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与此同时，站在原地的明染仿佛冻结一般。幻觉在她的脑海里闪现。
布满鳞片的黑色庞然大物，它有着冰蓝色的双眼，带着无法形容的威压。一个个黑色蜂巢在荒凉的大地上矗立，犹如墓碑，黑暗星尘在蜂巢里盘旋。
一道光柱在这黑暗之星出现，发光的星轨里密密麻麻的陨石正等待着进入光柱。
明染的心底充满了恐惧，她感觉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鸣幽也和明染一样陷入了恐惧。他的意识曾经因为黑暗星尘的污染进入过它们的祖地。他因此看到了陌生星球上盘踞着的沉睡的巨型怪兽。
它黑色鳞片的缝隙里是炽热的火光。它的四周是正在兴建的蜂巢，怪兽的附庸们将建好的蜂巢推入星轨。星轨的前方是和古镜里一模一样的光柱。
难道在遥远祖地休眠着黑暗星尘的陨石，找到了直接进入地球的方法？这对于地球文明来说，是灭世级的灾难。
无数陨石沿着光柱抵达，它们如流星雨一般砸毁了不少房屋，带来的黑色风暴席卷了整个大地。
大火、黑雾、惊恐的人群，原本繁华的城市在短短几分钟里就陷入了混乱。
明染听到少年清泉般的声音：“只有关掉那道光柱，这一切才不会发生。那道光柱是长安城里的一个人开启的。你要找到他，阻止他。”
明染问：“那个人是谁？这一切发生在什么时候？”
少年的身影变得模糊，他的声音似乎从极遥远处落下：“开元十四年。我不记得那个人是谁。时间太久了，我忘记了许多事情。
“我一直等待着你，将消息告诉你，我的使命就完成了。古镜里的孤城也将不复存在。明染，我等了你很久，我以为我等不到你了。”
明染握紧手中的镂空银香薰球：“我们认识吗？”
少年对着明染微微一笑，仿佛涓涓暖流：“我们会认识的。你要记住，这枚镂空银香薰球非常重要。你去长安后，一定要在我送给你香薰球后收好它……”
他的话音未落，整个人就化为了无数的光球。
就在少年消失的同时，古城的一切仿佛按下了暂停键。从极远处开始，建筑和人群，包括肆虐的黑雾都化为了白色光球。
光的洪流从远处奔涌而来，淹没一切，那些远处的店铺也变成了虚幻的影子。
鸣幽看到身边书局门口的书生晕倒在地，身上的衣衫变成了现代的保安制服。而他和明染的衣物也恢复了正常，手中的油纸伞化为光球消失了。古镜里的力量正在极速衰减。
明染问：“我们该怎么离开？”
鸣幽神情镇定：“不要担心，古镜里的能量已经耗尽。这些光球不会伤害我们，就像世界落幕时的一场雨。”
明染手中的镂空银香薰球也消失了。
光的洪流笼罩住了他们，温柔轻盈。
明染突然想到，如果古镜里的孤城都是幻影，那么，她遇到的少年是否就这么孤独地等待了一千多年，只是为了完成他的使命？
南京古镜拓片展的小楼顶层。
鸣幽扶着昏睡的保安站在窗边。明染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离开了古镜世界。在古镜里，当光的洪流淹没一切时，她的心底仿佛有什么种子在破壳萌发。
明染若有所思地看着长满铜绿的古镜，心中惆怅。
古镜里的少年没有留下名字，也没有说更多的话。但是，他提供了最关键的信息：开元十四年，长安城里的某个人会打开像光柱一样的门，让祖地无数的黑暗星尘来到地球。
明染望着鸣幽：“我感觉到了黑暗的力量。古镜里的灾难很可能会发生。”
时间并不是一条单一的河流。如果那道光柱真的在开元十四年出现在长安，人类文明的历史都会被改写。
鸣幽和明染匆匆离开了古镜拓片展，让月希善后。
年轻的保安一直昏睡，似乎正在梦境里度过漫长人生。在梦里，他是长安城里丝绸商人的儿子，酷爱读书，却无法参加科考。
他喜欢书法，尤其是草书。长安城售卖的张长史的草书拓本伴随他度过无数个晴日和雨夜。那惊涛骇浪般的狂放气势，节奏韵律的和谐顿挫，线条的轻重枯润都令他心驰神往。
当保安终于在医院里醒来时，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心中怅然若失。他觉得自己应该去买笔墨纸砚，将心中的渴望和感悟付诸笔端。
浅金色的阳光里，无数细小的尘埃飞舞着，就像是星云深处涌动着的炽热星团。
明染和鸣幽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交谈。那末日般的景象一直冲击着他们的心神。藏着黑暗星尘的陨石密密麻麻地从光柱里冲出，砸在繁华鼎盛的长安城各处。无数的黑雾吞没了人群，大火燃烧着摧毁城市的建筑。
明染无法理解这样的行为：“为什么会有人召唤黑暗星尘毁灭那时的国都？他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国都百万人会死，然后黑暗星尘会以国都为中心蔓延整个世界，无人幸免。”
鸣幽沉默了片刻：“也许他想要整个世界和他一起毁灭。又或者，他和祖地的那只怪兽达成了什么交易。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去开元十四年找到他，阻止他。”
鸣幽还是低阶时契者时曾经去唐朝游历，在蜀地遇到过那个时代的时契者公孙止。
为什么唐朝之后的历史没有记载开元十四年的这场灾难？时间线发生了紊乱吗？又或是唐镜里的意识说谎了？
明染有些担心：“我才从明朝回来，冷却期应该还没有结束，无法立刻开展新的时空旅程。”
鸣幽望着草坪上飞跑过去的野猫：“你可以让小喵帮助你。它就是时间之力最快的‘充电宝’。”
他侧过头看着明染。到目前为止，明染进行了两次时空之旅，还处于新手期。但她表现优异，能够独当一面。
更重要的是，古镜里的残余意识认识明染，明染可能是阻止唐朝天灾的重要人物。
鸣幽把明染送到小区门口，伸出手轻敲明染的额头：“要辛苦你了。小喵成功为你充入时间之力后就联系我。”
明染明亮的双眼注视着鸣幽，利落答应。
细雨之后，小区的空气芬芳微湿，明染回想着古镜里的少年，总觉得他的身上充满了谜团。
她回到家，给阳台上的花儿们浇了水，给自己做了鸡蛋三明治，给小喵倒了一罐金枪鱼罐头。
小喵饱餐一顿后，慵懒地舔着爪子，思索着明染的要求——将自己的时间之力充入明染的身体，缩短她的冷却期。
作为孤独流浪的星兽幼崽，小喵继承了祖先们的记忆，但很多事情从未做过，更没有细想过。它能帮明染瞬间烘干湿漉漉的头发，但要将时间之力温和地输入明染的身体，需要小心尝试。
明染试探着握住小喵的右前爪：“我们试试。”
鸣幽说过，时契者的身体和其他人不同，能够容纳时间之力。如果将时间之力输入常人的身体，会导致那人在数分钟里衰老甚至死亡。
时间之力的能量层次极高，所以才能破开时空结构，让时契者在历史深处遨游。
一股暖流从小喵的掌心流入明染的手心，明染仿佛置身于温泉之中。在唐镜里冒险带来的疲倦顿时消失无踪。
明朝应天府那一天一夜，明染透支了时间之力，对它的理解也越发深刻。
小喵的身后出现了它的本体——斑纹老虎的虚影。随着虚影的出现，客厅里的小物件微微晃动，似乎要离地而起。
明染感受到了自己和小喵之间绝对的力量差别。在明朝玄武湖时，要不是小喵助力，鸣幽和她根本不是中阶黑暗星尘的对手。
一个小时后，明染抱着呼呼大睡的小喵给鸣幽发了消息，约定月亮升起来时在小区外的咖啡馆会合。她翻出了有着透明窗的猫包，作为小喵旅行途中的暂住地。
剩下的时间里，明染一直在电脑上搜索唐朝开元年间的历史资料，希望对那时候的长安有更多的了解，还下载了当时的长安城地图。
她想了想，又开始搜索香薰球。金银香薰球在开元年间是人们喜爱的小玩意儿，石榴花结飞鸟的图案也出现过。
就在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明染拿起话筒，听到了爸爸熟悉的声音。
明海潮的声线低沉温和：“我不在这两天，小染有没有好好吃饭？”
明染穿梭于现代和明朝之间，总觉得已经有十多天没见过爸爸，心中分外思念：“我很好，别担心。您什么时候回来？”
明海潮有些内疚地回答：“要下周五才能回来。”
明染微笑：“那您在外地也要好好吃饭和睡觉。我在南京已经认识了新的朋友，还有小喵一直陪着我。”
和爸爸聊了一会儿琐事，明染结束了通话。
她和爸爸相依为命，然后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时契者的一切，她暂时还不能对爸爸坦白。黑暗星尘的消息会造成恐慌。她不希望古镜里发生的灭世事件出现在现代，她会尽力守护这个世界的美好与宁静。
时间的洪流淹没了一切。风暴的呼啸声在时间缝隙里从未停止过。
鸣幽握着明染的手腕，像鱼一样逆流而上。这让明染回忆起自己小时候和伙伴们在游泳池潜水的经历。
无形的压力想要摧毁时间的逆行者，但时间之力从时契者的身体外溢，达成保护的平衡。
唐朝开元十四年就是公元726年。开元初年，唐玄宗还命人烧毁宫内一批珠玉锦绣，表示不再用奢华物品。他励精图治，任用贤能，社会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盛世景象。
诗句里是这样描述开元年间的：“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
鸣幽和明染以兄妹相称，明染坐在从远郊前往长安城的马车上，鸣幽骑马跟随。
鸣幽出发前不仅用时间之力催长了头发，准备了衣物和银两，还制造了以假乱真的过所
，作为兄妹俩的身份证明。
成熟的时契者会针对要去的时代做好精细准备，避免被当作异类。
此时正值春日，树上的冬雪融化消失，渡口的坚冰也消融了。鸣幽穿着胡服骑马透气。明染透过车窗看着道路外疯长的野树繁花，眼中有着好奇。小喵在马车一角的垫子上酣睡，不知今夕是何夕。
明染对唐朝的长安城有一些粗略的了解。唐朝长安城是一个东西略长、南北略窄的长方形，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超级城市。
全城分三大部分：宫城、皇城和外郭城。宫城位于全城北部中心，皇城在宫城之南，外郭城则以宫城、皇城为中心，向东西南三面展开。
这唐朝的超级城市比同时期的拜占庭王国都城大七倍，较公元八世纪所建的巴格达城大六倍。
马车外的景致发生了变化，道路变宽，马车和行人越来越多。
明染看着衣着各式各样的唐人，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为了行动方便，明染穿着窄袖绛色胡服，头发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脚踩软靴。
没有女孩不喜欢美丽的衣服，但她和鸣幽来到唐朝，不是为了游览，而是为了寻找那个打开祖地和长安之间通道的人。
鸣幽说，他们可能会在长安待一段时间，所以进城后要先租个院子住着。
春明门遥遥在望。车夫将马车排在队伍后，等待入城。
明染看到一个男孩在不远处向排队的人询问着什么，然后失望地离开，又接着询问其他人。他看起来还没自己大，瘦小苍白。
男孩走到了明染的马车一侧，他抬起头，恳切地望着明染：“贵人需要住宿吗？我家的院子干净又便宜。”
明染愣了愣，瘦弱的男孩有着干净的眉眼，他的衣服虽然破旧，还有不显眼的补丁，但洗过且熨烫过。
男孩的衣服在初春里略显单薄，他的唇色发白，身体在微微发抖。
明染心中怜惜：“你家院子在哪里？怎么称呼你？”
男孩声音变得轻快：“贵人叫我浮生就行。我家的院子就在常乐坊。我娘还可以做饭洗衣。”
浮生看得出马车上的贵人衣服质地极佳。她看人的眼神里没有鄙视和冷漠。家里的房子要是能租出去，就不用担心明日的饭钱了。
鸣幽骑马跟在马车后没有说话。他们来到开元十四年，对将要做的事情本来就没有头绪，但古镜里的少年认识明染，所以他放任明染做任何决定。
明染微微一笑：“那就去你家常乐坊的院子看看。”
浮生眼中的渴望和忐忑让她想起了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