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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明染坐在小区外的咖啡馆里，静静等待着鸣幽的到来。
咖啡馆的下午幽静清凉。极轻的爵士乐在半空中滑翔。桌上天青色的浅碗里是一朵半开的栀子花，白白的花瓣边缘有着极淡的青。
鸣幽进来时似乎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坐在明染身边的座位上，声音清澈柔和：“看来你已经进行了一次时空旅行。真是令人惊讶。”新觉醒的小伙伴天赋惊人，居然独自展开了时间之旅。
明染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鸣幽微微一笑：“你的状态还不太稳定。我好奇的是，你是如何确定时间点的？”
明染想了想：“在真正旅行之前，我总是见到一个古代女孩的幻影，甚至和她成了朋友。”
鸣幽有些错愕：“这种事情倒是罕见。你将在短时间内失去时间旅行的能力，直到冷却完成。我上次就提醒过你，要小心被异人发现你的存在。有些异人非常不友好。”
明染望着眼前的少年：“南京也有异人吗？”
鸣幽看着眼前如栀子花般明丽的女孩：“他们通常隐藏在人群之中，也有一些人依靠天赋能力改变人生。奇迹少女组合里就有一个异人，她的声音拥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明染心驰神往：“是像海妖塞壬
般动听的声音吗？”
鸣幽发出邀请：“想现场感受一下吗？今晚七点，奇迹少女就在南京奥体中心举办演唱会。”
明染点头：“你有票吗？会不会很贵？”
鸣幽笑了：“作为你的教导者，演唱会的票钱我还是有的。”
明染想了想说：“我还以为，你会用你的能力不买票带我混进去。”明染虽然和鸣幽不熟悉，但他看起来不像是一个遵守规则的人。
鸣幽发现，这位可爱的初阶时契者似乎挺了解自己：“我有别人送的第一排的票，没必要耗费力量。”
黄昏的南京，晚风清凉，天空清澈明亮，星星还未爬上树梢，晚霞已在天边燃烧。
明海潮听说明染认识了新朋友要去演唱会。女儿不想和老父亲去演唱会，只想和新朋友去。
通过这一周多的相处，明海潮和女儿更为熟悉，也明白自己当初对女儿的印象是错觉。明染极其有主见，也比她的同龄人懂事自律。
她在家乡时那么安静，更大程度是在打量和分析他这个陌生的父亲。明海潮让女儿带好智能手表，叮嘱她注意安全，演唱会完毕就立刻回家。
奥体中心距离明染家有十来公里，鸣幽安排的司机静静地开着车，明染从包里摸出一本数学难题集看了起来。
书包丢失的事情，她已经和父亲说了。为了承担责任，她会在暑假期间多刷题。
明染对于在南京的生活并不是毫无担忧，她不知道自己的同学会不会友善，也不知道自己的学习是否能跟上学校的进度。
最猝不及防的是，她居然成为时契者。和琉璃相识的过程里，明染逐渐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将如同失控的马车，脱离道路，闯入野草疯长的荒原。
庞大的南京奥体中心，让第一次来这里的明染惊叹不已。
鸣幽笑眯眯地看着明染：“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他已经对这世界的一切熟视无睹，无法感受到任何冲击。
明染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第一次了解到当红女团的威力。成千上万的人为了听奇迹少女的歌，看她们跳舞，聚集在这里。
她盯着巨大海报上四个美少女中的爱莎。十七岁的爱莎高挑纤细，有着一种疏离冷冽的美。她就是鸣幽说的，声音拥有安抚人心的力量的异人。
上万人聚集在体育馆里，等待着演唱会的开始。空气躁动不安。
鸣幽教导明染：“你还太小，别迷恋追星。在最需要学习和自我提升的年龄里，偶尔看一场演唱会就足够了。舞台上的人要实现自己的梦想，舞台下的人也有自己的真实人生要去奋斗。”
明染认真地说：“票钱太贵，要不是你邀请，我是不会来的。我好奇的是，什么样的声音能够安抚人心。”
鸣幽淡淡地说：“我在墨西哥遇到过一个异人，他发出的特定频率的声音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异人的能力到了某种阶段就是致命武器，因此无法拥有自由的人生。
“我们时契者通常爱好和平，对世界争霸没有兴趣。高阶时契者可以毁灭时间线，从而毁灭掉一个世界。”
明染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她觉得自己很弱，无法想象高阶时契者是怎样的存在。就在这时，体育馆陷入黑暗，紧接着，舞台亮起了光束。
穿着蓝紫色长裙的美丽少女在光束中，自高空徐徐落下，她的长裙由一片片微微发光的鳞组成。来自遥远星云的歌声也降临这个舞台、这个世界。
戴着紫色王冠的爱莎像是海水里诞生的精灵，她的声音在空气里回荡，抵达人的心底。
明染只觉得自己仿佛浸泡在温泉里，心底残留的哀伤与疲惫都融化在了声音的气泡里。她无法控制地流下眼泪，那些因为亲人永别的痛苦，似乎跟随眼泪离开了。
这时，爱莎的声音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就像风暴将至的夜晚。
明染敏锐地侧过头问道：“她——”
无边无际的愤怒与哀伤从扩音器里弥漫开来。这可不是安抚人心的声音。它似乎在和黑暗的情绪发生共鸣，将之放大。
鸣幽微微皱眉，伸手在空气中按了按。时间的流速在变慢，声音被拉长，然后停顿。
鸣幽感觉到异人爱莎的力量在阻止他对时间的操纵。对鸣幽来说，改变整个体育馆的时间流速，也不是那么轻松。
无形的奇异力量包裹住了整个体育馆。一切都按下了暂停键。
“爱莎被污染了。她应该才被污染不到一天，还能挽救回来。”鸣幽站起身来。在安静凝固的场馆里，只有他和明染是鲜活的存在。
“污染？”明染不明白鸣幽的意思。她只是觉得皮肤上有一层无形的水膜，让她觉得有些憋闷。
“这几年，异人的数量开始爆发性增长，没人知道原因。但与此同时，黑暗星尘也更加频繁地出现在这个世界。”鸣幽凝视着明染，“我原本不该这么早让你了解这些。”
鸣幽径直走向舞台，明染紧跟其后。此时，爱莎距离舞台的地板还有半米的高度，就这么悬浮在半空中，如同神话故事里那些美好的幻影。
鸣幽从口袋里掏出一粒拇指大小的菱形绿色种子，然后放在了爱莎的眉心。黑色的烟雾涌出，像一股小小的黑色龙卷风，在种子上旋转飞舞。
明染看着黑色烟雾，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产生了一种渴望，就好像它们是某种可口的食物。
她没有深想，只是看着那黑色烟雾无论怎么挣扎，都被绿色种子咬着尾端。然后，无法挣脱种子吸力的烟雾，最终被种子吸收干净。
“我们必须离开，去另一个地方处理这些黑暗星尘。”鸣幽说。
少年带着自己的新同伴匆匆穿过静止的人群，离开了奥体中心。就在他们走出门的刹那，一切恢复了正常。
爱莎落在舞台上，轻盈如蝴蝶。她的歌声涣散了一小段，但没有人察觉。
演唱会现场。
爱莎离开舞台，在化妆室里忙碌地换装。她觉得身体不适，最近练习的强度太大了，同时又在节制饮食。
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年轻人推开了化妆室的门。他感受着空气里残余的一丝力量。不久前，微妙的时间涟漪被探测仪接收到了。这说明时契者在南京出现了，还使用了超过某个强度的力量。
工作人员挡住了他，因为他出色的容貌，又有了瞬间的迟疑，她问：“你是嘉宾吗？”
年轻人神色冷峻：“不好意思，我走错了。”他微微点头致歉，然后转身离开。爱莎不是时契者，但她和时契者发生了接触。
丁钧一边往外走，一边让下属调出最近一个小时里，所有和演唱会有关的影像资料。也许，他能找到那个时契者。
神秘的、无法被控制的时契者，是丁钧所在的山海调查组一直想要接触的存在。
他们得知，一颗小行星正在太阳系里飞驰着接近地球，它也许会和6500万年前那颗陨石一样撞击地球，也许会擦着地球的轨道，继续它的旅行。所有人的命运都和它息息相关。
如果时契者能违背定下的法则，前往未来停留一段时间——不是几分钟而是半年。山海调查组就能做出危机预案。
丁钧离开奥体中心，晚风吹拂着他的衣角和发梢，晚霞烂漫，四周的人说说笑笑。没人知道，这可能是世界末日前的半年。
黑色轿车带着鸣幽和明染去了附近一处商业区。鸣幽带着明染走进一家书店。书店的后门处居然有着通往地下的电梯。
“这里是地下净化所。它的外壳全部涂刷了特殊的物质，能够阻拦黑暗星尘逃逸。”鸣幽说。
“逃逸？你是说黑色烟雾是活的？”明染惊讶地问。
鸣幽点了点头：“绿妖精种子只能暂时捕获黑暗星尘。它们只有处于极低温度时，才能被强制休眠。这里就有这样的冻库。”
“被污染是什么意思？”明染有些不安。
“这世界绝大多数的病毒和细菌，都无法对异人造成伤害。但黑暗星尘最喜欢的就是异人。它们会渐渐聚集在一起，想方设法寄生在异人的脑部。这种寄生几乎无迹可寻，却能让异人变得狂躁，坠入黑暗。”
电梯门在鸣幽和明染的面前滑开。地下建筑展露出它的真容。它比想象中宽阔，有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冰冷简约的风格。一些风格迥异的艺术品放置在墙边，就像时间孤岛里小小的碎片。
鸣幽走进地下净化所，扫描脸和瞳孔后，在滑开的冷冻匣里放好绿妖精种子。冷冻匣缩回墙壁里。
鸣幽邀请明染在角落里的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以你的年纪，喝牛奶是一个好的选择。”
明染接过牛奶，有些心神不宁：“我们是不是也可能被黑暗星尘寄生，或者说污染。它们从哪里来？”
“它们可能来自神话，也可能来自星空。人类历史里隐藏着黑暗星尘的身影，只是几乎没有人察觉。捕获黑暗星尘，是时契者的主要职责之一。”鸣幽回答。
他将一枚绿色种子递给明染：“绿妖精种子已经绝迹。只有时契者能去往千年之前，将它带到这个时代。找到绿妖精种子并带回来，也是你成为正式时契者的试炼之一。”
明染好奇地问：“它能不能种在泥土里，这样就能产生更多的种子。”绿妖精种子就像是橄榄状的绿宝石。
鸣幽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垂着：“你可以试试，目前还没人找到让它发芽的方法。”
他抬眼注视着明染：“你需要了解关于时契者的一切，在你被异人和山海调查组盯上之前。”
明染乖巧地点头，又有了新的疑问：“山海调查组？”
“山海调查组不仅管理这个世界的异人，也在暗中寻找时契者的踪迹，希望时契者为他们服务。但时契者不和任何机构合作，一直保持独立。”
鸣幽坐在沙发上，手指间有雾气盘旋：“我来告诉你什么是时间之力，怎么使用时间之力。我可以和你分享一段我的记忆。”
明染发现，那些雾气仿佛拥有生命般涌向了自己，她闻到了属于时光的淡淡气息。那是阳光在嫩叶上盘旋的气味，也是图书馆里时钟的指针上缭绕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