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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见他是在莫斯科贝尔格莱德饭店的酒吧，那是一个著名的聚会场所，聚集了莫斯科市内的南斯拉夫人、学生、使馆工作人员、南斯拉夫公司的代表，更不用说那些南斯拉夫的游客了，他们出于各种原因驻足于此，寻找他们的同胞。他格外俊朗，铜红色的红发、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胡须、淡绿色的眼睛、轮廓分明的身材，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是我的同胞，也是个骗子，那种会在毫无必要的时候撒谎的骗子。一个人穿着红色的英式毛衣，浅蓝色衬衫，上面有考究的白色格纹，穿着羊绒大衣，脖子上还系着一条白色羊绒围巾，声称在莫斯科学美术，到处游荡，这样的人除了是骗子不可能是别的。但他是个守口如瓶的骗子，这在某种程度上修正了整幅画面。他对我施了迷药，在莫斯科灰暗阴郁的背景下，绿眼睛、皮肤白皙的他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他有一双能工巧匠的手，我所触摸过的最大、最宽阔，也最温暖的手。他做爱时信誓旦旦，忽而狂热，忽而冷酷，就像在热腾腾的大锅里融化的冰块。我们在一起时很疯狂，我爱上了他，这种爱带着承诺的味道，相思征服了我，让我准备为他赴死。他走的时候，我泪洒谢列梅捷沃机场。机场警察显然不习惯如此公开动情的场面，要我出示身份证明，问我为什么哭。我无法回答，因为我快死了：我的红发爱人在我的泪海中漂走了，登上出入境检查的海岸，永远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用手把想象中的奖金、不值钱的彩票撕成两半。我的心挣脱我的胸口，消失不见了……他没有给我留下地址，当我把我的地址塞给他时，他跟我说写信是愚蠢的，他相信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面。但有件事我一直无法解释：虽然我已经准备好跟他浪迹到天涯海角，但是在我的一生中，我还从来没有如此轻松和迅速地忘记一个人！

大约一年后，他敲响了我的门，那时我已经回家了。这次会面令我出奇地无动于衷，他不打招呼就突然露面甚至让我有些恼火。他似乎在躲避我的目光，但我的目光其实没有落在任何特定的东西上。我从他口中知道了一切必要的信息：他结婚了，有一个儿子，他来萨格勒布不是为了见我，而是为了见我的一个女同乡，她（天哪）是他不想要的孩子的母亲。虽然这是一个庸俗到令人心痛的故事，但仍有一只怜悯的蛾子飞出了我密不透风的心。

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几年后，再次不期而至，但是这一次，一个新的、强大的、意想不到的火花被点燃了，我们私奔到亚得里亚海滨，来了一场短暂而炽烈的恋爱。他仍旧没有多说自己的事（哦，狡猾的狐狸！），但他回忆起了我们很久以前去列宁格勒（今圣彼得堡）的旅行，带着一种几乎不恰当的柔情。

“但是我们从来没有一起去过列宁格勒！”我震惊道。

他试图说服我，并提供了一些细节：旅馆名称，房间号码，参观皇村时发生的事，我们就餐的餐厅的名称，看过的芭蕾舞剧，做爱时的场景，我们坐夜车回莫斯科时的点点滴滴，一路上遇到的人……

“我为你疯狂，姑娘，我从没有对其他人这样过……”

“你为什么要耍我？”

他当然是在撒谎，但是他的 列宁格勒小故事 令我不安。这个谎言没有任何作用，他也没有任何动机。我们开始吵架，收拾行李返回萨格勒布。一路上我都沉默地蜷缩着，被他猛鬼出笼式的开车方式吓得要死。他把我放在我的公寓楼前，我们没说再见。在黑暗中，在粗涩睫毛的阴影下，他的绿眼睛里闪过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冷酷。

他离开一两个月后，一本书从我的书架上滑落下来，书里有一沓我漫不经心夹在里面的文件，其中有一张列宁格勒芭蕾舞剧的戏票和列宁格勒一家旅馆的存根，我的名字、他的名字、我们住宿的日期都在上面，甚至还有票根证明我们去过皇村。不知为什么，这个小小的 花道 里还有一片压干的四叶草……

然而，这个故事要讲的并不是我和我的莫斯科时光，而是另外一个故事，一个故事之为故事的故事。 vfYO2ZGHvAiAg36AQqLwpSOhUZSQYqQ6vX/dAqh4RZgQ34V8tnRGYB9kEbRmEUC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