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在灰蒙蒙的纽约街道上，一连串清脆的音符令我抬起头来。那是一只色彩斑斓、绿紫相间的鸟，每一根闪闪发光的羽毛尖端都有醒目的白色小箭头。紫翅椋鸟（ Sturnus vulgaris ）的分布实在是太广了，因此它很容易被人们忽视。但这种鸟例证了本书的大部分内容——从鸟类为什么会做出某种行为，到它们彼此之间、它们与人类之间的互动如何启发和影响我们的人生观。

紫翅椋鸟在本书中反复出现，部分原因是它在艺术和科学领域中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亨利四世》上篇中，威廉·莎士比亚唯一提到紫翅椋鸟的语句说的就是它几乎能模仿任何事物的能力。还有一些学术上的推测，包括一篇由专门研究鸟鸣的生物学家所撰写的长篇论文，是关于莫扎特和他饲养的紫翅椋鸟，以及他们如何在音乐上互相激发灵感的。我们知道，莫扎特很喜欢他的宠物“小丑”，甚至在它死后写了一首挽歌。紫翅椋鸟容易被驯服，适应能力强，营群居生活；因此，不论是从语言和经济决策，还是从群体的运动来说，它们都是生物学家们所钟爱的研究物种。

先天与后天

每当看到一只鸟在建造复杂的鸟巢或向猛禽发出警报时，你可能很想知道，它是如何“知道”该做什么和什么时候做的。事实上，大多数鸟类的行为都是先天的神经通路组合，以及应对环境时所进行的不断调整和重新编程。例如，经过几代的自然选择，受到惊吓的幼鸟可能会发出某种声音。然而，它必须通过观察成年个体攻击捕食者的过程来学习如何改善警报，以及何时发出警报。紫翅椋鸟能够完美地模仿红尾鵟（ Buteo jamaicensis ）的叫声，或者用多种人类语言说出“我爱你”，但前提是它曾听到过这些声音。

美学、拟人化和非道德

人类和鸟类能在多大程度上真正地相互认同和相互理解呢？这更多地取决于我们所讨论的个体，但鸟类可以从其他物种的进化角度来教导我们感知世界。在觅食时，紫翅椋鸟通常能比人类做出更理性的决定（根据经济理论的定义），正如第一章所讨论的那样。在第二章中，作为一种群居鸟类，它们是研究鸣禽和人类如何学习用声音交流的常用对象。在第三章的求偶部分，我们学习到紫翅椋鸟如何通过选择最具吸引力的配偶来获得美丽的羽毛和美妙的歌声。第四章是关于抚养家庭的。在面临较高的捕食压力时，雌鸟可以对雏鸟进行“编程”：通过提高卵中的应激激素水平，孵化出飞行肌肉更发达的雏鸟，从而令它们更善于躲避捕食者。正如第五章中讲到的，这也是鸟类应对危险的诸多方式之一；另外，我们还探讨了紫翅椋鸟如何以及为什么会形成高度协同的庞大鸟群。最后一章关乎气候，我们谈到了具有高度灵活性的鸟类，比如紫翅椋鸟。它们能够轻易地应对环境变化，扩大活动范围；当全年定居于城市变成一个明智之举时，它们通常会停止迁徙。

紫翅椋鸟是在19世纪90年代来到新大陆的。当时，美国物种引入协会的一位好心成员决定引入莎士比亚在戏剧中提到的鸟类，并在纽约中央公园放生了60只左右的紫翅椋鸟。如今，这些适应性极强的鸟类已经成为北美地区的主要入侵物种；它们向着北部和西部迈进，一路扩散到阿拉斯加，这主要是因为人类发展和气候变化持续导致寒冷的北方变得更加适宜生存。

紫翅椋鸟的成功完美地证明了进化是非道德的。每一年，它们都会给美国造成高达10亿美元的农作物损失，并威胁濒临灭绝的本土物种，比如红头啄木鸟（ Melanerpes erythrocephalus ）。然而，把不良后果归咎于这些过于优秀的机会主义者是不公平的。

或许这本书中的一些语言带有拟人化的味道。毕竟，作为一种社会动物，即便是科学家也很难保持完全的客观。有些词在技术性文献中十分常见，比如“离婚”或“性格”。而一些词有些拗口，比如“配偶外交配行为”；我有时会用人类行为的同义词“婚外配”来切入正题。

作为个体的鸟类

生物学家开始意识到，属于同一个物种的鸟类个体存在巨大的差异，而且个体在一生当中能够具备极高的灵活性。睾酮会影响雄鸟如何在拥有更多的交配次数和成为少数子女的“好父亲”之间进行转换。睾酮水平较高的雄性灯草鹀（ Junco ）可以吸引更多雌鸟，并拥有更多的婚外配后代。而高水平的睾酮并不会增加雄性家麻雀或青山雀（ Cyanistes caeruleus ）的“风流”次数，但它们的确能吸引更多的社会伴侣。与睾酮水平较低的雄鸟相比，这些雄鸟所提供的亲代照顾较少。

鸟类无处不在，为人们提供了体验新大陆的另一种渠道，这也是我和大部分观鸟爱好者喜欢鸟类的原因之一。本书歌颂了世界各地的鸟类行为多样性。通过强调经典和最新的科学研究，本书不仅探究了鸟类为什么会做出各式各样的行为，也探究了我们是如何得知这些信息的。最后，无论你身在何方，我都希望这本书能加深你对鸟类的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