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雨后初晴的天空清澈如蓝水晶。鸡鸣寺游人如织。远处的高楼幕墙上有璀璨的阳光在流动。
幽静的长廊仿佛时光的走廊，将一切不可能同时存在的事物联系在一起。
明染凝视着琉璃，第一次开始思考她从书里看到过的理论。人们把一系列的事件归结为命运，用数学模型尽可能详尽地描述一个人的一生。
一些激进的科学家甚至认为，我们的世界就是一个由神秘文明建立的数字世界。人们在其中出生和死亡，所有的情感和行为，都不过是幻觉。不然，生活在永乐七年的古代女孩琉璃，怎么会出现在现代的鸡鸣寺里？
明海潮看到，女儿对着虚无的空气露出震惊错愕的神情，甚至自言自语。
他惊讶地问：“小染，你怎么了？你面前有什么东西吗？”
明染回过神来：“我刚才以为看到了一个朋友。”显而易见，父亲看不到琉璃，只有自己能看到。
琉璃有些不安：“明染，这里是哪儿？你正对着什么说话？”
难道鸡鸣寺里真的有鬼？那些高耸入云的水晶楼阁，甚至明染都只是幻象？
明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自己都像坠入云雾般不解。
晨风吹过，香樟树发出沙沙的声响，不知何处的栀子花香气馥郁。
明海潮安抚地拍了拍明染的肩：“你的朋友都在老家，怎么会出现在鸡鸣寺？又怎会出现在一条幽静无人的长廊？”
“明染，我娘的身体好多了。我来寺庙还愿，你怎么大白天也能出现？为什么寺庙突然变得不一样了？”琉璃不安地追问。
明染不知道该说什么。父亲就在身边，她继续对着空气交谈，大约会被带去医院看病。
明染正准备走开，琉璃情急之下抓住了她的手臂。刹那间，明染感觉到了琉璃的力量。昨晚在寺庙的屋檐上，琉璃还只是像虚幻的影子，如今却变成了实体！
明染看向琉璃，此时此刻，她确信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梦。历史长河的阻隔似乎消失了。是不是某种力量将琉璃带到了她的时间点？
明染看到，两座截然不同的鸡鸣寺交叠在一起，这些影像在轻轻摇晃，如水中倒影在微风里荡漾。
琉璃的身影在阳光下渐渐淡去，但她脸上疑惑惊讶的神情留在了明染的脑海里。
离开鸡鸣寺后，明海潮带着女儿去了附近颇有名气的思学教育。他希望女儿的成绩能在九月入学之前，达到新学校的平均水平。他最近工作颇为忙碌，无法亲自辅导女儿。他同学的妹妹吴旭就在思学上班，可以请她帮忙辅导明染。
吴旭安排好老师测试明染的学科水平，带着明海潮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你女儿真好看。”
吴旭只是听哥哥说过明海潮有一个女儿在老家，却没想到小女孩这么好看，沉静大方。
明海潮微微一笑：“小染像她妈妈。她的学习还需要你多费心。我一直担心她跟不上南京这边的进度。”
如今的他，也能心平气和地提及去世的妻子。时间是治愈心伤的良药。
吴旭回答：“你放心。即使有落差也能补回来。”
与此同时，明染正在完成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题。思学的英语和语文试卷，明染有一小部分题并没有把握，但数学题目并不难。她还能分神思考琉璃的事。
第一次见到琉璃是在机舱里。琉璃坐在月光下的寺庙台阶上，不过短短数秒，影像就消失了。
第二次见到琉璃是在半夜鸡鸣寺的屋顶，夜幕低垂，星光璀璨。
第三次见到琉璃的情况截然不同。不是她进入了琉璃的时间点，而是琉璃来到了她的时间点！
就在准备交卷时，明染听到了雨声。她微微抬起头来，发现无尽的雨水正穿透天花板落下，将整个教室包裹。
明染下意识想要躲雨，却发现那些雨水如影子一样没入桌面！她环顾四周。
负责测试的老师问：“你数学试卷也做完了？速度不错。”
雨水穿透了老师的身影，明染仿佛嗅到了草木混合泥土的气息。一时间，明染有些分不清虚幻的是雨水，还是测试老师。
明染没有注意到的是，教室的角落里，那层层雨水的幻影之中，一只湿漉漉的小猫正从涟漪里钻了出来。它站在明染的身后，眼神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世界。
片刻之后，明染和测试老师去了吴旭的办公室。
吴旭看了看明染的成绩：“你太谦虚了。还说担心女儿的学习进度跟不上。虽然她的语文成绩中等，英语成绩略弱，但是数学称得上优异。我觉得她的数学水平足以进入尖子班。”
明海潮愣了愣：“后续她的补课安排就麻烦你了。”
吴旭神色温和地看着明染：“暑假好好补习一下，明染好好加油。”
明染点了点头。她能感觉到吴旭阿姨的善意。
回家路上，明海潮一直面带微笑，心里的喜悦和激动无法平息。
明染却有些心不在焉。她觉得从昨晚到现在，有些事情不对劲。她是生病了吗？所以产生了各种幻觉？
明海潮带着女儿散步回家，在经过京北小学的时候，他兴致勃勃地指给女儿看：“你九月就会在这里上学。”
他工作很忙，不能很好地照顾女儿。好在小染懂事，几乎不让他操心。
明染看着比她以前就读的小学明显漂亮许多的学校，心中也有了期待。她会在这里认识新朋友吗？
明海潮温和地摸了摸女儿的头：“这里离家不远，你就按照吴旭阿姨安排的课表来上课。爸爸工作日的中午不能回家，吴旭阿姨会带你吃午饭。”
明染知道自己不能打扰爸爸工作：“我可以自己带饭。”奶奶身体不太好之后，她已经学会了做一些简单的菜。
这时，猫叫声引起了父女俩的注意。一只湿漉漉的小猫，正在明染身后不远处奶声奶气地叫着。
它是一只黄色虎斑猫，身上的花纹比一般的虎斑猫颜色要深得多。它抖了抖身上的湿毛，明亮的双眼注视着明染。它一路跟着明染，有些累了，所以叫住了她。
明染蹲下身，朝它伸出手，小猫欢快地跑向她，用鼻子触碰她的指尖，用头蹭了蹭她的手指。
小猫翡翠色的眼睛依恋地望着明染，它喜欢她的气味。
明海潮告诫女儿：“别随意摸路边的野猫，因为你不知道它的性格。”
明染抬起头来：“爸，我可以养它吗？”
一种莫名其妙的羁绊感，让她第一次大胆地对父亲提出要求。她觉得这只小猫对她很重要，这感觉毫无由来，却无比笃定。
明海潮问：“你能负责带它去驱虫、打疫苗，给它喂食、清洁猫砂盆吗？”
明染郑重地回答：“当然可以。”奶奶留了一笔钱给她，她还能负责小猫的伙食费。
由于小猫的缘故，明家父女并没有去吃鸭血粉丝汤，而是径直去了宠物医院。
医生检查没有发现小猫有跳蚤和其他疾病，帮忙吹干了小猫的毛发，叮嘱明染过阵子带小猫来打疫苗。
小猫比明海潮想的要乖巧，一直沉默地应对着电吹风。它看起来不像流浪猫，眼睛有神，皮毛光滑。明海潮觉得，自己工作忙碌，甚至经常出差，小染有一只小猫陪伴，也许就不那么孤单了。
父女俩喜气洋洋地带了小猫回家。小猫也有了自己的名字——小喵。奶奶说过，贱名好养活。
小猫从猫包里探出头打量着四周。它原本生活的地方有着连绵不绝的山脉，这里的树要少得多，也没什么猎物。
这时，明海潮看到了一条新闻。刚刚，就在距离小区不足一公里的地方发生了地陷，吞噬了一辆公交车，好在没有人员伤亡。事故初步判断为流沙所致。
午后，饱餐后的小喵在明染床边的猫窝里酣睡。明染整理着从思学拿回家的学习资料。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开学了，她心中充满期待。
奶奶走之前拉着她说，以后就剩下她和爸爸相依为命了。幸好，现在还多了小喵。
明染拿起数学试卷做了起来。她喜欢数学，做数学题能让她平静下来。
早晨在鸡鸣寺，她见到了琉璃，甚至在触碰琉璃的时候，能够感受到她的存在。就像是两个原本并不连通的世界正在融合。
问题在于，父亲对琉璃的存在丝毫没有察觉。所以自己能遇到琉璃、能看到教室里的大雨，是因为雷雨天机舱外的那片光雾吗？
明染思考着这一切。她放下笔，走到床边轻抚小喵。温热柔软的小喵微微睁开眼看了看主人，尾巴尖动了动，再度睡了过去。
接近黄昏时，明海潮带着女儿去了附近的大超市。这个超市比明染以前见过的超市都要大。爸爸还带她去买了给小喵的鱼罐头。
他们站在海鲜区准备买一些新鲜鱼虾的时候，明染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衣、深色长裤的少年。
他站在货架旁，明亮耀眼，从他身边经过的人，却似乎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
少年抬头望向明染，露出诧异的神情。紧接着，明染发现眼前的一切居然静止了！
少年穿过静止的人群，走向明染。他站在明染的身前，笑着说：“看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时契者？”
明染吃惊地问：“什么……时……时契者？”
少年微微弯下腰，下垂的睫毛如同鸟儿长长的尾羽：“我叫鸣幽，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明染仔细地打量少年，然后回答：“我叫明染。为什么周围的一切都停止了？”包括海鲜池里一只跃起的虾就这么带着水花停在半空。时间静止了吗？
“你真的是一无所知。我遇到的是一个没有传承的时契者吗？”鸣幽叹息，“明染，你能看到我，就说明你不是普通人。
“在时间的缝隙里，你还能保持意识和我交谈，那就说明你是时契者。你和我是同一种人。我们拥有掌控时间的力量。”
鸣幽打了个响指，四周的一切由凝固变为流动。灯光在几秒里开开关关，人群模糊成快速闪现的影子。
“很高兴认识你。我需要教导你一些规则，避免你给南京带来麻烦。”鸣幽打量明染，“你看起来很小，你多少岁？”
在鸣幽强大的气场下，明染泰然自若地回答：“十二岁。”
鸣幽捂着脸叹息：“我不想当保姆。”
明染其实也不想鸣幽成为自己的保姆。他看起来脾气不太好。
四周的一切恢复了静止。鸣幽清澈的声音响起：“第一，不要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亲人。
“第二，不要擅自使用时契者的力量。要知道，这个世界的异人一直都在寻找时契者。我们很稀有也很珍贵。”
明染愣愣地看着鸣幽：“异人？”
鸣幽回答：“人类自诞生于这颗星球开始，数百万年来，一直在缓慢地进化着。极少数人因为种种原因解开了基因锁，获得了远超常人的力量。他们就是异人。时契者不属于异人，是更稀有的存在。”
明染抿紧唇：“我根本不知道怎么使用时契者的力量。我还是在几分钟之前才知道时契者的存在。”
鸣幽看着眼前的女孩，想到了当初年幼的自己：“不要试图改变历史上的大事件，除非它和黑暗星尘有关，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其他注意事项，我以后再告诉你。你不用害怕，因为你遇到了我这么和蔼可亲的教导者。”
明染觉得眼前的少年似乎谈不上和蔼可亲：“我昨天才到南京，这两天确实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鸣幽知道，明染一时也不可能完全信任自己，他推开手掌，释放出一股力量。
隐隐发光的粉末飞到明染身旁，凝聚成一颗蓝色光珠，落进她的右手手心，随即消失不见了。
“想联系我时，握紧右手，光珠会读取你的意识，传送给我。”
明染抬起头时，鸣幽已经不见了。超市恢复了正常。人群熙熙攘攘，身边的父亲正低声询问自己喜欢什么鱼。
明染神情恍惚地举起右手，蓝色光芒若隐若现，父亲却没有发现异常。
这是她来南京的第二天。她预感在南京的日子不会太平淡，就如同夜行的旅人突然看到天空里那些明亮神秘的极光，所有的相遇都是命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