题,翻译技术的研究可以视作翻译研究本体的拓展。
需要指明的是,在概念界定和研究范畴方面,翻译与本地化现象密切相关,两者之间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将翻译定义为跨文化的交流和转换活动,则可将本地化活动纳入广义的翻译活动之中,将本地化相关的技术纳入广义的翻译技术之中,故本书不再单独将本地化技术作为一个系统来研究,而是将广义的翻译技术作为一个整体对象进行系统研究。
本书将语言服务行业中涉及的翻译相关技术进行层次区分,如图1.4所示。在这个图中,每一圆环代表不同的层次,每个层次包含了不同的技术。其中,(1)狭义的翻译是指文本层面的语言文字转换;(2)本地化翻译是指本地化业务中的翻译活动;(3)广义的翻译是指超越语言文字转换层面的跨语言和文化交流的活动;(4)现代语言服务是指现代社会中与语言相关的服务,如语言培训、语言康复、语言处理、语言翻译等内容。
图1.4 翻译、本地化、语言服务之间的关系
归纳起来,本书的研究对象是现代翻译技术,具体内容是广义的翻译过程(译前、译中和译后)中应用到的多种翻译技术,是宏观上的、广义的翻译技术。本书所谓的“现代”,旨在明确翻译技术所处的时代环境,区别于古代的或者传统的背景。在讨论具体问题时,本书会明确某一种具体的翻译技术,如机器翻译技术。特别需要说明的是,翻译软件的编码设计、程序开发、算法实现、软件测试等属于其他的学科,与当前翻译研究的本体距离较远,暂不在本书的讨论范畴之中。
霍姆斯在1972年指出翻译研究包括两个大的分类:(1)描述人们经验世界中翻译活动和产品所呈现的现象;(2)建立一般原则以解释和预测翻译现象(Holmes 2000:176)。霍姆斯将翻译学科分为纯翻译研究和应用翻译研究,纯翻译研究包括描述翻译研究和理论翻译研究两大分支,如图1.5所示。从翻译理论来看,本书可视作其翻译研究框架中“应用翻译研究”研究的一部分;就研究分支领域而言,本书与应用翻译研究分支下的翻译辅助(translation aids)相接近。翻译辅助表达了利用工具进行辅助翻译的理念,但其内涵已与本书论述的现代翻译技术内涵相去甚远。本书1.2.1部分明确了翻译技术的内涵和外延,广义的翻译技术包含了翻译辅助所指的词汇术语工具、语法工具等内容。因此,翻译技术应替代翻译辅助,为应用翻译研究的主要分支。
图1.5 Holmes的翻译研究框架(Toury 1995:10)
从研究范畴来看,本书属于Williams & Chesterman(2002:6-27)所规划的12个翻译研究领域中的“翻译与技术”研究,如图1.6所示。
图1.6 Williams & Chesterman(2002:6-27)的翻译研究范畴分类
张美芳(2005:11)归纳了翻译研究者所研究的范围及其理论流派,大致包括对比语言学、语用学、语篇分析、文体学、文学理论、文化研究、交际理论、语言哲学、普通语言学、机器翻译、人工智能等方面。本书包括其中“机器翻译”和“人工智能”部分,如图1.7所示。
图1.7 张美芳(2005:11)的翻译研究范畴分类
从翻译的内外部关系来看,翻译研究可以分为内部研究和外部研究。翻译内部研究主要研究语言的转换问题,翻译的外部研究主要涉及翻译本体之外与翻译相关的问题。翻译内部因素在翻译活动中发挥主要作用,决定着翻译的性质;翻译的外部因素在翻译活动中发挥次要作用,会对翻译内部因素产生影响。无论是翻译的内部研究还是翻译的外部研究,都是翻译学研究的内容。翻译技术是翻译与技术的融合,翻译技术研究既涉及翻译本体的问题,也涉及翻译外部环境的问题。
从跨学科的角度来看,从翻译研究中的翻译文本内部分析到影响翻译的外部因素研究,从微观研究扩大到宏观研究,其发展历程就是跨学科发展的结果。Hatim & Munday(2004:8)将翻译学与其他主要学科交叉知识进行了分析,显示了翻译的跨学科性质,见图1.8。
图1.8 Hatim & Munday(2004:8)的翻译学跨学科关系
随着研究的深入,越来越多的学者从跨学科视角研究翻译,极大拓展了翻译学科的边界,如图1.9所示。
图1.9 翻译的跨学科研究
翻译技术研究除了翻译学本身涉及的交叉学科,还涉及计算机科学、技术哲学、系统科学、生态学、管理学、软件工程等学科。虽然各个学科之间内容互相渗透,互相影响,但本书的中心点和落脚点仍旧在翻译学本身,旨在通过内部外部共同研究,推动翻译的理论创新和发展,如图1.10所示。
图1.10 翻译技术研究的跨学科关系
在各学科交叉辐射的情况下,各学科互相渗透,翻译研究和其他学科一样面临着本体论的困惑和焦虑:翻译研究究竟该何去何从?现代翻译技术蓬勃发展,反映了人工智能时代的特征,翻译技术已经深入翻译活动的方方面面,但相关研究几乎是一片空白。对翻译技术进行深入研究,将会很大程度上丰富翻译研究的内容,拓展应用翻译研究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