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了要把字写好,就不能不向历来有名的书法家讨教。不但要读通他们关于书法的理论,更重要的是要仔细研究他们的作品,在那些中间用心吸取他们积累下来的宝贵经验,用来端正自己的学习,做好写字第一步工作。这是每一个认真学字的人都必须经过的阶段——临摹阶段。
我平生笃信米海岳“石刻不可学”及“惜无索靖真迹,观其下笔处”这两句话。所以,在这里不但不想涉及篆隶章草(其理由前面已说过),即六朝有名碑版,亦不暇一一详说。只就真迹现尚可见者加以叙述,即使是摹拓本,也比经过刀刻的容易看出用笔迹象,看熟了这些书法家用笔方法,然后去揣摩其他石刻,才能看得懂它的笔势往还,有脉络可寻,不致被刀痕及拓失处所欺骗,始能够着手好好地去临写。要知道,这是我们生在印刷术昌明的时代,才有这样幸运,前代的人除了乞灵于石刻以外,就没有其他好办法了。我们现在有这样便利的条件,还学不好写字是不应该的。
我不主张用碑版来说明结字,是因为有比较更为合适的真迹影本可利用。并不是说习字绝对不须要碑版,相反地,希望学字的人,除了临写真迹影本外,若果能常常阅读碑帖,潜心玩味,久而久之,于写字一道,才能得到深切的理会,即米老所谓“得趣”者是。晋唐间还有一种写经和抄书人的字,即前人所谓经生体,现在尚有不少真迹流传世间,风格虽然不甚超妙,然大致精整,颇有可观,见其用笔往往合于法度,比之近代馆阁体,要高明得多,亦宜参看。
汉末刘德昇善为行书,有两个学生,胡昭和钟繇,胡字体肥,钟书则瘦,是为行楷书创始的成功者。胡已无只字传世;钟书世间虽有,但在梁代已少人知,《宣示》等帖,传为王羲之所临写(详见陶弘景与梁武帝《论书启》中)。钟繇继承蔡邕笔法,又得刘德昇传授,实工三体,王僧虔云:“一曰铭石之书,最妙者也;二曰章程书,传秘书,教小学者也;三曰行狎书,相闻者也。”铭石书即隶书;章程书意指当时新体俗字,即今之楷书;行狎书即行书。据此,近代通行之楷行,自当以钟繇为祖,而羲之实继承之,今以流传之钟帖,大概为临写本,故只好从羲、献父子说起。羲、献父子,师法钟繇,加以改革,面目一新。褚遂良承接二王之业,兼师史陵,参以己意,乃创立唐代规模,传授到了颜真卿,更为书法史上开辟了一条崭新大道。故叙述楷行以及草书的书家必须首先着重二王与褚颜四家,才能使学者明了历代书法演进的轨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