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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造人:遍及世界的追溯

大地,你是万物之母。

——[古希腊神话英雄]墨勒阿格罗斯

在全人类的心灵中,关于大地的温暖记忆最初也最深的,就是原野,那是人们的栖身之所,也是心灵家园。对远古时代的先民来说,原野记忆始终陪伴左右。大地以及大地上的古树、草丛,各种植物、动物等意象,成为生命中不可剥离的部分。泥土不仅是他们魂牵梦绕的托身之处,更是如影随形的生命气息,同时也是作为寄身者、创造者的身份象征。

中国当代杰出戏剧家曹禺,以他优美的笔触写出了对大地的灵性感悟:

大地是沉郁的,生命藏在里面。泥土散着香,禾根在土里暗暗滋长。巨树在黄昏里伸出乱发似的枝桠,秋蝉在上面有声无力地振动着翅翼。巨树有庞大的躯干,爬满年老而龟裂的木纹,矗立在莽莽苍苍的原野中,它象征着严肃、险恶、反抗与幽郁,仿佛是那被禁锢的普饶密休士,羁绊在石岩上。

世界各地关于人是泥土造的古老神话传说,就是在人类对大地怀有深厚情感的基础上产生的。

案例

在所有神话中,“泥土造人”的说法最多,也流传最广,如新西兰神话说人是天神滴奇用红土和自己的血制成;美拉尼西亚人也这样说;北美洲西部的迈都族印第安人则认为,当初“大地开创者”创造树木鸟兽之后,说“我要造人了”,便取些暗红色泥土搀水,做成一男一女。

希腊神话认为是神从地球内部取出土与火,派普罗米修斯和埃皮米修斯兄弟二神,分别创造动物与人类,并赋予人类种种个性和智慧。普罗米修斯“知道天神的种子隐藏在泥土中,所以他撮起一些泥土,用河水使它湿润,这样那样的捏塑着,使它成为神祗——世界之支配者的形象”

但是后来这些泥做的人类开始堕落、变坏、作恶,最终惹恼了宙斯。宙斯联合众神,要掀起滔天洪水毁灭人类。

在这个危险关口,只有普罗米修斯的儿子丢卡利翁夫妇事先得到父亲的警告,在大洪水到来之前,乘着事先准备好的小船逃离而幸免于难。后来,当丢卡利翁面临需要再次造人的使命时,他觉得责任太重太大了:“唉!要是我的父亲普罗米修斯教会我创造人类的本领,教会我把灵魂给予泥人的技术,那该多么好啊!”

最引人入胜的泥土造人故事,要数中国的女娲造人。

话说盘古开辟天地之后,不知经过多少年,忽然在天地间出现女娲。女娲在荒凉天地间感到太寂寞了。有一天,她对着水,照见了自己,心里想要是天地间有几个像自己的,彼此说说话,该有多好。随后她抓起泥土,和上了水,照自己的形体捏出泥偶,放在地上,迎风一吹,便成为活跳跳的东西,于是给他起名为“人”。

刚开始的时候,女娲一个接一个继续不停地造人,但进度缓慢,渐渐力不从心。情急之下,她背靠山崖,顺手摘下藤条,在和了水的泥浆里搅着,然后一甩藤条,洒落许多泥点。这些泥点落在地上,经风一吹,都变成了人。女娲就这样不停地挥动藤条,大地上的人也不断地增多了。

阐述

“人类是从哪里来的?”这是个千古追问。

对此,中西方古老神话不约而同有一个回答:人是泥土造的。“泥土造人”这一母题在世界各国神话中极为普遍。

美国学者雷德蒙曾经在他的著作中提及他的考察结果 :埃及、希腊、巴比伦、印度、希伯来、阿拉伯、澳大利亚、萨摩亚、马来西亚、菲律宾、婆罗洲、玛雅人、爱斯基摩人以及几个美洲印第安部族中,都有这类故事。而在我国少数民族中,彝族、壮族、傣族、土家族、蒙古族、哈萨克族等都有相类的古老传说。

“为什么在西非、北非、南欧、美洲、澳洲和东亚,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用泥土造人的神话呢?我们可以作这样的推想:初民在劳动时,身上常常产生汗泥,用手一搓,便出现泥条,这就容易使人产生‘人类由泥土造成’的错觉。更重要的是在氏族社会后期,当人类由‘蒙昧时代’进入‘野蛮时代’之际(如中国的仰韶文化阶段),开始学会用土坯烧制陶器。泥土既然可以制作各种形状的器物,人们当然就会联想到用泥土造人。这大概是巴比伦、埃及、希腊、犹太和中国都有泥土造人传说的缘故。” 中国学者冯天瑜这样论述“泥土造人”神话遍及世界的缘故。

从中国神话的女娲,到古希腊神话的普罗米修斯,到新西兰神话的神仙,以及非洲希卢克人神话的创世者,都是这么记录的。这些古老的故事,跨越遥远的地域和民族,覆盖了全世界,承载了我们人类童年时代,对宇宙、天地、万物、人之关系的一些共同领悟。

首先是人类根植于大地,与土地有先天的亲缘关系。一方面,泥土随处可见,常见易得,具有很强的可塑性;另一方面,我们的远祖有很深的地母崇拜和土地崇拜。在他们眼里,土地之神有掌管人类生命生殖的至高权力,深知人类繁衍生息的秘密。大地不仅是人类得以站立安身的处所,更是人类生命的成因。

在古老先民的意识里,土地让他们安营扎寨,收获衣食,栖身保命,养儿育女。没有土地,就没有他们。土地与人,彼此休戚相关,土地融进了人类的灵魂。人对土地的依赖,就像依赖空气、水、阳光,片刻也不能分离。

到了后来,人类对土地的领悟越加明晰——土地为人类提供衣食住行的满足程度,与土地的大小、好坏、分布等都紧紧相连。它们决定着一个地方人口的数量、生活的质量、发展的走向,甚至生死存亡。人类在泥里耕耘,在泥里播种,在泥里收获,一辈子生老病死都和泥土息息相关。大地可以没有人类,而人类绝不能没有大地。

大地,就是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被人类当作母亲和故乡的。

其次是人由泥土和水浑然相融这一实况,寓示了人类对土地和水的永恒依赖。泥和水恰到好处的混合,让泥土的沾黏与韧性充分发挥,也让水的渗透性、流动性和柔软度,化作人类的身体和精神特征:“不抢夺不排斥,相辅相成,和谐共生。” 这也显示出古老祖先们心中天、地、人、神相辅相成的密切关系:大自然以无私之德,帮助人类在充满灾难的大地上扎根;人类也在反馈自然天地万物,不断寻求自我与外在世界的和谐与共。大地的宽广、厚实、丰富,让人类得以栖身,繁衍生息;四季更迭,回环往复的运转,让人类充满力量,孜孜以求。在广袤的大地上,人类的生死存亡,盛衰变幻,与大地有关,更与个人生存态度和行动选择有关。

同时,神话故事中关于泥土取之于大地、掺水成泥再成人的过程,也隐含了古老先民对人之一生的深层隐喻:人从泥土里走来,最终还要回到泥土。大地是人类的身体故园,也是心灵家园。人之一生,活着时,在大地上为衣食所需辛勤劳作,享受大地的恩赐和劳动创造的果实;死去后,又被安置回到大地,变成草丛、树干、树叶、树根和树皮,成为泥土的一部分。

大地是人类最好的庇护所,也是人类最终的回归地。土地是人类永远的原乡,人类以循环的方式,一代一代在土地上繁衍生息。

神话研究学者陈建宪说:“大地女神女娲泥土造人的神话,是先民对远古母系氏族社会生活与信仰的真实记录,它的影响极为深远。作为一个农业国,中华文化之根可以说深深扎在‘土地’之中。人们生于土地,死后回归土地,与土地有深厚感情,中国农民安土重迁,即使是远走他乡,也常常带上一把故乡的泥土。身在异国的侨民,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回乡省亲,落叶归根。中国农民的性格甚至也有着泥土的特点。”

大地是最好的避难所。

——詹·豪厄尔

泥土既是人类的家园,是人类衣食所需的源头,又是原始纯朴的生活所在,渗透着人类与自然的无限亲密。与之相对,人如果离开故土,去出征、劳役、漂泊,则意味着对这种和谐天人关系的背离。

当先民把人是从哪里来的疑问,落在泥土和大地里的时候,其心理轨迹就是在追问自己的来时路、栖身所、归去地,即一生从生到死整个过程的存在之问。

他们以深邃的目光透视着大地上芸芸众生的性灵品格,审视着代代相接的生死来去,享受着大地馈赠的谷物和猎物,衣食皆安的宁静祥和,感受着泥土赐予衣食住所等种种温暖,品味着在泥土里劳动的艰辛、跋涉的沉重,瞭望着寒风料峭中一望无际的单调田垅,秋高气爽中沉甸甸的粮食丰收。

那些婴儿出生时嘹亮的哭声,风吹草低见牛羊时欢快的笑声,亲人死亡时悲戚的哭声,让人领悟到泥土与大地是最好的避难所、栖居地。当他们口口相传着泥土造人的神圣故事时,眼中的泥土和静默的自己都带上了某种光辉。

中国宋代诗人黄庚在《西屿即事》中写道:“回首来时路,白云深几重。”回望泥土造人神话中给予人类力量的广袤厚重的泥土和大地,犹如人类共同的母亲,永远让人魂牵梦绕,一往情深。正如诗人艾青在他的《我爱这土地》里所歌:“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SMQH3KmVFLUX5z6o54G311i5CNhczKXBrUlct6gkH5vBk6yEke8fQ1YE1ye7wYY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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