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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惕新繁琐主义对教育的戕害

“大道至简,小道至繁、至晦、至玄。”这是上海师范大学吴忠豪教授在2016年小学语文名师工作室联盟福州会议上所作学术报告的结束语。

吴教授的发言,引起了参会者的强烈共鸣。

然而,看看发生在我们身边风起云涌的课程改革、教学改革,各种“至繁、至晦、至玄”的新名词或者新概念,纷至沓来,让人目不暇接。越来越多的老师不知道该怎么教书了。

翻转课堂、微课、慕课、云课堂、思维导图、导读单……像雨后春笋般进入我们的教学领域。不少老师在完全没有理解这些新事物的状况下,看别人做得挺有意思,也跟着依葫芦画瓢——

一、无“微”不至

课上着上着,忽然,老师不说话了,点击鼠标,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一段3~4分钟的微课,动画+声音的形式让课堂看起来似乎很有趣,美其名曰——用微课突破教学难点。

诚然,适当的微课,用形象直观的图片或视频,的确能够把教师语言所不能精准讲述的概念、原理讲清楚。微课运用得当,确实可以起到化难为易的作用。但是,我所看到的大部分公开课上的微课,不是非用不可的。不少课,有“为了微课而微课”的嫌疑。教师活生生地站在学生面前,却要让微课中的教师代替示范朗读——也许是教师的普通话太普通,但那又有什么关系?普通话不标准,依然可以通过肢体语言和表情弥补不足。事实上,大部分教师的示范朗读,效果要比微课好。况且,对制作微课没有入门的教师来说,录制一节微课,确实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面对铺天盖地的微课,我们真要问一问,这节课,真的需要“微”一下吗?不“微”,能否达到教学目标?如果可以,那么,咱们能否不“微”?

不“微”,教师可以节省出一些时间,多看些书,多辅导几个后进生。总之,要依需而“微”,不要无“微”不至。

二、字理识字

一年级老师,正在进行生字教学。教着教着,老师不说话了,接着一段动画出现了。原来,呈现的是一个汉字的“前世今生”——从甲骨文、小篆、汉简、隶书、繁体字,直到今天的简化字。

老师的用心,不可谓不良苦:引入字理识字,让学生从汉字的源头入手,认识汉字的造字原理,让学生热爱祖国博大精深的文化;老师的动画制作,也不可谓不精致,图文唯美,音效绝佳。但是,面对一年级的学生,我们真有必要每一篇课文都这样进行字理识字吗?一年级小学生识字的负担本来就不轻,不少学生记住几个汉字已经很吃力,我们还要让他们在课堂上关注这么多汉字的祖先和亲戚,这是在帮助学生高效识字,还是在干扰他们的记忆?当然,有些简单的象形字,比如“日”“水”“山”“火”等,非常直观形象,学生一看就懂,且这些字也是组字能力很强的偏旁,可以适当讲解,帮助学生理解造字原理,的确可以从源头上减少错别字,这是无可厚非的。大部分的字理识字,或许应该出现在专门研究古汉字的“拓展型课程”中,而不是大批量地出现在常态的语文课中。最应该学习古汉字知识的,其实是教师,而不是学生。教师多掌握一些文字学知识,是专业素养的需要,并不代表要在教学中把自己的知道灌输给学生。

字理识字,也要讲理。

三、思维导图

二年级老师,正在带着学生读一本图画书。读着读着,师生声音没有了。原来,孩子们拿出A4纸和水彩笔,开始画思维导图。大约十分钟过去了,多半孩子没有画好,少数孩子完成了,于是,老师说:“嗯,好多同学已经完成了,我们来分享几张精彩的思维导图。”没有完成的同学,只能不情愿地停下来,听几个学霸分享他们的思维导图。啧!啧!啧!那思维导图,做得真是高大上,听课老师叹为观止。

可是,且慢喝彩。

这是什么课?语文课!

语文课的主要任务是什么?语言实践!

思维导图是什么?把思维的过程,用图像的方式呈现出来!

这算不算语言实践?算!而且是高级思维的语言实践!

那么,问题来了。这种高级思维,对优等生来说,的确是需要的。通过直观形象的导图,把图画书的结构梳理得清清楚楚,有助于孩子从整体上把握一本书的内容。

但是,借助思维导图去整理图画书,学生可能关注了文字的内在逻辑,却会忽略图画的形象性。很多书中图画的精彩细节,是无法用思维导图来呈现的。而且画思维导图,必定会耗费不少时间,尤其对动作慢、能力弱的孩子来说,可能会成为一种新的负担。

其实,图画书阅读,要简单一点,再简单一点。让学生捧着书摇头晃脑、津津有味地阅读;让学生在图中指指点点、兴奋不已地发现;让学生与伙伴三五成群、情不自禁地表演;让学生欲罢不能、兴致勃勃地绘写……图画书是极富形象的文学作品,而儿童的思维方式以形象思维为主,让低年级儿童去画高度抽象的思维导图,这符合图画书和儿童的思维特征吗?

值得深思!

当然,对于个别学霸级别的儿童,我们另当别论。

我的理解,思维导图其实更适合用在高年级。用得好,的确可以化繁为简,一目了然。高年级学生的思维特点是由具体向抽象过渡,提取信息和寻找关联的能力越来越强,适当使用思维导图,可以整体把握文本,有助于培养学生思维的条理性和缜密性。但对于低年级,大可不必,不然,导来导去,容易把儿童导入过度理性的死胡同。

四、导学单

三年级的孩子要完成一本书的阅读任务,老师下发了一张导学单,什么摘录好词好句,什么情节梯,什么范恩图,什么统整表格,什么提出不少于5个有价值的问题,还有什么写一篇微型读后感……

孩子难过地对妈妈说:“妈,我能不能不要读这本书啊?烦死了!要做这么多的作业!”

这不是危言耸听,这样的事,正发生在学生身上。老师总是一厢情愿地以为,孩子读一本书,总要留下一些痕迹,总要做一些导学单,才能够检验孩子是否认真读过。于是,各种名目繁多的作业,一哄而上,大有泰山压顶之势。

如此一来,老师的良苦用心,很可能变成别有用心。儿童,也许正因为这些名目纷繁的导学单,对阅读产生了本能的抵触。阅读,本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却因繁琐的导学单,成了痛苦的折磨。

导学单,成了灾难!

我们的导学单,能否少一些,再少一些?能否精一些,再精一些?能否有趣一些,再有趣一些?

导学单是什么?是帮助、促进学生学习的辅助工具,是支架,是助手,而不是绑架学生的凶神恶煞。导学单一旦变成狰狞恐怖的魔鬼,阅读就成了噩梦!

别让导学单以阅读的名义,伤害阅读,伤害儿童!儿童的阅读,应是在一种无压力、无负担的情况下自然发生的。兴致勃勃地读,毫无负担地交流,本身就是一种最舒服的阅读姿势,何必非要做什么导学单?

当然,如果儿童的阅读兴趣已经养成,深度阅读一本书,做一两份富有思维含量,又有一定趣味性且不占用儿童太多时间的导学单,也不是不可以。适当地使用导学单,有助于把握学情,有助于培养儿童思维的条理性。

导学单,需要精心设计,更需要数量控制。而且,要让孩子有选择完成某一题的权利,允许部分孩子拥有不做的权利。教师,要引入激励机制,引导学生把完成导学单当作记录阅读发现的自然而然的行为,而不是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如此,导学单才真正起到导学的作用;否则,就成了“捣学单”!

五、读本灾难

跳出语文,我们再来看新繁琐主义对教育的戕害。

不难发现,这些年,随着课改如火如荼地开展,不少学生的书包里,有了越来越多的读本。

课程改革,已经走进了深水区。本是课改重头戏的“基础型课程”,因为做不出特色和名堂,难以轻易找到出路,很多学校便把课改的重心转移到“拓展型课程”,这可能是好事,也许是坏事。

说它是好事,的确是!学校为学生开设那么多个性化、可选择的课程,最大限度地开发儿童的潜能,满足他们的个性化发展需求。这些年,全国范围内确实涌现了不少非常精彩、创意十足的课程,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不少学校的课程改革,是教师和学生灾难的开始。

教与学的时间,永远是常数。不少校长对“基础型课程”改革没有太多招数,只是弄一个新名词,开几次会议,整一堆材料,就算是改革成果,而实际上,老师们的常态课涛声依旧。为了凸显办学特色和改革成果,大家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拓展型课程”上,于是乎,整个中国大地,各种名目的“拓展型课程”如雨后春笋、铺天盖地、应运而出、一派繁荣。

深入学校走访,也许校长会非常自豪地向来宾介绍,我们学校有几百门课程,每个学生都有自己喜欢的课程!

走进一个班级,打开学生的书包,也许你会吃惊地发现,关于课程的读本,会有七八本——怕引起不必要的对号入座,恕我不一一列举。

不能武断地说,这些读本都是质量不高的。应当说,有不少学校很用心地编写了读本,不少读本也的确凝聚着教师的心血和智慧。但是,我们不敢保证,每一本读本都是用心编出来的,都是值得学生细读的。也许,更多的是这样一种状况:课题组列一个所谓的课程提纲,几个老师网上找一点,图书馆里抄一点,其他读本上凑一点,短则三五天,长则半个月,一本读本就编好了!

至于这些读本是否适合学生阅读,老师们是不是真的在用,没有多少人在真正关注。更多人关注的是我们学校有几门课程!

说得严重一点,这种随意编写读本,只做加法不做减法的课程开发思路,实在是有违课改的初衷,是一种极大的教育浪费和对人的摧残。

这种新技术环境下的新繁琐主义,实际上是新时代的形式主义,它比官僚主义更可怕,因为新繁琐主义直接面对的是成百上千的儿童。我们的课改,打着新媒体、新技术的旗号,做的可能是违反学科规律、教育规律的事,这是极为可怕的。我们不反对新技术,如果新技术运用得当,可以让教育事倍功半、如虎添翼。我们反对的是唯技术、伪技术的新繁琐主义,以及新繁琐主义对教育的戕害。

当前,新繁琐主义正在我们的教育领域盛行与蔓延。追求表面繁华,制造热闹宣传,已经成为了一些人的思维DNA。“板凳甘坐十年冷”“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的确已成为了过去。但是,当我们走得太快时,不妨问一问:

引入新技术新方法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我们的课堂不落后于时代,对得起学校日新月异的教学设备,还是为了让听课的老师大呼过瘾?

做教育的初心是什么?是为了让上面的领导满意,让来访的嘉宾满意,还是在督导评估的时候让检查团满意?

我们,是否真正认真地问过老师是否满意,家长是否满意,儿童是否满意?

在开设一门又一门课程之前,我们是否可以问问,这些课程,真的有必要开吗?如果确实要开,必须编读本吗?即便真的要编读本,更要问一问,这些读本,有没有化繁为简、化零为整的可能?

……

新繁琐主义,请远离儿童! tzN2PQO3wF182hKCDDVfBGOApjLGVw0FFvAXSwxPFwulvoW33ndRTdGSZWj6M7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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