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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国主义下的文字干预

“大正民主”也带有高度的神经质,不过如果和“魏玛共和”相较,那么倒是带有一点闹剧的意味。谷崎润一郎在日本文坛崛起,受惠于比他大七岁的前辈永井荷风的推荐。而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被称为“牧神之会”的场合。

那是当时东京文艺圈最受瞩目、最高端的沙龙活动,以希腊神话中的“牧神”为典故,结合了音乐、美术、文学,却又同时指向牧神所代表的高度情欲冲动。德彪西(Claude Debussy)的《牧神午后》管弦乐前奏曲就特别展现了那样一种既纤细又带有色情意味的特殊风格。

“牧神之会”的地点在东京大川端,那是隅田川边高级料亭与新兴西餐厅汇集之处。他们将餐厅布置成欧洲式的沙龙,在里面一边喝葡萄酒,一边高谈阔论未来艺术的走向。

“牧神之会”每次必然浮现的讨论主题是,如何在持续变动的环境中跟上时代?相关联地,也就必须要能探测、预知环境会朝哪个方向变动。不能光是看日本,因为主导潮流的是欧美,在日本要处于潮流尖端,眼光必须看向欧美——明确地显现出对于西方流行事物的饥渴。

并且,不再是明治时代那种积极追赶西方的心情,而是更为进取地设想要如何和西方同步,甚至参与西方的艺术潮流创造。

谷崎参与了那个时代,然而又超过了那个时代。相对地,芥川龙之介是这个时代最辉煌的代表,进入昭和之后短短一年,芥川龙之介就离开人间了。谷崎却又经历了军国主义,经历了大战,一直活着、持续写作,到日本战败无条件投降之后。

战争气氛中,谷崎曾经两度因写作而惹祸上身。第一次,说来不可思议,他是因为翻译《源氏物语》而出了问题。在军国主义抬高天皇信仰的情况下,竟然连《源氏物语》的故事都成了禁忌。《源氏物语》开头的核心情节,是男主角源氏和他父亲的侍妾藤壶有了不伦关系,还生下了一个儿子。源氏的父亲就是当时的天皇。日本军部认为这样的故事侮辱了天皇,谷崎偏偏还要用现代语翻译《源氏物语》让更多人来读,用心恶毒!第二次,说来仍然不可思议,小说《细雪》又惹来了军部的干预。原先在一九四四年要出版的《细雪》,却遭到军部下令查禁。这部小说里能有什么犯禁忌的内容呢?不就是描写一个大阪家庭里的生活琐事吗?而且其中大部分还是女性的家庭生活细节,怎么会触犯军部或战争的禁忌?

与其说是因为谷崎在《细雪》中写了什么,毋宁说是因为他没写什么——他没有在小说中放进和爱国、和战争中振奋民心有关的内容。小说中这一家人的生活太平常、太正常了,在战争的氛围下读来,显得他们过得那么舒适奢侈,没有为了战争而奉献牺牲。

出于这样的理由被查禁,一直到战争结束后,《细雪》才得以完整出版。 PT1UVPU7QzZyE/no6oh8BslYdyaWvKhfaXpCluFQCWx+Hi/ZgxZvnd6uIX8lynE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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