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帮忙查谋杀案。”三月兔骄傲地说。它跳起来,把蛋头先生的一块蛋壳残骸踢得老远。
“不要跳来跳去,你这脏兮兮的畜生!”疯帽匠好像满腔怒火。
“兔子先生,你好像根本没帮上忙呀。”
“帮忙?帮什么忙?”
“查谋杀案。”
“杀人?!这世道可真乱啊。”
“查谋杀案是你自己说的。”爱丽丝不高兴地说。
“跟它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疯帽匠斩钉截铁地说,“它脑子有问题。”
“咱们彼此彼此嘛,卖帽子的!”三月兔哈哈大笑。
疯帽匠无视三月兔的话,用放大镜观察蛋头先生的蛋壳内侧。“唔……”
“发现什么了吗?”比尔问。
“你是什么东西?!”疯帽匠发现了比尔,大声问道,“爬行动物?!”
“爬行动物是什么?”比尔问。
“就是你这样的家伙。”
“所以你问的是不是:‘你是像你这样的家伙吗?’”
“要是这么问,我岂不是像个傻子了?”
“我就是像我这样的家伙啊。”
“我知道了!”三月兔大叫,“它是霸王龙!是暴龙!”
“霸王龙和暴龙哪个比较好?”
“都一样,就暴龙吧。”
“我不是暴龙,我是比尔。”
“比尔?我可没听说过比尔龙。”三月兔认真地说,“哦,我懂了。你是假货,假货暴龙。”
“我不是假货,我是真货比尔。”
“蠢蛋闭嘴!”疯帽匠骂道。
“没错,给我闭嘴!你这个食肉兽脚动物!”三月兔紧跟着说。
“我是说你,蠢兔子!”
“蠢兔子?这儿有兔子?”三月兔四下张望。
“是啊,有只兔子。”疯帽匠说,“这且不论。就说这家伙的真身,从大小看,应该不是霸王龙。大概是迅猛龙吧。”
“要这么说,应该是恐爪龙吧?毕竟迅猛龙只有小狗那么大。”
“你还挺了解恐龙的嘛。”
“那当然了,我本来还想过去读个恐龙博士呢。”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是暴龙?”
“我以为这家伙肯定是个幼崽,暴龙的幼崽。”
“也有道理。”
“我不是幼崽。”比尔抗议说。
“幼崽一般都这么说。”三月兔拍拍比尔的肩膀。
蛋壳内沾着粉红色的组织,并且还在不停地抽搐着。
“他还活着?”
“只是组织层面上。倒也可以说是某种生命吧。不过,整合它们的蛋头先生死了,已经不在了。”疯帽匠说。
“可是每次抽搐都会渗出汁来,感觉有点恶心啊。”
“这倒是。不过,想象成汤汁就没事了吧?”
“对啊,汤汁啊!”三月兔捧起蛋壳,呼噜呼噜吸吮起来。
爱丽丝感到强烈的恶心。
“呕呕呕呕!”三月兔疯狂地呕吐起来。
粉红色的液体四下飞溅。
“我真是受够你了!”疯帽匠暴打起了三月兔。
“等等!”三月兔伸手推开疯帽匠,“今天是个特殊日子,你就饶了我吧。”
“今天是什么纪念日吗?”
“是我的特殊日子。”
“你的?”
“对,今天可是我的非生日。”
“哎?!居然是这样!”疯帽匠高兴地说,“真巧啊,今天也是我的非生日呢。”
“你——你说什么?这可太叫人吃惊了。”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比尔说,“今天也是我的非生日。”
“这巧合也太惊人了!”疯帽匠捂住了额头。
然后三人齐齐望向了爱丽丝。
你们想让我也说今天是我的非生日?我可绝对不说。
“难不成,今天也是你的非生日?”三月兔已经嘻嘻笑了起来。
爱丽丝正想开口说:“真是够了。”
“啊,今天是我的非生日。”睡鼠在爱丽丝的口袋里回答了。
“这也太巧了!”疯帽匠、三月兔和比尔同时叫起来。
“不过听起来总感觉像是梦话。”比尔说。
他们以为是我说的。不过,刻意去解释也挺怪的,而且今天也确实是我的非生日……
“那么,为什么说是谋杀案呢?”
“首先,这里有尸体。这是一项证据。”疯帽匠说。
“尸体是说这些蛋壳?”
“蛋头先生死了,除了蛋壳也不会有别的吧?”三月兔说。
“你难得也能讲句人话嘛。”疯帽匠夸奖三月兔说。
“有尸体也不见得就是谋杀呀。”
“这看起来像是病死吗?”
“我没见过生病的蛋头先生,我也不清楚呀。”
“我也没见过。不过,这不是病。如果有什么病会导致身体破碎,应该会有人告诉我,那我就会知道。”
“我就知道。”三月兔说。
“这家伙的话不用听,”比尔说,“它脑子有问题。”
“那,也可能是意外。”
“意外?什么样的意外?”
“比如说,正坐在围墙上,结果糊里糊涂地摔下来了。”
“你想想,如果你的身体很容易碎,你会在围墙上糊里糊涂的吗?”
“大概不会。”
“那蛋头先生在围墙上也不会糊里糊涂的。”
“说不定是故意的。”爱丽丝说,“换句话说,有没有可能是自杀?”
“不是自杀,我有证据。”
“证据在哪儿?”
“在这儿,”疯帽匠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围墙,“蛋头先生就坐在这儿。”
“黏糊糊的啊。”
“这儿被涂了油。”
“为什么要涂油啊?”
“为了让蛋头先生滑下去。会有人为了自杀故意在屁股下涂油吗?”
“应该不会。”爱丽丝摇摇头。
“没错。坐在这种东西上,肯定会弄得黏糊糊的。何必要费力搞这种让自己不爽的事呢?如果想死,直接跳下去就完了。那样还能保持清清爽爽,不会黏糊糊的。”
“光靠油当物证,有点太弱了吧?”比尔说。
“还有一个证据。”疯帽匠从围墙上跳下来,指着一块比较大的蛋壳说,“这是蛋头先生的后背。”
“你怎么知道是后背?”爱丽丝问。
“你看里面,有脊柱。”
“哇!”
“你再看看外面,看到什么了吗?”
“有个手掌的形状。”
“有人用沾满油的手推了蛋头先生的后背。QED 。”疯帽匠宣布道。
“哎?你证明了什么?”
“证明了这是谋杀案啊,不然还能证明什么?”
“不用找到犯人吗?”
“那不叫证明。”
“得证明某人是罪犯啊。”
“肯定有某人是罪犯啊,毕竟是谋杀案嘛。”
“不是这个意思,是说要证明某个特定人物是罪犯。”
“说的就是肯定有某个特定人物是罪犯啊,毕竟没法想象是某个不特定人物杀了人。”
“不是那个意思,比方说……比方说,要证明三月兔是罪犯。”
“不是我干的!相信我!我是无辜的!”
“我都说了‘比方说’……”
“为什么你要把三月兔当成罪犯?”疯帽匠眼神锐利起来,“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什么都没有。”
“我猜也是。”比尔说。
“总之,这里有证据,所以我们很快就能找到罪犯。”
“什么证据?”三月兔在抹布上喷了洗涤剂,把油乎乎的手掌形状擦得干干净净。
“你在干什么?!”爱丽丝大叫。
“把蛋头先生的背擦干净呀。”
“你干这个有什么意义啊?”
“他背上油乎乎的呀。不管是谁,都会觉得恶心吧?”
“可他已经死了呀。”
“谁死了?”
“蛋头先生啊。”
“啊?他怎么死的?”
“被人杀了呀。”
“谋杀案!天哪!”
“三月兔销毁了证据。”
“证明已经结束,不需要证据了。”疯帽匠说。
“还是需要的啊,明明能锁定罪犯的。”
“刚才你说了三月兔是罪犯。”比尔说。
“我说了那只是个比方……不过,三月兔的行动是很可疑,而且它还销毁了证据。”
“三月兔不是罪犯,”疯帽匠断言道,“它有不在场证据。”
“真的?”
“嗯,蛋头先生被杀的时候,我和三月兔正在办茶会。”
“你们有什么时候不在办茶会吗?”
“那么,你有不在场证据吗?”
“我?”
“对。既然你怀疑三月兔,那么也得怀疑你才公平。”
“我没有道理要杀蛋头先生啊。”
“你不是和蛋头先生发生过争执吗?”
“不是争执啦。我只是问了蛋头先生诗歌的事,然后他就突然很不高兴,对我很粗鲁。仅此而已。”
“他对你态度粗鲁,这让你很生气,对吧?”
“不对。”
“那,你有不在场证据吗?”
“有啊,我一直跟比尔——”
“这么一说,是有件怪事儿呢。”比尔说。
“你想到什么了吗,蜥蜴?”疯帽匠说。
“嗯,是的。”
“对哦。你快点说吧,当时我跟你——”
“爱丽丝是知道的。”
啊?什么?
“她知道什么?”
“她说,蛋头先生从围墙上掉下来了。”
说的是那个事?!
“她确实说的是‘从围墙上掉下来了’?”疯帽匠问。
比尔点点头。
“这是只有罪犯才会知道的信息,没错吧,爱丽丝?”
“才不是啦。毕竟那可是蛋头先生啊。”
“对,是蛋头先生。”
“那他肯定会从围墙上掉下来呀。”
“所以我问的就是,你为什么知道谋害蛋头先生的方法?”
“这不是谁都知道的吗?”
“蛋头先生是今天被害的,消息不可能传得那么快。”
“蛋头先生不是总这样吗?”
“总这样?”
“他总是从围墙上掉下来摔坏呀。”
“你什么意思?”
“他总是从围墙上掉下来摔坏,然后国王的仆人和马儿们会乱成一团……”
“什么叫总是?你在说别的蛋头先生吗?”
“别的蛋头先生?”爱丽丝沉思了一会儿,“不是,蛋头先生只有一个。”
“那么你的话就不是真的,因为他是今天才死的。”
“那我这个记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很简单,是你谋害他时的记忆。”
“你是在栽赃。”
“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没杀人。这一点我可以断言。”
“那你怎么证明?”
“比尔,我们一直在一起,对吧?”
比尔转了转眼睛。“我们是在一起,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一直。”
“你在说什么呀?”
“因为我一直在想事情,这期间我并没有看你……”
“我在和你说话,如果我不在,你总会发现的吧?”
比尔呻吟着思考起来。
“调查结束了。”突然,一个笑脸出现在空中。
“辛苦了,柴郡猫。”疯帽匠说。
“什么调查?”爱丽丝问。
“我们在调查有没有目击者。”三月兔解释说。
让柴郡猫做调查真的没问题吗?不过这里本来也没一个人靠得住。
“这里是王后陛下的花园,蛋头先生获得了特别许可,有权坐在围墙上。”
“为什么要坐在围墙上?”
“当然是因为不能放心坐在你身上或者狮鹫身上啦。”
“柴郡猫,你偏题了。”
“王后陛下委任了公爵夫人管理这儿。”
“那,公爵夫人是目击者吗?”
“公爵夫人不可能亲自来这里吧?她现在忙着养宝宝呢。”
“虽说也不是真的宝宝。”爱丽丝说。
“嘘!”疯帽匠、三月兔、比尔、柴郡猫几乎同时把食指竖在了唇上。
“这件事不能提吗?”
“公爵夫人挺幸福的,所以不用特意告诉她啦。”疯帽匠说,“那么目击者呢,柴郡猫?”
“受公爵夫人的命令,巡视这个花园的是白兔。”
白兔!啊,太好了。它比较正常,虽然也不能说值得信赖。
“那么,白兔记得当天发生了什么吗?”
“当天就是今天吧?”
“我可一个词都没用错!”疯帽匠不高兴地说。
“好好,我也没觉得你用错了。”
“今天,白兔好像没赶上巡视的时间。”
“那家伙都一直把钟挂在脖子上了,怎么还没赶上时间?”
“这件事也要查吗?”柴郡猫嘻嘻笑起来,不知什么时候显出了上半身。
“以后再查吧,先说目击证词。”
“下令的是我!”疯帽匠怒吼道,“以后再查吧,先说目击证词。”
“那堵围墙就在花园正中,如果不进花园,就没人能靠近蛋头先生。而在白兔抵达的时候,花园里只有蛋头先生。”
“花园正中的围墙是什么意思?围墙不是用来围花园的吗?”
“是为了避免蛋头先生掉下来时弄脏道路吧?”比尔说。
“然后呢?白兔做了什么?”
“它查看了里面的情况,之后回到花园入口,开始警戒起来。”
“入口只有那一个?”
“只有那一个。其他地方都被围墙围着,进不去。”
“外面果然也有围墙。”
“因为围墙本来就是分隔内外的东西呀。”
“不是也可以消失后再进去吗?”爱丽丝说。
“什么意思?”
“比方说你啊,柴郡猫。”
“我?”
“抱歉,我不是怀疑你,不过如果是像你这样能消失的人……”
“它不是人。”疯帽匠说。
“像你这样的动物,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了吧?”
“神不知鬼不觉?怎么做?”
“神不知鬼不觉?怎么做?”
比尔和三月兔同时问。
“兽类会知道的,”疯帽匠说,“靠气味啦,红外线啦。当然,白兔应该也会知道。”
“那,会不会是那个啊?这个世界不是常常会有本来没关系的地方突然连在一起吗?可能发生了这种事。”
“你说的是时空穿梭?”柴郡猫问。
“时空穿梭?”
“给一张纸的两边分别做记号,然后把纸弯起来,两个记号就能贴在一起。与此同理。空间弯曲之后,相距很远的地方也可以贴在一起。”
“嗯,就是这个。”
“但是,如果空间弯曲了,那么周围的东西也会弯曲,和平时很不一样,所以不可能没人发现的。”
“哦,说的也是。”
“你什么都不懂嘛。”比尔说。
“还有别的办法,”爱丽丝接着说,“这附近不是有很多能在天上飞的人吗?”
“王后陛下的花园附近禁止飞行。这里的上空一直受到监控,无法从空中靠近。”柴郡猫说。
“真的?我有点不信。”
突然,枪声响起,一只小鸟掉在了爱丽丝等人脚下。小鸟不停挣扎,每次都溅出血来,渐染了爱丽丝等人。小鸟突然不动了,可以看到一个贯穿腹背的窟窿,接着它又开始抽搐。
“看,信了吧?”疯帽匠说。
“太差劲了。”
“不啊,我倒觉得枪法很准。”
“我说的差劲不是指枪法。”
“你突然说个不相干的话题,我实在没法回答。”疯帽匠耸了耸肩,“总之,你们明白了吧?要想靠近蛋头先生却不被白兔发现,这是不可能的。那么这意味着什么,有人知道吗?”
“白兔先生是第一嫌疑人?”
“你怎么会这么想?”
“可白兔先生确实有机会杀人啊。”
“这一点我已经查过了。”柴郡猫说,“蛋头先生落地的瞬间发出了巨响,‘啪’的一声。那时候扑克军队刚好经过蛋头先生所在的花园,好像是奉命去准备槌球赛。然后,发出声音的那个刹那,他们看到白兔站在花园入口处。遗憾的是,花园被围墙围住,看不见里面。”
“也就是说,在那之前进入花园、在那之后离开花园的人,很可能就是凶手。”爱丽丝说。
“这一点我没有异议,”疯帽匠断言道,“如果白兔看到了某个人,那差不多就可以宣布破案了。”
“是吗?如果那个人不承认呢?”
“就算不招供,根据物证也能确定凶手吧?至少对方在法庭上没有胜算。”
“谁是法官?”
“王后陛下吧。也有可能是国王陛下,不过他反正也是听王后陛下的,所以实际上都一样。”
“如果是王后,那这点证据好像也够宣判有罪了。”
“那么,白兔看到了谁吗?还是谁都没看见?”比尔问。
“如果白兔先生谁都没看见,那就是密室杀人了。”
“前提是白兔谁都没看见。”柴郡猫打了一个哈欠,“不过,情况没那么复杂。白兔作证,它看见有人进了花园,而且那个人在国王的仆人和马儿们抵达现场前逃走了。”
“这么说来,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凶手了。”
“说的没错。”
“是白兔先生认识的人吗?”
柴郡猫看向爱丽丝:“没错,而且那个人我们也很熟悉。”
“我也认识?我认识的人可不多啊。”
“是你认识的,这点毫无疑问。”
“是谁啊?快说吧。”
“你这么想知道?”
“对啊,因为疯帽匠好像在怀疑我嘛,我想快点解开误会。”
“不要说得好像我在平白无故怀疑你一样。你掌握着只有凶手才可能知道的信息,我当然会怀疑你。”
“这就是误会啊。什么只有凶手才知道的信息,我根本不知道啊。”
“那么,到底是谁啊?”比尔一脸不耐烦地问。
“我只说一次,仔细听好哦。”柴郡猫说。
“这是最近流行的口头禅吗?”爱丽丝说。
“爱丽丝,就是你。”
“啊?”爱丽丝张口结舌。
“白兔作证说:‘在蛋头先生落地的声音之后,爱丽丝逃出了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