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蕾切尔·尼克尔(Rachel Nickell)在伦敦温布尔登公地(Wimbledon Common)惨遭杀害。警方请来一位专家为凶手画犯罪心理学画像,并据此锁定了一名嫌疑人——科林·斯塔格(Colin Stagg)。案发当天他在温布尔登公地遛过狗,并且比较符合犯罪特征。警方并没有发现斯塔格犯罪的确凿证据,却依然认定他就是凶手,还别出心裁地导演了一出“美人计”引诱他认罪。尽管这招并没有奏效,但警方还是将其送上法庭,不过最终法官将此案驳回。直到2008年,罗伯特·纳珀(Robert Knapper)才最终被认定为杀害尼克尔的真凶。纳珀在1992年曾接受过审讯,却阴差阳错地被排除在外。斯塔格在被关押13个月后得以释放。警方公开向斯塔格道歉,并赔偿他70.6万英镑。很显然,一旦警方认定斯塔格有罪,他们就无视反面的证据,而是加倍努力对他进行立案调查。
人类智慧的显著缺陷之一就是我们执着于现有的观念,而忽视那些与之相反的证据。上文我们提到了彼得·沃森的著名试验。他组织不同的参与者反复进行了数百次实验,证实人们列举的数列只会符合他们固有观念中的规律。很少有人会采取更明智的方法,打破固有规律去检验一个理论。在人们提出一个假设后,他们会寻找证据去证实它,而不是推翻它。
接下来举一个略微复杂的例子。在你面前摆着4张卡片,每张卡片的正面是数字,背面是字母。你所看到的4张卡片如下:
E 4 3 J
你需要尽可能少地翻开卡片来验证以下规律是否正确:任何背面是元音的卡片,正面都是奇数。那你应该翻开哪几张卡片呢?先想一想:你打算获取什么样的信息?翻开哪几张卡片会对你有所帮助?
大多数人都会翻开“E”和“3”,他们的推理如下:如果“E”的正面是奇数,“3”的背面是元音,那么这两张卡片都可以证实这个规律。这固然不假,但仅仅用两个符合规律的例子并不能证明它。
假设我们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我说:“开跑车的人总是超速。”接下来我们看到两辆跑车都明显超速了,这能证明我的说法就是普遍真理吗?当然不能。无论我们看到多少辆超速的跑车,想推翻这个规律只需看到一辆不慌不忙地慢慢行驶的跑车即可。卡片游戏也是这个道理。
翻开带有“E”的卡片有用,因为它可以反证规律。如果它的正面是偶数,就证明规律无效。“J”毫无用处,因为不论它的正面是什么,都与规律毫不相关。“3”更有意思,如果它的背面是元音,就能证实这个规律,却不能反证这个规律。因为如果它的背面是辅音,那它就不符合规律,也不能给我们提供新的证据。因此,正确答案是翻开“E”(基于上述原因)和“4”。如果“4”的背面是元音,那么这个规律就不成立了。
因此,我们要记住重要的一点:例子再多都无法证实一个规律,因为推翻它只需要一个反例。重申一个著名的例子,请大家再思考一下“天鹅都是白色的”这一结论。如果你住在北半球,那么你可以用一生的时间来收集数以千计的实例来支持这一结论,但只要你去澳大利亚旅行,哪怕只看到一只黑天鹅,便可以推翻它。
当年美国入侵越南的时候,林登·约翰逊(Lyndon Johnson)总统的国家安全顾问麦乔治·邦迪(McGeorge Bundy)曾被问及一个问题:“如果越南北方在南方扩充兵力怎么办?”邦迪回答:“我们没有你那么悲观。”在被追问时他又说:“我们认为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提问者接着又问:“假设它真的会发生呢?”邦迪拒绝继续回答,并以“我们对不相信的事情不作假设”结束了对话。如果邦迪及相关人员对他们不相信的事情加以思考,那么美国可能就免于卷进那场糟糕的噩梦之中。
在商业活动、日常社交以及处理各行各业事务的过程中,人们常常通过假设来处理各种状况。我们总是不断地寻找貌似合理的解释,一旦找到一个,我们往往会拼命地抓住它,寻找例子来印证它,却不曾考虑反面的例子。优秀的思考者认为,以假设作为我们处理事情的依据是行之有效的,不过只要再出现一个更合理的假设,先前的假设就是站不住脚的。几个世纪以来,牛顿运动定律一直是完美的理论模板,直到后来爱因斯坦提出了更为完整的宇宙观。同样,爱因斯坦的理论也是目前最优秀的理论模板,不过或许还有新的科学家能发现其中的瑕疵,并提出更完美的理论。
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说过:“人一旦形成某种世界观,就会想方设法地维护它、认同它。哪怕有更多、更重要的反例,也会被忽略或轻视,或是因区别对待而被搁置或排除。”
关于人们为什么十分抗拒改变自己的观念,斯图尔特·萨瑟兰(Stuart Sutherland)给出了5点原因:
1.人们总是回避那些与自己观念相悖的证据;
2.人们往往拒不相信此类证据;
3.固有的观念使人们曲解新证据,使之仍然符合自己的观念;
4.人们选择性地记住符合自己观念的事物;
5.人们想保护自己的自尊心。
面对与自己观念相悖的证据时,我们该如何逆向思考?很简单,我们先把自己固有的观念放在一边,然后扪心自问:“如果……?”如果我们所作的每个假设都是错的呢?如果我们信以为真的观点都是假的呢?如果与我们观念相悖的证据都是真的呢?优秀的思考者不满足于确定性,他们乐于思考,乐于探索种种可能,并因结果的不确定性感到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