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那个夏天的某个傍晚,兰顿小姐结束晚祷后无精打采地向教堂门口走去,突然看到一个青年男子正坐在教堂正厅的后面。那时,天色已晚,巨大空旷的教堂建筑里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就仿佛那里是他们的私人领地。他双眼炯炯有神,却茫然地望着不知什么地方,好像正沉浸在自己纷繁的思绪之中,全然忘记了自己的俊美丰彩。他眼睛特别的黑,头发飘逸,鹅蛋脸瘦瘦的,脸上的皮肤如女人般细腻透亮。没过多久,一个教堂司事朝他走去,告诉他教堂就要关门了。他站起身来,但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怎么留意司事的话,从她身边走过时也没有看到贝拉。她没有再想起他,但是,后面一个周六的下午,当她像往常一样去教堂服务时,她又见到了那个年轻人。就像上次一样,他坐在教堂正厅最靠后的地方,与观光客和虔诚的祈祷者都隔得远远的。在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心的驱使下,贝拉留在了那里,没有加入唱诗班。唱诗班与正厅之间由一道精美的幕帘相隔,在唱诗班里,由于她尊贵的地位,大家总是把她父亲牧师席位旁边的位置留给她。
那个男孩(他可能比男孩稍微大一点)这次在读一本书,她注意到,他读的应该是本诗集。他时不时地笑着仰起头来,她猜,他一定是在背诵自己喜欢的诗句。仪式开始了,相隔的距离为这早已熟悉的形式增加了一丝新鲜的神秘感:管风琴时而奏出响亮的长调,高亢的乐声在拱形的屋顶间回荡;时而发出低沉的悲鸣,就像是孩童在教堂高大的圆柱间发出轻柔的声响。每隔一段时间,唱诗班的合唱声融入风琴声,歌声穿过教堂,被教堂内的消音石层层削弱,听起来宛若大海中翻滚的波浪。突然,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一个男高音开始独唱——他可是这座教堂的骄傲。雄浑高亢的声音仿佛拥有一种能够冲破一切阻碍的魔力,古老圣歌(她的父亲喜欢过去那些未经任何修饰的音乐)的旋律在祈祷者的啜泣中直通天堂。年轻人手上的书本滑落了下去,他沉浸在这美妙音乐构建的和谐之中,脸上露出了渴望的神色;他的脸庞因为内心的狂喜而愈发迷人夺目,就像是画像中的圣人在看到神秘的圣光之后满面荣光。然后,双手捂脸,他跪了下来,贝拉看到,他在全身心地向上帝祈祷,感谢祂赐给人类可以听到天籁之音的耳朵和可以看见世间美景的眼睛。这一幕不知怎的深深触动了贝拉,她的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同以往的情感。
重新坐下后,他脸上的神情更加安宁优雅,嘴角也挂上了幸福的微笑。对此,贝拉感到嫉妒和难受。他的灵魂中究竟有种怎样的力量,能够为这一切赋予一种神奇的色彩?而这一切,贝拉费尽心力却还是失去了,或者,也许是她始终未曾参透。她一直等着,看着他慢慢走出大门,在门口向教堂司事点头致意。她问司事,这个人是谁。
“小姐,我也不认识他。”司事答道,“他每个周六和周日都会来。但是他从来不加入唱诗班。他就一直坐在没人能看见他的角落里读书。我从不打扰他,因为他很安静,是个值得尊敬的年轻人。”
贝拉搞不清楚自己为何总会想起这个长着一头好看头发的年轻人——他明明从来都没有注意到她。她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在接下来的周日里,她会再一次来到教堂,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出现。她更近距离地观察他,发现他瘦瘦的,手又长又好看,触碰东西时总是显得小心翼翼又充满好奇。目光交错间,她发现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就像意大利夏天的海水,蓝得深邃。作为一个有些拘谨的女士,她从来不敢和陌生人说话,但是,他表现出来的坦诚和单纯,以及表情中透露出来的迷人的忧郁气质,打消了她的顾虑。她克服了自己的羞怯,也突破了自我——她之前总是觉得和毫不了解的人做朋友不合规矩,有失身份。她心中隐隐有种直觉,告诉她这是她人生的转折点,要鼓起勇气用双手抓住这未曾体验过的幸福。天时,地利,一切都好像在推动着她走近这个人。她很兴奋,因为对于她来说这无疑是一场冒险。她焦急地等待着下一个周六的到来,然后,她问自己最喜欢的司事要到了教堂的钥匙,仪式结束后,她大胆地走向了这个自己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年轻人。
“我可以带你到教堂里边逛逛,你愿意么?”她开门见山地问道,连自我介绍都没做,“我们可以两个人单独去,没有喋喋不休的司事和来来往往的人们,感觉一定会很棒。”
听到她的话,他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但是,他马上笑了起来,笑容是那么的迷人。
“那真是太好了,你人真好。”他回应说,“我一直都想这么做来着。”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而且,对于她突如其来的邀请,他好像毫不惊讶。与此同时,贝拉却突然被自己的鲁莽吓到了,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自己为何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我经常在这里看到你,我想你一定会想见见这个大教堂最好的一面。但是,恐怕你必须得忍耐我的陪伴了。”
他又笑了起来,仿佛这才第一次注意到她。贝拉目视前方,感觉到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又老又过时,而且满脸都是皱纹。
“你在看什么书?”为了打破眼前的沉默,她问他。
他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把书递给了她。那是一本小小的雪莱抒情诗集,书页都快要脱落了,一看就已经被翻过了很多很多遍。
贝拉打开通往教堂后堂的们,他们进门后,她又把门锁了起来。
“能够单独来到这里实在是太好了!”他叫起来。他迈着轻盈欢快的步伐兴高采烈地向前走去。
一开始他还有点害羞。但很快,阴暗的礼拜堂、石制骑士卧像、珠宝镶嵌的窗花格……眼前的一切以及从其中传递出来的教堂的精神,让他打开了话匣子。他兴奋地说着话,言语间充满了孩子般的狂热与激情,令贝拉不禁感到吃惊。他表现出的喜悦也感染了贝拉,对她来说,这熟得不能再熟的一切突然焕发出了崭新的光芒。他的诗意与热情给古老的墙壁镀上了一层奇妙的阳光。那些被囚禁已久的石头仿佛也不知怎么的被抛向了天堂,多了分充满草地、鲜花、绿树气息的自然生气。温热的西风在哥特式的栏柱间流动,为古老的玻璃窗增添了新的光彩,一切都更加生动鲜活了。男孩的面颊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听着他的话,贝拉也深受感染,心一直在怦怦直跳,喜悦着他的喜悦,激动着他的激动。他不停地用手比划着,随着他细长精致的双手(她虽然出身世家,但手却长得又短又粗,一点都不优雅)不停舞动,神圣教堂的过去仿佛渐渐浮现在她的眼前:她听见了金戈铁马的骑士列队穿行在旗帜之间时铁质盔甲发出的撞击声,看到了在那个时候的肯特郡,绅士们穿着花哨的紧身裤和紧身短上衣,淑女们衣领上是复古的飞边、裙摆下有大大的裙撑,他们正聚在一起,向风暴与战争之神祷告——那个时候,埃芬汉的霍华德已经击溃了菲利普国王的无敌舰队。
“我们现在去回廊吧!”他迫不及待地说。
他们坐在低矮的石头围墙上,看着眼前碧绿的草地:曾几何时,奥古斯丁的僧侣们曾在这里冥思徘徊。这里的拱廊典雅精致,柱子细细的,顶端刻着精巧的图案,让人不禁想到意大利的回廊,尽管那里种着柏树而且柏树已经衰败腐烂,但是却处处透出安宁的幸福感,而不是罪恶感。男孩之前只是从书里和画作中见识过南方的奇妙魔力,但他很快就懂了,他领会了那种意境,脸上流露出一种令人心生怜爱的向往之情。贝拉告诉他自己曾经去过意大利后,他就急切地问这问那。和别人在一起时,因为担心被嘲笑,她说起这些来总是很小心很克制。但是,他是那么年轻,那么热情,对她的回答总是给予热情的回应,让她卸下了心防。他们眼前的景色是那么的宜人:高大的教堂中央塔楼神圣威严,俯瞰着他们,其肃穆之美直抵他们的灵魂。因此,虽然从没见过托斯卡纳的修道院,但此刻他也感受到了抚慰与安宁。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你肯定是个大人物。”他把身体转向她,说,“否则我们肯定没办法在这里待这么长时间。”
“对于司事来说的话,我算是个重要人物吧。”她笑道,“时间肯定挺晚了。”
“到我那里喝杯茶怎么样?”他问道,“我在教堂大门口的正对面有间屋子。”这时候,他注意到贝拉眼中的犹疑,马上微笑着补充说:“我叫赫伯特·菲尔德,我是个正人君子。”
她有点犹豫,和一个之前完全都没见过的年轻人一起喝茶,这好像有点奇怪。但是,她更怕自己看上去太因循守旧。去他的住处,肯定能进一步认识了解他这个人,也能给自己的这场冒险画上个圆满的句号。最后,她决定,她要真正的生活,而不是仅仅活着。这一切都取决于她自己的决定。
“来吧!”他继续说道,“我想让你看看我的书。”
然后,他碰了碰她的手,想要说服她。
“好吧,非常荣幸。”
他带她来到了药房上面的一间小小的房间。房子布置得很简单,就像是间书房。天花板很低,墙上镶有嵌板,上面挂着几幅皮埃特罗·佩鲁吉诺 的画作。房间里有很多书。
“真不好意思,房间有点小,不过我住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能看见教堂的入口。我觉得那里是特坎伯里最美好的东西之一。”
他叫她坐下,自己去烧了水,切了面包和黄油。这一切都是贝拉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所以一开始她有点拘谨。但是,这个男孩子因为她的到来而显得那么开心,所以,很快她也受到了感染,变得轻松快乐起来。这时候,男孩子也显露出了自己性格的另一面:对美的迷恋与求索已经抛诸脑后,此时,他表现得傻傻的,有点孩子气。他快乐地大声笑着。现在兰顿小姐已经是他的客人了,因此他也不再羞怯,而是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脑海中不断涌现出的各种话题。
“你想来根烟么?”喝完茶后,他问道。对此,贝拉微笑着予以拒绝。“那你应该不介意我抽根烟吧。抽烟时我会讲得更好。”
他把他们的椅子挪到窗口,窗外就是教堂那宏伟的砖石建筑。他继续说着,仿佛已经认识贝拉很久很久。最后,她起身离开时,他的双眼因为难过而瞬间黯淡了下来。
“我还能再见到你,是么?好不容易才遇到你,我不想失去你。”
他这是在向兰顿小姐提出约会的邀请。此刻,这位主任牧师的女儿已经把一切礼数成规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在教堂见面。”
和很多其他女人一样,尽管内心中愿意答应他的一切要求,但是她还不想沦陷得太快。
“啊,那可不行。”他坚持道,“要等一个星期才能见到你,这我可忍不了。”
贝拉笑着看着他,他也急切地望着她的眼睛,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如果得不到她的承诺,他就不会放她走。
“我们明天到乡下去走走吧。”他说。
“好啊。”她答道。她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和一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男孩子一起走走也没什么不好。“我五点半到西门。”
但是,晚上回去后,出于慎重,兰顿小姐又好好斟酌了一番。然后,她写了个字条,说自己之前忘记了还有一个重要的约会,没有办法赴约了。但是,便条送出去后,她还是摇摆不定,不停地责怪自己,因为自己的怯懦而让赫伯特·菲尔德深深失望。她告诉自己,也许在周日信件递送会出问题,他也许收不到信,这样的话,他就还是会去西门等她,搞不懂为什么她没有出现。就这样,她说服了自己,告诉自己非常有必要过去一趟,亲自告诉他为什么自己不能和之前说好的那样和他一起散步。
西门是个古老美丽的砖石建筑,在古时候曾是特坎伯里的外墙。现在,西门内已经建起了房屋,但是西门左侧的道路却仍然直通乡下。贝拉到那里时还挺早的,但是赫伯特早已等在了那里。他头上戴着草帽,显得格外年轻。
“你没收到我的字条么?”她问。
“收到了啊。”他笑着回答道。
“那你为什么还来?”
“因为,我想你也许会改变主意。我不怎么相信你真的有约在先。我很想见到你,于是幻想着你也许也会情不自禁地过来。我觉得你一定会来这里。”
“要是我没来呢?”
“那样的话,我可能会一直等着你……哎呀,别说这些了。阳光多美啊,正召唤我们赶快过去呢。昨天我们看了大教堂里的灰色石头,今天我们就去看绿色的田野和树木吧。听这西风吹过的声音,你难道不觉得风儿正吟诵着什么美好的东西么?”
贝拉看着他,无法拒绝他眼中闪耀着的激情。
“那我只能悉听尊便了。”她答道。
就这样,他们出发了。兰顿小姐努力让自己相信,她对赫伯特的兴趣更多的是出于母性的关怀,就好像是她会给没有妈妈的孩子果冻吃。她并没有想到,就在此时此刻,调皮的爱神丘比特就在他们周围飞舞着嘲弄她自欺欺人的小伎俩,向他们射出了银色的爱神之箭。他们沿着一条向北流向大海的小溪漫步,河边柳树枝繁叶茂,树下非常阴凉。在这个七月的下午,乡间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新自然,馥郁芬芳。割下来的干草垛散发出迷人的香味,以往聒噪的鸟儿此刻都安静了下来。
“你能住在主任牧师府,我很高兴。”他说,“我能想象到你坐在那美丽的花园里的样子。”
“你见过那花园么?”
“没见过。但是,我能想象得到,在古老的红墙后面,花园里树影婆娑,开满了玫瑰。现在一定有很多很多玫瑰。”
所有人都知道,主任牧师最爱的就是玫瑰这种皇室花卉,他在当地花展中展示的花朵令镇上的人们叹为观止。他们继续往前走,很快,不知不觉间,赫伯特就挽住了贝拉的胳膊,仿佛是要在这个无情的世界里寻求一丝保护。贝拉的脸上浮出一丝红晕,但是她不想拒绝他。她甚至为他表现出来的自信而感到莫名欢欣。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他一些问题,他言简意赅地对她讲述了自己的父母长期以来是如何挣扎着努力给他提供超过他们生活水平的教育。
“但是,说到底,”他说,“我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可怜。银行的工作留给我很多空闲时间,我还有书,我还有希望。”
“你的希望是什么呢?”
“我有时候会写诗。”他回答道,羞红了脸,“这可能有点好笑,但是写诗给了我莫大的快乐。而且,谁知道呢,也许某一天我能做出点让这个世界铭记的事情呢。”
过了一会儿,贝拉坐在一道篱笆墙上稍事休息,赫伯特站在旁边,看着她,神情中满是犹豫。
“兰顿小姐,我想跟你说点事情,但是,我又很害怕……你现在不会丢下我不管吧?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朋友,我可不能失去她。也许你不知道,能有个和善的人在我身边,和我说话,这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我经常感到孤独,孤独得可怕。你让我的生命变得不同。过去的一个周里,一切都仿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真诚热切地看着他。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给她的生活带来了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没法告诉他,当他用那双迷人的蓝眼睛看着她时,她简直都要融化了,她无法抗拒:他要的一切,她都愿意给。
“我的父亲周三要去莱纳姆,”她立马答道,“那天工作结束后,你想来主任牧师府的花园里喝杯茶吗?”
听到这话,他脸上绽放出的喜悦让她觉得自己得到了千百倍的回报。
“在那天到来之前我脑子里绝不会有其他任何事情。”
兰顿小姐发现,自己的焦虑与不安神奇地消失了。对她来说,生活不再是单调乏味的日复一日,现在,她的每一天都闪耀着奇妙的光彩。她的生活里多了一分乐趣,因此,每天的工作也不再仅仅只是任务,而是变成了一件乐事。她不断在脑海中回想着男孩说的每一件迷人的小事,发现和他说话比平日里和教士们讨论有意思多了。教士团体往往有很好的品味,副主教的第二任妻子还写过小说呢,不过,也就是因为她地位高贵,而且小说本身明显有道德教化目的,这本书才显得没那么下流。小教士们总是兴致勃勃地讨论着皇家学院。但是,赫伯特和他们不同,在他口中,书籍和画作也拥有了生命,对他来说像面包和水一样重要。贝拉觉得自己接触的文化更像是教养方面的培养,正规而乏味,因此总是非常谦逊地听着他充满激情的高谈阔论。
周三那天,她穿着纱衣,头戴一顶大大的帽子,款款走向花园。花园里,枝繁叶茂的大树下,茶具已经都准备好了。莱伊小姐若是注意到这位主任牧师的女儿竟然为了展现出自己最美的一面而精心安排了座位,一定会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花园里幽静美丽,激发了赫伯特的孩子气,他的欢笑声穿过草地,如银铃一般,直击贝拉的心房。天色渐晚,树影慢慢拉长,他们谈论着意大利和希腊,谈论着诗人和鲜花。然后,厌倦了一本正经的交谈,他们无忧无虑地说起闲话。
“你知道,我可不能叫你菲尔德先生,”贝拉笑着说,“我得叫你赫伯特。”
“这样的话,我就叫你贝拉。”
“我不知道这么叫合不合适,你看,毕竟我都快是个老化石了,我叫你的教名是相当自然的事情。”
“我可不想让你觉得自己是我的长辈。我想让你纯粹就做我的同伴,我一点都不在乎你的年龄。在我心里,你一直就是贝拉。”
她又笑了起来,温柔地看着他。
“那么,我想,那就只能按照你的意思来了。”
“那是当然。”
然后,他迅速抓起她的手,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他吻了她的手。
“别犯傻了。”她赶忙抽回双手,叫道。她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
看到她的反应后,他像个男孩子一样,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我让你脸红了。”
他的蓝色眼睛闪烁着迷人的光芒,为自己的小恶作剧沾沾自喜。他不知道的是,贝拉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那个吻仍灼烧着她的手,就好像心碎了一般,她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