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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山·水——何曦笔墨印象记

对何曦和张雷平来说,一种勇于“破坏”的勇气大概是一以贯之的。早在读书临摹的阶段,从不亦步亦趋的张雷平就喜欢打破原有的构图,在画面上添加情节和创意,将寻常的临摹当作带有个性和思考的创作,总是显得与众不同。何曦也是如此。刚入浙江美术学院,老师教画松树,何曦不按范本,画成松针散落一地的模样。毕业创作时,老师让他将海鸟的背影加上鸟头,他却强调不画出鸟头,也依旧是完整的海鸟。

伴随这样的勇气和信心,他们像记日记一般自得其乐地投入每一张作品,并不期待现世的掌声。艺术就是寂寞地探索、冒险和做出决断。梅洛·庞蒂认为“在所有的视看中都存在着一种根本的自恋”,源于无比的自信。他们的作品直面当下与现实,在现代性之中蕴含的传统功力与在传统笔墨中弥散的现代精神,是他们作品的共通点,也是中国当代文化的重要表征。同样不按常理出牌,相较之下,张雷平是激情的、挥洒的,而何曦是理智的、控制的;张雷平是笔笔生发的,何曦是胸有成竹的;张雷平抽象地表达情绪,而何曦具象地表达思想。

对何曦来说,思考的时间和创作的时间同等重要,只能充分思考才能一击必胜。他这次的新作是扑面而来的“山·水”系列,又寂静又喧嚣。在此之前,他画过一组转身离去的“你看得见的远方”系列,由各种背影组成,直面远方的空寂与虚幻。动静之间,两组作品气贯神连,遥相呼应。背离人群、逆流而行的何曦,喜欢自己跟自己死磕。在这个机会主义盛行的时代,他不从众,不讨好,不重复自己。下笔之前也许不确定要画什么,但他永远知道自己不画什么。他沉默而固执地以一己之力,以最深厚的传统笔墨改变了花鸟画的观念和图示,使之成为思想与精神的载体。甚至他的创作不需要世俗意义上的“题材”,一切事物都是他的题材,是他达到自由的手段。

2020年以来,因为疫情与焦虑情绪的弥漫,让何曦更多面向自身、当下与未来的终极思考。他说自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会让作品直面内心的深渊,同时更为关注物外的价值与生命,表达寂灭与期冀,空无与圆满,展示永恒的流逝与无边的爱。“绘画的声音即是沉默的声音”,这样的寂静之声,是一种反思,更是自我救赎。疫情之前,何曦在日本鸭川,遭逢百年不遇的台风。深夜的大海边,他看到白浪一路咆哮,自黑夜中滚滚而来,内心无比震撼。暗黑的深渊中总有不灭的回响,在密密沉沉的画面中,也总有一条照亮过往与未来的路,让他执着前行。

“山·水”系列应运而生。何曦用画山的笔法来描绘海浪,流动为水,凝固成山,墨法与皴法俱全。他画画不打稿子,不在意写意与工笔之分,常常在两者之间自由切换。他更不喜欢三矾九染,不希望工艺的效果多于性情,每一笔都是肯定写去。这一系列的书写让他觉得过瘾,光小卡片就尝试了几十张,细节足够丰富,而整体又都有着一气呵成的潇洒和精致。一开始,用笔还是冷静而有节制的。何曦用非常传统的山水画技法表现出海浪瞬间凝固的庄严与巍峨。静观画面,看得到董巨、范宽、“元四家”、沈石田等大家的影子;看得到《潇湘图》《豀山行旅图》《青卞隐居图》《庐山高图》等作品中典范性的勾皴、点苔甚至局部图示。但一切又似乎消弭无痕,他用最古典、最传统的笔墨呈现出一种简约而又纷繁的当代性。

你看得见的远方(一) 何曦 180厘米×90厘米 绢本水墨 2022年

大尺幅的《山·水》也随之呼啸而至,颇具大场面的电影镜头感:既有奔腾咆哮的冲击力,又有静如处子的宁寂;既凝聚,又飞散;既沉静,又澎湃,仿佛时光在此间停驻,又仿佛下一秒就重新席卷而来。有些线条与皴点层层加密,对之如行夜山。黑色则层层加厚,却依然透着鲜活的呼吸。有人说这一系列作品有“柴六”悲怆的底色,也有人说这批画都是勃拉姆斯,有深刻严谨的力量、不动声色的壮阔以及史诗般的辉煌。这一系列画到后来,越来越更贴近自己的内心,几乎是忘却技法、不假思索喷薄而出的。在定格的咆哮中,自有一种向着远方的雷霆万钧的力量和期许,即便在微光中也一意孤行。画家亦借此完成了内心视像的自传,更是对人类命运的追问。

你看得见的远方(二) 何曦 90厘米×180厘米 绢本水墨 2022年

山·水(四) 何曦 90厘米×180厘米 绢本水墨 2022年

中图 山·水(六) 何曦 90厘米×180厘米 绢本水墨 2022年

山·水(十七) 何曦 96厘米×186厘米 纸本水墨 2022年

何曦 150厘米×300厘米 绢本水墨 2022年

对何曦来说,每一次向着极限的突破都是一种绝处逢生的实验。《2022.2.24》是“山·水”系列中比较特别的一张:振翅的苍鹰奋勇搏击迎面的惊涛骇浪,无惧生死与未来,既历史,又当代。阔笔直扫的翅羽、中锋圈点飞扬突跳的水花以及皴法纵横的海面形成有意味的对比。写实形象的写意用笔折射出画家隐忍的激情与内心的悲壮感,直指苍生与世界。苍鹰翅羽以及水波白浪的各种表现,有着传统山水的皴法和点苔,又带着现代构成的味道。何曦不再纠结于各种技法,更无意于中西融合,却在日复一日的思考与挥写中突破了中西绘画表现的界限,一如长久束缚中突然打通任督二脉,重获内心的大自由。《在西伯利亚的森林里》有一句:“奢侈并非是一种状态,而是越过一条界限,一道门槛,在那之后,一切煎熬都突然烟消云散了。”

除了静态的画面,何曦还擅长运用流动的影像或多元的装置语言来表达自己,在画作装帧与展示方式上亦不拘一格。本次展馆内有一根立柱,何曦巧妙设计成巨大的海浪标本瓶的模样,来承载他奔腾如海的笔墨与永恒的少年心性,正像我之前写给他词作里的那句:“倾三江五湖,尽写心篇。远溯流光万里,俯仰间,依旧少年。”

汪曾祺曾提及,法国翻译家安妮·居里安女士有次问他,为什么他的小说里总有水?即便没有写到水,也有水的感觉。汪先生说:“这是很自然的。我的家乡是一个水乡,我是在水边长大的,耳目之所接,无非是水。水影响了我的性格,也影响了我作品的风格。”亲近山水的何曦与张雷平,始终执着地书写着自己的如水篇章,他们互相映照着顺流而上,走向广阔的纵深。

寂寥乎短章,舂容乎大篇,何曦与张雷平用最纯粹巧妙的水墨语言,或优雅而不失冷酷,或浑茫而不失激情地消解了中国画的传统架构和意境,将传统命题做出了现代演绎,海上画派从此显现出一种久违的大江大河般的气度与魄力,以历史与世纪的大哉问,连接起美术史的过去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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