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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线生机”

在何曦的绘画表达方式中,值得注意的是“玻璃”形式的娴熟运用。2005年,他开始引入玻璃这个意象,玻璃通透却有形,透光而不透风,自带禅意。他笔下的玻璃,既有质感又有灵魂,或许也是他有意无意营造的与这个世界的安全距离。2008年,何曦来到法国拉德芳斯的新凯旋门,他注意到台阶上有层层的玻璃阻隔,可能出于挡风的需要。这些玻璃幕墙高而空,很有形式感。他心有戚戚,回来便把这种纵横序列的玻璃意象用到了作品中。有了一层玻璃,虽宛在目前,却成了两重世界。同时这也是画家彼时心境的流露,层层玻璃挡不住来自心底的荒谬感与寂寥心。无可奈何,能奈我何?“遇见”系列,近在咫尺,却是人天阻隔,生死茫茫,相望相思不相见。早在2009年,他以玻璃为意象的作品《陌生》就获得第十一届全国美术作品展大奖。在画面中,那只独孤求败的乌鸦,在密不透风的层叠玻璃的上空,顾影彷徨,海德格尔所谓“澄明之境”的返乡之路何其漫漫,不如归去,归的又是哪个故乡?

1937,我的家 何曦 为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而画 145厘米×290厘米 2005年

《陌生》已经可见何曦对题材的把控与独具匠心。更难得的是,他对重大题材的表现往往不落俗套,举重若轻。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程上,书写当代视觉史诗已成为今天中国美术工作者的历史重任。围绕重大题材,紧扣时代脉搏,弘扬主旋律的主题性创作蕴含了重要的历史价值与文献价值,但往往显得过于面目端肃、目的性过强或意象牵强。何曦认为主题性美术创作也应遵循艺术本体第一性的价值核心,而不仅仅是主题先行。从工艺美校到浙美到画院,他的个性与表现一以贯之。比如2005年的作品《1937,我的家》是画院要求的创作任务,为反法西斯胜利60周年而进行的现实主义的主题创作,画面呈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何曦认为战争与和平是具有象征意义的两个词,相反相成,就像乌鸦的意象一般。乌鸦在日本被视作神鸟,何曦用此象征外来的侵犯,而被肢解的桌椅寓示破碎的家园。鸟的羽毛经多次渲染形成虚化效果,呈现出速度与动感。整体画面造成一种奇幻而荒诞的视觉张力,让人想起希区柯克的电影,还有深濑昌久的独孤之鸦的影像,也让整件作品有一种神秘主义式的隐喻。一切躁动不安都会消逝于无形,唯有孤独者得永恒。

2008年,汶川地震举国震惊。何曦又别出心裁,创作出了《一线生机》,小中见大,一斑窥豹,利用从废墟内往外观看的视角,在生存的罅隙中画了一架救援的飞机,如画眼一般,唤活整体画境,令人拍手称绝。他的智慧内敛而隐匿,却庞大而精微。

2021年是个特别的年份,何曦创作了《1964.10.16.15:00》,表现我国第一颗原子弹成功爆炸这一历史性事件。有别于吴湖帆那张著名的原子弹爆炸的特写,作品中的原子弹只占画面很小一部分,表达的是爆炸过后方圆几十里寸草不生的死寂景象,表现热闹与死寂,磅礴与细微,以及方死方生的特别意味,更祈求世界和平与安宁。

与笔墨周旋久,何曦也坦言在1995到1996年时曾转头尝试油画。两年之后他就画不下去了,黏稠的油画颜料涂抹在油画布上的那种感觉远不如用毛笔蘸着水墨在宣纸上来得舒展自在,而画面表现力也并未因为有了光影明暗和鲜亮色彩而有所提高。他更加相信中国画笔墨的表现力是有无限可能性的,更单纯有力,也更接近物象本质。比如前人没画过的玻璃,就四根直线染一片淡绿,质感和透明感就出来了,而油画的表现就啰嗦得多。水墨可以师心而不蹈迹,本身具有其他媒介手段难以诠释的哲学内涵及审美特征,也是有别于西方而获得中国画当代性的有效途径。何曦用令人耳目一新的题材与水墨语言来表达最当下的生活感受,阐释宽阔的人文思考与悲悯情怀,从而突显出与时代审美精神和文化内核相契合的现实意义,继往而开来。 gWc8hYlXpYVA+qetgyWeXRZmwOILdQMq8QwzVlBRsrMJVDKh6ZjTKfgBtSS7t+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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