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尔·麦克德米(Val McDermid)
在牧师家里发生一次命案已经够不幸了 ;但发生两次就看起来过于粗心大意,或者更糟了。况且,死在厨房里的女佣根本不是我们家的,但我的抗议无济于事。不幸的是,她以前做过我家的女佣,这足以让圣玛丽·米德村的长舌头比一群闻到狐狸气味的猎犬的尾巴摇摆得更急切。
更糟糕的是,我的妻子从不掩饰我们对玛丽辞职的喜悦。我亲爱的格里塞尔达有许多优良品质,但恰恰缺少牧师妻子应有的谨慎。不过,公平地说,所有来我家吃过饭的人都可以证明玛丽的厨艺有多差。
有一次,她在炉子上煮了一锅鸡蛋,但转头就忘得干干净净。最后,锅煮干了,鸡蛋也炸了,整个屋子都是硫黄味儿的黑烟。“这个味道闻上去像是快到地狱了。”后来,我们的邻居马普尔小姐来吃午饭时挤着眼睛说。为了修复厨房天花板,足足涂了三层油漆。
因此,当玛丽得知我的妻子怀孕便宣布辞职时,我们并没有特别难过。玛丽辞职的理由是她受不了孩子,特别是婴儿。马普尔小姐在培训女佣方面口碑极佳,便来我家救场了。弗洛拉具有玛丽缺乏的所有品质。她可靠又能干,还很喜爱我们的儿子大卫。她做家常菜很拿手,烘焙水平更高。格里塞尔达还说,她的脸长得像警察的靴子,应该能让比尔·阿彻这样的秘密追求者退避三舍。比尔·阿彻一直在追求玛丽,但他一周前去世了。
连村里最友好的老姑娘哈特内尔小姐都认为,阿彻是自食其果。他是个偷猎者,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是,像圣玛丽·米德这样的村庄里几乎没有秘密,这要归功于格里塞尔达所说的“一群老猫”,他们的消息比BBC还快,尽管有时不太准确。
我扯远了。阿彻炖了一只班特里上校的雉鸡,里面放满了野生蘑菇。虽然他是个野生食材的觅食老手,但不知为何加了足以致命的毒蘑菇。阿彻养的杰克罗素梗犬痛苦的吠叫声惊动了一名路过的农场工人。他透过厨房的窗户看到阿彻躺在地板上,摔碎的餐具和啤酒瓶散落一地。
尽管众人皆知阿彻有偷窃的癖好,当地警方并没有草率对待他的死亡。斯莱克探长——我也可能记错了名字——特地从大本纳姆来这里破案,还是带着他一贯的自命不凡。他支使所有人忙了大半天,锁上小屋,然后在门上贴上了封条。“封条毫无用处。任何白痴都可以在几分钟内进入阿彻那间破屋子。”我的侄子丹尼斯说。他做了一年见习警察,就成了所有犯罪案件的专家。
然而,即使是斯莱克探长也没有找到任何谋杀线索。直到那天早上,我从马普尔小姐的花园后面经过,她叫住了我。“你知道阿彻的葬礼是什么时候吗?”她问。
“恐怕得等到警方归还他的尸体,他的家人才能确定时间。”
“你没听说吗?验尸官有结论了,他是自然死亡。昨天早上,他们揭掉了他小屋上的封条。我相信玛丽已经去过了。她昨天下午休息。”当然,马普尔小姐知道村里每个用人的日程安排。
但即使是马普尔小姐也想不到,我们刚说完话,我回到家就发现刚刚提到的玛丽正躺在厨房的石地板上。她的头浸在血泊中,旁边扔着一个铸铁煎蛋锅。虽然预感她已经死了,但我还是蹲在她身边摸了摸她手腕的脉搏。她不仅没有脉搏跳动,皮肤摸起来也是凉的。
我站了起来,去大厅里打电话。圣玛丽·米德没有驻村警察,这是普莱斯·雷德利夫人、哈特内尔小姐和韦瑟比小姐经常抱怨的事(幸亏没有,丹尼斯说,他已经被她们的抱怨持久战搞得焦头烂额)。所以我不得不打电话到斯莱克探长负责的大本纳姆警局。我当时觉得他可能在出外勤,但当我说到“尸体”时,就听到一阵敲击和呼叫声,然后我的电话就被转接给了斯莱克探长。
“克莱门特先生?”他厉声说,“你厨房里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我解释了我发现的一切。斯莱克沉默许久,然后嘟囔着:“我以为牧师寓所里发生一次命案对任何教士来说都足够了。”他顿了顿。我不知道他希望我说什么,所以继续保持沉默。最终他叹了口气。“什么都别碰。我们很快就到。”电话听筒撞击支架的巨响震得我的脑袋很不舒服。
斯莱克说到做到,没多久就带着丹尼斯和另一名穿制服的警察赶来了。我被他们从厨房赶进了书房,斯莱克很快就进来了。“赫斯特警官告诉我,这个死去的女人以前在这里工作。”他开门见山。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通往花园的落地窗就响起了敲门声。马普尔小姐站在那里,戴着园艺手套,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尽管斯莱克发出了不耐烦的啧啧声,我还是打开了门。在没有律师在场的情况下,我觉得需要一些道义上的支持。“我看到警察到了,”她一边说一边走进来,“太招摇了,那些警车。”
“一个女人都被打死了,还有什么可低调的?”斯莱克马上说。
马普尔小姐有些惊讶,但并没有露出应该出现在老小姐脸上的惊恐。我的邻居很坚强,这一点我在普罗瑟罗上校被谋杀后的现场就发现了。“真令人痛心,”她说,“但死的是谁?我知道不可能是亲爱的格里塞尔达或弗洛拉,因为我今天早上看到她们开车出去了。”
“他们带大卫去了奇平·马尔伯里镇看望格里塞尔达的父母。”我主动解释道。
“赫斯特警官说,受害者是玛丽·希尔。”斯莱克粗鲁地插进我们的对话。
现在,马普尔小姐看起来确实很震惊。“玛丽?可是她在这里干什么呢?”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斯莱克转向我,“她有预约过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自从她交了辞职信之后,她连教堂都没来过。她去哈特内尔小姐家里工作了。我只是在她应门时才跟她说过话。”
“你的女仆有个朋友叫弗洛拉,对吗?”
“据我所知,她们不是朋友。”
马普尔小姐点了点头。“弗洛拉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姑娘,不会在玛丽身上浪费时间。玛丽怎么会死在你的厨房里,这确实是一个谜。”
斯莱克围绕这个话题纠缠了几分钟,但没有任何进展。他问我在发现命案之前去过哪里,我提供了到访过的教区居民名单。他郑重其事地记下了他们的名字和地址,这让我有一种负罪感,尽管我知道自己与玛丽的死没有任何关系。
最后,他走了。“我想我应该去拜访一下哈特内尔小姐表示哀悼,”我说。
“确实,牧师。但她可能还不知道玛丽死了。”马普尔小姐站了起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陪你去。有时,一个女人在场有助于传递坏消息。”
我一直觉得马普尔小姐让人无法拒绝。她从来不像哈特内尔小姐那样颐指气使,也不像普莱斯·雷德利太太那样独断专行,更不像韦瑟比小姐那样让人有种负罪感。但是只要她想做什么,她就总是有办法让此事看起来势在必行。“我想,牧师,我们应该从花园离开,走后门,”她继续说,“你家门口的警车会激起村里每个人的好奇心,我们到达之前应该会被邻居们盘问很多次。”
当我们走近哈特内尔小姐的花园时,我看到她和马普尔小姐一样,正在以修剪玫瑰为幌子来监视牧师寓所。我们刚走到寒暄的距离,她就猛地站了起来,那速度只有在恐吓当地年轻人时才会用到。“牧师,”她大声说,“我看到警察在你家门口。是家里进贼了吗?”
马普尔小姐把一只手搭在花园的大门上。“我们能进来吗,亲爱的?我想我们可以喝杯茶,边喝边聊。”
哈特内尔小姐哼了一声。“你得自己动手,简。玛丽似乎生闷气跑出去了。玛蒂尔达·默奇斯顿来过,玛丽当时还清洗了咖啡杯,之后人就不见了。牧师,你知道玛蒂尔达吗?那个言情小说家?我可没时间看那些废话,但年轻姑娘们总是照单全收。”
“恐怕……”我停了下来,觉得在剑兰、大丽花和言情小说的话题面前无法开口。
但我经常低估本教区中老年女性那粗花呢衣服下掩盖的韧性。“玛丽没有生闷气,亲爱的。玛丽被杀了。”马普尔小姐说,她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哈特内尔小姐惊愕地露出了大黄牙,那口牙更适合待在班特里上校最喜欢的猎犬嘴里。“玛丽?被杀?肯定是搞错了,简。谋杀玛丽的动机是什么?她既没有对任何人构成威胁的脑子,也没有能引来杀身之祸的魅力。”
看来,如果死的是个仆人,就不需要顾忌“亡人为尊”的礼仪了。“尽管如此,”马普尔小姐继续说,“她还是被杀了。”
“我的上帝啊。”哈特内尔小姐又嘟囔了一句,“我觉得需要喝点比茶更有劲的东西。一小杯雪利酒,你们来吗?”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哈特内尔小姐就已经冲进屋里,她的邻居紧随其后。她去拿餐具柜上的醒酒器和玻璃杯,但是,当她倒酒时,马普尔小姐又说话了:“我们可以快速看看玛丽的房间吗?”
哈特内尔小姐皱起了眉头。“这不是警察的工作吗?”
“当然。但斯莱克探长不会用女人的视角看它。也许你和我可能会注意到一些他忽略的事情。”马普尔小姐以最谦恭的语气说道。如果格里塞尔达在场,我知道她会努力憋住才能不笑出来。
“太棒了,简。你的头脑够机灵。走,我们去看看。”
哈特内尔小姐带我们穿过大厅,穿过厨房,来到了一个小房间,我怀疑它以前是一间储藏室。屋里摆着一张单人床、一个单人衣柜和一个床头抽屉柜,除此之外已经不剩什么空间给她们了,所以我只能待在门口。马普尔小姐研究着这个房间,打量着一幅笔触笨拙的林间水彩画和一面小镜子。她打开第一层抽屉,拿出一捆明信片。除了最上面那张,其余的都用橡皮筋捆着。
她把这捆明信片翻了过来。即使从我站的地方,也能看到作废的邮票和缺乏教育的字迹。“是比尔写的,”她说,“大概是比尔·阿彻吧?”
哈特内尔小姐防备地抬起下巴。“我不让玛丽和他通电话。因此他改成寄明信片来和她联系约会并传递消息。”
“你看过了?”我问道。
“谁都避免不了。”哈特内尔小姐冷淡地说道,“毕竟,这些都被送到了我家。”
马普尔小姐对我们的对话充耳不闻。她正在皱着眉头看着散出来的那张明信片。“真有趣。”她喃喃自语,把它们都放回抽屉。她显然对抽屉里的其他东西不感兴趣。她转过身来到衣柜旁边,有条不紊地翻遍了所有的口袋。除了几块手帕,她什么都没找到。“谢谢你,亲爱的,”她说,不情愿地走向门口,哈特内尔小姐和我不得不笨拙地后退。“现在去喝雪利酒吧,如果你们愿意的话。”
我们回到了客厅。我没有在午餐前喝酒的习惯,但似乎今天应该没有午饭可吃了。所以我愉快地接过了酒。“谁会干出这种事?”哈特内尔小姐啜饮几口便问一次。
她似乎不需要回答,但马普尔小姐确实询问了是否有其他男人来找过玛丽。
我们的女主人嘲笑地哼了一声。“几乎没有,简。比尔·阿彻看上她什么了,我是真的捉摸不透。”
“比尔的运气不太好。”我大胆地说。
马普尔小姐宽容地看了我一眼。“你真是天真,牧师。”
我还没来得及争辩,门铃就响了。哈特内尔小姐深深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现在我得再找一个女仆了。”她抱怨道。
她回来了,斯莱克探长在她身后匆忙地走了进来。“牧师!你在这里干什么?”
“把玛丽去世的悲惨消息告诉她的雇主。”我说。
他瞪了马普尔小姐一眼。“你呢,马普尔小姐?我希望你不要再干涉警察的事了。”
“我是来表达哀悼的。”她尖锐地说。她咽下了最后一口雪利酒,站了起来。“我这就要走了。”
我既想留下听听斯莱克是否有什么新发现,又想知道马普尔小姐为什么对玛丽抽屉里那张散落出来的明信片如此感兴趣,一时间左右为难。不过,我可以随时把马普尔小姐叫出来,但斯莱克就不一样了。于是,我跟着他和哈特内尔小姐去了玛丽的房间。我回头看了马普尔小姐一眼,她似乎正隔着弓形窗中间向外凸出的部分凝望着远方。
在玛丽的房间门口,斯莱克粗暴地让我们离开。“你们没有必要干涉犯罪现场。牧师,你没有教区居民要拜访吗?还是你今天早上都完成了?”
我在通往大门的小路上追上了马普尔小姐,她正停下脚步欣赏草木花坛中晚开的花。我们离开哈特内尔小姐的房子之后,我就冒昧地问她在玛丽的房间里发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她甜甜地笑了。“亲爱的牧师,什么都逃不掉你的眼睛。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卡片上没有邮资付讫的邮戳。”
“你的意思是,它不是通过邮局送来的?”
“看上去不是。我猜阿彻写了明信片之后就去世了,还没来得及寄出。玛丽昨天下午在他死后第一次去他的小屋时发现了明信片。”
“上面写了什么?”
她闭上眼睛,仿佛在想象画面。“今天在树林里有个大惊喜,也许我们可以捞点好处。”她眨了眨眼,笑了。
“就这些?他是什么意思?”
“可以推测。我至少能想到三四种可能性,你不能吗?但是没有比这更具体的了。”
我们快到马普尔小姐的门口时,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但如果这就是全部真相,为什么有人觉得受到的威胁值得杀死玛丽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不是吗?”说着,她转身进了门,而我还是一头雾水。
格里塞尔达不到六点就回来了,大卫回来时疲惫不堪、吵闹不止。我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弗洛拉把他带去洗澡睡觉。“你父母怎么样?”我问道。
“他们越来越老,越来越迟钝了,心胸也越来越狭隘。”她叹了口气。当格里塞尔达这样说时,我有些不安;她仿佛忘记了我比她大得多,更接近她父母的年龄。我经常担心她也会对我抱有同样的想法。
她识破了我片刻的忧虑,看透了我的心思,俯身亲吻我的脸颊。“别傻了,莱恩。你知道让你永远年轻是我一生的使命。”她打了个哈欠,“我累坏了,”她抱怨道,“我爸用士兵模型逗得大卫上蹿下跳,我妈给他塞了一肚子糖果和柠檬水。可怜的孩子都兴奋过头了。等他兴致来了,他们就发现根本应付不了,就突然找了一些必须在其他地方完成的急事去做,把孩子丢给我一个人。”她朝书房门口走去。
“你去哪里?”我问,声音比我预想的更尖锐。
格里塞尔达停了下来,盯着我。“我去厨房,加热弗洛拉为晚餐准备的馅饼。”
“不行。你不能进去。你不能进厨房。厨房现在……禁止入内。”
我妻子看着我,好像我疯了一样。“为什么不能?如果不能进厨房,我们怎么吃晚饭呢?”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弗洛拉的尖叫声就替我回答了。格里塞尔达跑到厨房,弗洛拉站在那里哭泣,围裙遮住了她的脸。“血,血——”她哭得喘不上气。
格里塞尔达看着地板上凝结的血泊,然后看着我。“地上到处都是血。”
“我知道。这就是我不让你进厨房的原因。”
“莱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用了好一阵子来解释发生的一切:劝说弗洛拉不要当场交辞职信;然后安抚大卫,他因为没有拿到睡前牛奶和饼干而大发脾气。显然受影响最小的人是格里塞尔达,丹尼斯从大本纳姆警察局结束轮班回来时,她压抑不住的兴奋更高涨了。
“你们抓到人了吗?”格里塞尔达问。
丹尼斯一屁股坐进扶手椅上,摇了摇头。“不。也不太可能。斯莱克快疯了。我们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也没有证人看到玛丽或杀她的凶手进出牧师家。”
“难以置信,”格里塞尔达说,“到处都是老太太们的观察哨。”
“那一定发生在早上,那个时候她们都在忙着监督她们的女仆干活儿。”丹尼斯说。
“更重要的是,”我说,“似乎想象不出谁会有谋杀玛丽的动机。”
“可能除了哈特内尔小姐,”格里塞尔达说,“但如果她不想再见到玛丽烤焦的肉,辞退她就行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我责备道。
“玛丽被残忍杀害了,还是在她曾经视作家的厨房里。”
格里塞尔达通情达理地露出惭愧的神色。“对不起,莱恩,这是我的应激反应。”
还没等我接受她的歉意,弗洛拉就把马普尔小姐迎了进来。她在门口平复了一会儿情绪,然后走了进来。“我亲爱的格里塞尔达,这对你来说是多么可怕。”
“对玛丽来说更可怕,”格里塞尔达说,“还有可怜的弗洛拉,她正跪在地上清理厨房地板上的血。”
“当然。丹尼斯,这也挺让你头疼的。这是你接手的第一件命案。”她顿了顿,皱起了眉头,“是吧?”
丹尼斯在座位上挺直了身子。“现在,我的家人终于体会到我工作的重要性了。”
“的确。”马普尔小姐回头对格里塞尔达说,歉意地笑了笑,“很抱歉在这种时候打扰你,但我想知道你明天是否还打算去大本纳姆?只是,我想见见化验师。”
“天哪,是的。我觉得玛丽不希望我们现在就进入正式哀悼期。”
她的任务完成了,我带马普尔小姐从书房出去。“对了,哈特内尔小姐家窗外的什么东西引起了你的注意?”我一边拧不太好开的插销一边问道。
她瞬间疑惑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哦,牧师,我看的不是窗户。”她没再解释,匆忙离开了。
我目送她远去,试图想象她看到了什么我和斯莱克探长都没注意到的东西。窗户的一侧是一个小红木书架,里面放着十几卷书;另一边是一张玄关桌,上面有一个浅碗,里面有几张名片。当然,就算是马普尔小姐也不可能隔着那么远破译出什么东西吧?
就像我的邻居经常遇到的情况一样,马普尔小姐又让我感到了困惑。
令人惊讶的是,到第二天早上,家里的生活似乎已经恢复正常。弗洛拉准备了早餐,大卫讲了一个有点混乱的鲁伯特熊的故事,格里塞尔达抱怨着不得不为下次妈妈们的聚会做果酱,我则回书房准备下周的布道工作。一整天都没有警察来打扰。
午餐时,格里塞尔达给我讲了她去大本纳姆时的趣事。“我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她说,“马普尔小姐在古迪纳夫至少待了十五分钟,出来时却两手空空。这很奇怪,你不觉得吗?去逛书店却不买书?”
“那个店似乎库存不太充足。前几周,我想给你买玛蒂尔达·默奇斯顿的新书,但他们没有,她可是本地的著名作家。我挺意外的,她又不是什么低调的人。她似乎总是去各种机构演讲,她的那些‘哈巴狗’一定跑遍了大半个郡。也许古迪纳夫没有马普尔小姐想要的书。你问过她吗?”
“她有些含糊其词。”格里塞尔达又吃了一份前一天晚上的鸡肉馅饼。“哦,顺便说一句,昨天太乱了,忘了告诉你我在奇平·马尔伯里遇到了杰里米·詹纳。他正在给我父母发选举传单。你知道他下周要参加那里的递补选举吗?”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最近出于义务请詹纳和他的妻子来家里吃饭,他几乎一直在谈选举的事。据他所说,如果他当选了,他的商业背景会让首相允诺他进入内阁。“你父母觉得他会赢吗?”
格里塞尔达做了个鬼脸。“那个位置适合戴对了政党徽章的格洛斯特郡的老家伙们。”
弗洛拉拿着苹果酥进来时,丹尼斯从她身后溜了进来。“家人们好呀。我是来检查玛丽是否给牧师留下过一张纸条的,但我想我可能会把握好机会,顺便来点布丁。”
“你在执勤吗?”我说。
“他有权享受午休,对吧,莱恩?”格里塞尔达会意地向丹尼斯眨了眨眼。
我不再坚持,示意他去他平时的座位。他把蛋奶倒在他已成小山的碗里,这时,弗洛拉又带着马普尔小姐来了。她为打断我们吃饭而深表歉意;格里塞尔达告诉她随时欢迎,嘴里还含着一些食物;丹尼斯则不管不顾地继续吃东西。
“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是我看到丹尼斯进来了,我想我应该利用这个机会说说我的发现。”
“发现?太令人兴奋了,”格里塞尔达说,“和这次谋杀案有关吗?”
“当然与谋杀案有关。午餐前,我碰巧在老霍尔森林散步,遇到了一些我认为警察应该发现的东西。你知道的,牧师,要吸引斯莱克探长的注意力是多么困难。”她对我眨了眨眼,让我想起了以前和探长的几次交集。“所以我想带领我们自己的警察找到我发现的东西。最好把它留在原地,你明白吗?”
丹尼斯遗憾地看着自己碗里还剩一半的食物,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叹了口气,把椅子往后推了推。“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遗憾地看了最后一眼,带头走出了房间。
“可怜的丹尼斯,错过了他的大餐。”格里塞尔达说。
“他还不明白,但他肯定快升职了。”我告诉她,“马普尔小姐从来不会浪费警察的时间。”
“是一本书给我指明了正确的方向。”那天晚上晚些时候,马普尔小姐在我家客厅里说道,抿着一杯餐后樱桃白兰地。在她带领丹尼斯找到她的发现后,案件侦破便有了惊人的进展——已经有两个人被捕了。
“但是你并没有买书啊。”格里塞尔达说。
“我没有买书,因为古迪纳夫已经卖掉了他们唯一的一本——《伦敦周边原生菌类大全》。我在哈特内尔小姐家里无人问津的书柜里发现了它,我觉得很奇怪,因为她从来没有对原始大自然展现过任何兴趣。那本书看起来很新,我注意到书脊底部有古迪纳夫的标签。这让我开始怀疑。”
“你是怀疑阿彻死得蹊跷吗?”
她笑了。“没错,牧师。阿彻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一辈子。他怎么会用毒蘑菇炖菜呢?这件事本身就很荒谬。但我想,事后将毒蘑菇加到他的炖菜中应该不难。他的小屋很是破旧,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从窗户翻进去。他写给玛丽但没寄出的卡片清楚地写明了勒索别人的计划。但想要成功,就必须确保勒索对象不会有勇气——或者说不会拼上性命来阻止你。这就是阿彻的致命错误。”
“是谁呢?又是为什么呢?”格里塞尔达问道。
马普尔小姐没有理她,继续说了下去。“凶手必须先确定用什么毒药。因此,凶手不得不咨询可靠的‘专家’。一旦‘专家’完成任务,他的同伙就把它藏在哈特内尔小姐的书柜里。如果有任何嫌疑,把书放在那里会直接把嫌疑引向玛丽。”马普尔小姐抿了抿嘴唇,“太邪恶了。”
“但书是谁买的呢?”格里塞尔达明显提高了音调。
“杰里米·詹纳。”
我不难相信詹纳有能力为捍卫他的职位做出任何事。但格里塞尔达皱起了眉头。“他不可能杀死玛丽。我们昨天早上在奇平·马尔伯里跟他说过话。他正在为补选拉票。他不可能同时分身在我家袭击玛丽。”
“不,亲爱的,杰里米·詹纳不是那种自己干脏活儿的人。罪行都是他的同伙干的。而且,我冒昧猜测,是他的情人。我猜测,阿彻在树林里撞到了他们的苟且之事,并认为能从中赚点好处,正如他在给玛丽的卡片中所写的那样。我想詹纳和他的情人认为杀人比头上永远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更好,因此他们策划了这起阴谋。他的同伙在炖菜中下了毒,他们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了。”
“他的同伙是谁?”格里塞尔达问道。
“为什么要杀掉玛丽?阿彻都已经死了,他们肯定安全了吧?”
马普尔小姐难过地摇了摇头。“玛丽不相信阿彻会犯如此愚蠢的错误,而他在明信片上留下的信息让她确信他是被谋杀的。她不确定警察能不能把她的话当回事。所以她去寻求建议。但是找错了人。她寻求建议的女人试图说服她不要去警察局,但玛丽仍然不相信。”她善意地看了我一眼,“我相信她来这里是为了寻求你的明智建议,牧师。但那时她已经被凶手跟踪了。”
格里塞尔达已经坐不住了。“到底是谁?”
马普尔小姐竖起了食指。“别着急,格里塞尔达。我相信我已经识破了这个阴谋,但仍然没有直接证据。我怀疑警察是否在阿彻的小屋里错过了什么不太显眼的东西。可能对男人来说没什么意义的东西。”
“一些女人留下的东西?”我问道。
“一些女人可能无意掉落的东西。”阿彻的食品储藏室有一个小窗户,藏在玫瑰花丛的后面。我仔细观察后注意到,荆棘上缠绕了一条细棉布。我一眼就认出了这种独特的面料,因为就在几周前,我去过波利特小姐的缝纫店,当时裙子的主人碰巧来取衣服。我觉得这条裙子是独一无二的。尤其是因为大裙摆上被撕了一条。我向丹尼斯指认了,斯莱克探长已经马上采取了行动。现在杰里米·詹纳和他的情妇已经在大本纳姆警察局的牢房里了。
格里塞尔达呻吟道:“别再折磨我了,马普尔小姐。告诉我们是谁谋杀了玛丽。”
“玛蒂尔达·默奇斯顿。”
我们都张大了嘴巴,盯着我们的邻居。本地名人,资深言情小说家,众所周知对她的丈夫和她的“哈巴狗”无比热爱的人。会是一个冷血杀手?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我差点脱口而出“一定有什么误会”,然后及时想起了我的交流对象是谁。
马普尔小姐将白兰地一饮而尽,站了起来。“这桩惨案令人震惊,亲爱的牧师。但愿这是牧师寓所里的最后一次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