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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兔从对面跑过来。

它从西装背心里掏出怀表。“糟了!迟到了!”

不知道是这只兔子的时间观念特别松散,还是兔子这种动物本身就缺少守时的能力,总之,它一直都是这副样子。

第一次遇到它的时候,它好像也是一副快要迟到的样子吧?

爱丽丝目瞪口呆地看着白兔。

说起来,第一次遇到是什么时候,现在已经记不清了。是很早以前了。那之前的事,印象就更模糊了,几乎想不起来,只记得好像是更无聊却还算平静的生活。

“快让开,玛丽安!要迟到了啊!你明白的吧?”

爱丽丝刚要开口,背后却有人喊她:“喂,定个暗号吧。”

她回头一看,是蜥蜴比尔。

“暗号?什么暗号?”

“暗号,就是用来分辨是不是自己人的口令。”

“不是问这个,我是说干吗要定暗号啦。”

比尔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回答说:“如果把敌人错当成朋友,不是很糟吗?”

“那敌人在哪儿呀?”

“谁知道呢。不过既然知道了辨别方法,只要敌人一出现,马上就能分辨出来了。”

“你知道辨别方法?”

“当然。”

“那你能教我怎么辨别吗?”

“很简单,说出暗号,回答正确的是朋友,答不出的是敌人。”

“唔,我猜就是这样。”

“对吧?这个道理谁都能明白。”

“刚才的话,你跟所有认识的人都说过?”

比尔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和所有人都说就没有意义了,我只对朋友说。”

哎呀,比尔把我当成了朋友?

“定个什么暗号好呢?”比尔的眼睛闪闪发亮。

爱丽丝总觉得有点麻烦。

“不定也没事吧?”

“为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非要定暗号?”

“因为,要是不定暗号,不就没法判断是敌人还是朋友了吗?”

“你不是已经判断了吗?我是朋友。”

“所以说呀,要是不定暗号,我不就不知道你是朋友了吗?”

“那我当敌人也行啊。”

比尔拼命摇头。“那可不行,你是朋友。”

“你看,即使不说暗号,你不也知道我是朋友吗?”

“不不,暗号是用来分辨朋友和敌人的,必须要有暗号。”

为什么这里的人——虽说比尔并不是人——都这么麻烦呢?不过,这里头有的是确实不明白的,也有的是揣着明白非要恶作剧的。恶作剧的可以不用搭理;但要是确实不明白的,不理就不太好了。问题是,没法轻易看出对方到底是哪一种。不过,总觉得比尔是属于确实不明白的那种。既然这样,就必须耐心对待。

但是,暗号真的很麻烦啊。对了,我想到了一个好借口。

“下次再定暗号吧。”

“为什么?”

“因为有它在。”爱丽丝指了指口袋。

“你怕口袋到处乱说?不会的,它们通常都不会开口。”

“问题在口袋里面。”爱丽丝把口袋稍微拉开一些给比尔看,“看到了吗?”

“空气?”

“再仔细看看,就在这儿。”

“好像有个褐色的毛球。你是说这个?”

“对啊。”

“毛球不会说话。”

“不是毛球。”

“你刚才说是毛球的。”

“不是,我没说,是你说的。”

“我说是毛球,然后你说了:‘对啊。’”

“那不是说它是‘毛球’,而是说‘口袋里面有个像毛球的家伙’。”

“那你就不能说‘对啊’,要说‘不对’。”

爱丽丝叹了口气。“不对。不过,口袋里面就是这个。”

“那是什么?”

“像毛球的家伙。”

“你担心像毛球的家伙?”

“是啊,因为它可不是一般的毛球。”

“不是免费 的?那是多少钱买的?”

“不是买的,是朋友。”

“你是说,向朋友买的?”

“不是,不是向朋友买的。”

“那就是向非朋友买的?”

“也不是向非朋友买的,而且也没有‘非朋友’这种说法。”

“那你是向谁买的?”

“我没向任何人买啊。”

“那不就是免费的吗?”

“不是一般的啊。”

“你这人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呀?”比尔耸了耸肩。

爱丽丝深吸了一口气:“我没说过买卖,也没说过价格。”

“可是你刚才说了:‘这个毛球是免费的。’”

“唉,再说下去只会越来越乱。让我仔细解释一下。刚才说的‘一般’不是‘免费’的意思,是‘普通’的意思。”

“也就是说,那个毛球不普通?”

“按毛球来看,是不普通。不过按睡鼠来看,可能算很普通吧?”

“睡鼠?怎么突然说到那么不着边际的家伙?”

“嘘!”爱丽丝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小心人家听到,它就在我的口袋里。”

“什么!”比尔夸张地抱住头,“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要瞒着我啊?”

“没瞒着你啊。要不是你一直扯开话题,五分钟前你就该知道了。”

“好吧,不过我无所谓啦。虽然说了它是‘不着边际的家伙’,但睡鼠反正在睡觉,它不会知道的。”

“不过它也经常会醒呀。”

“但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即便如此,还是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醒,所以现在不要告诉我暗号。”

“你是说,等睡鼠醒了再告诉你暗号?”

“不是啊。我是说,因为可能会被睡鼠听到,所以不要告诉我暗号。”

“为什么?不能被它听到吗?”

“暗号是用来区分敌我的吧?”

“是啊。”比尔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如果让不是朋友的人知道了,那不是很糟吗?”

“咦?睡鼠是敌人?这个消息你是从哪儿得到的?”比尔的眼睛闪闪发光。

“没有这种消息啊。”

“那,是假消息?”

“不是假消息,我只是在说一种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

“睡鼠是敌人奸细的可能性。”

“这家伙?”比尔仔细观察睡鼠,“难道奸细会一直这么呼呼大睡?”

“睡觉和奸细没关系啊……不过看它睡成这个样子,确实很难说是奸细。”

“我有个好主意,我只要趁这家伙睡觉的时候把暗号告诉你就行了。”

“我醒着呢。”睡鼠说。

爱丽丝和比尔默默地望向睡鼠。

它闭着眼睛,发出轻微的鼾声。

“它刚才醒了一下,马上又睡着了。”比尔低声说。

“更可能只是在说梦话吧。”爱丽丝说,“但是,也不能排除醒了的可能。”

“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更好’的意思是说,比‘趁这家伙睡觉的时候把暗号告诉你’的主意‘更好’。”

“你的好主意可真多呀。”

“能得到你的赞美,我很开心。”

爱丽丝想说这并不是什么赞美,但最后还是没说,因为她觉得会在无意义的对话中越陷越深。

“那么,是什么主意?”

“把睡鼠当成朋友。这样一来,它知道暗号也没关系了。”

“什么?这么轻易就相信它了?”

“你怀疑睡鼠?”

“怎么可能?”

“对吧?我也不怀疑这家伙。而且,它就算真是敌人,也完全不可怕。既然这样,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都没啥差别吧?”

“别小瞧我!”睡鼠说。

爱丽丝和比尔默默望向睡鼠。它闭着眼,发出轻微的鼾声。

“难道它是在装睡?”比尔说。

“如果是装睡,我想它没必要特地出声吧?”

爱丽丝本来是想拿睡鼠当借口逃避暗号的话题,现在却越来越觉得这主意很蠢。早知道会为这种无聊事扯上半天,还不如早点听完暗号,把它打发走算了。

“好吧好吧,睡鼠可能是在睡,万一被听见了它也不会构成任何威胁。现在,马上,告诉我暗号。”

“好,那我就说了。我只说一次,仔细听好……‘只说一次’这话我一直想说说看,但是为什么只说一次呢?如果很重要,应该说三次才对吧?”

“也是。肯定是因为说三次很麻烦吧。”

“原来如此,因为麻烦啊,这我就明白了。”

“麻烦事真讨厌哪。”

“是吗?不过有那么多麻烦事吗?”

“我现在就想到了一件呢。”

就是某只蜥蜴想告诉我暗号,扯来扯去又不说,我还得陪着聊这件事。

“总之我赞成把睡鼠当成朋友,快点把暗号告诉我吧。”

“好。首先,我会说‘蛇鲨’,然后你说……”

“布吉姆 。”

比尔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的?秘密泄露了?”

“你说谁泄露了秘密?”

比尔瞪向睡鼠。睡鼠发出轻微的鼾声。

“它果然是在装睡吧?”

“唔……你在睡鼠面前说过暗号吗?”

“啊,说过啊。准确地说,我只说了前半段,剩下的是你说的。”

“你是说刚刚这次?”

“你不记得了?”

“我记得啊。”

“啊,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脑子出了问题呢。”

“再之前呢?你说过吗?”

“没有啊。”

“没有吗?”

“是啊,刚才是第一次说,之前一直在我脑子里。”

“那么就没理由怀疑睡鼠了。”

“但是,在我告诉你暗号之前,你就已经知道暗号了,所以我有充分理由怀疑睡鼠。”

“不,睡鼠是无辜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没听睡鼠说过暗号。”

“这就太奇怪了。那叛徒是谁呢?”

“要是有叛徒,那也该是知道暗号的某人吧。”爱丽丝被烦到几乎无语了。

“知道暗号的某人……你知道暗号。”

“你认为我是叛徒?”

“你是吗?”

“不,我不是叛徒。”

“你为什么这么说?”

“自己的事自己最清楚啊。我不是叛徒。”

“那还有谁知道暗号呢?”

“只有一个。”

“谁?”

“你啊,比尔。”

“哦,我还真没注意到!”比尔按住额头,“原来我是叛徒啊,我一点儿都没发现。”

“放心吧,比尔,你也不是叛徒。”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不是当叛徒的料儿。而且如果你是叛徒,你自己应该知道。”

“是吗?我自己知道啊。那,问问自己不就清楚了?……可是,要怎么问自己呢?”比尔开始惊慌。

“放心吧,你不用自己来,我帮你问。”

“谢谢你,帮了大忙了,爱丽丝。”

“比尔,你是叛徒吗?”

比尔把视线稍稍偏开一点,想了想说:“不,我不是叛徒。”

“你看,你不是叛徒。”

“不行,还不能掉以轻心。”比尔不安地说,“我可能在撒谎。”

“你没有撒谎。”

“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你是叛徒,你想背叛谁?”

“你?”

爱丽丝摇摇头。

“我?”

“你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吗?”

“完全没有。”

“就是吧。”

“那,谁是叛徒呢?”

“谁也不是叛徒啊。”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这个国家的人没有一个脑子靠谱到可以当叛——”

“糟啦!”仆人和马儿们大叫着从他们眼前跑了过去。

“什么?怎么了?”比尔问。

“国王的仆人和马儿们如此惊慌,答案只有一个。”

“知道了谁是叛徒?”

“大概不是。是从围墙上掉下来了吧?”

“什么从围墙上掉下来了?”

“不是‘什么’,是‘谁’。至少在这儿是这样。”

“你说哪儿?”

“奇境之国。”

“奇境之国?”

“就是这个世界。”

“除了这个世界,你还知道别的世界呀,爱丽丝?”

“嗯,我认为我知道,但我也不太确定。”

“什么意思?”

“我不记得了。不,不是不记得。我记得,但没有实感。不过我去了那个世界,又会对这个世界失去实感。”

“那是谁掉下来了?”

“你真想知道?”

“嗯。”比尔点点头。

“国王的仆人和马儿们慌成那样,你还想说你不知道?”

“嗯。”比尔点点头。

“蛋头先生。”

“谁?”

“你不知道蛋头先生呀?”

“我知道啊。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知道?”比尔有点生气。

“那我们去看看吧。”爱丽丝说。

这样也许能过个比现在稍微有点意义的下午。

“蛋头先生大概在这边。”比尔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跑了出去。

“等等我啊。”爱丽丝慌忙追了上去。

“王后的城堡花园。”比尔一边跑一边指着说。

顺着比尔的手指望去,确实有某种东西摔成了碎片,可以看到某种巨大的白色外壳,还有红黑色的东西。爱丽丝本以为会看到黄色的东西,所以有点惊讶。

唔,也没什么好惊讶的,谁说蛋头先生一定就是未受精的蛋呢?

蛋头先生周围有两个人影。唔,也可能不是人,但按这边的画风还是要当人对待。

等到了近处看清,原来这两个人影是三月兔和疯帽匠。

咦?他们在这儿干什么?要说现在该是他们开疯茶会的时间。唉,也不是现在了,甭管什么时候,他们都在开茶会。疯帽匠此时正拿巨大的放大镜积极查看蛋头先生的残骸,而三月兔就像疯了一样在一旁跳来跳去。不,“疯了”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你们在那儿干什么呢?”爱丽丝问。

“如您所见,调查案子。”疯帽匠头也不抬地回答。

“案子?只是蛋头先生从围墙上掉下来了吧?那样的话只能算意外。”

疯帽匠抬起头。“不,蛋头先生是被谋杀的,这是谋杀案。” /atfpUIqnRuHr770K2j2+bIhgbDHV652Ahy1iuHkiyeYPfxnGaAbJy69CR4b5i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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