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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奥兹国远比想象中辽阔。比尔是在温基国最西面遇到桃乐丝他们的,结果已经走了好几天,还没到翡翠城。

温基国的所有东西都被涂成了黄色。一开始眼睛看得很难受,等后来慢慢习惯了,也就感觉正常了。

至于途中的食物和住宿,完全不成问题。一到吃饭或睡觉时间,只要去附近人家求一顿饭或一张床就行。大多数人家,都会爽快地提供饭菜和床铺。极少情况下,也会遇到很不情愿的人家,比如食物不够啊,家里有人外出所以人手不够啊,或者有人生病顾不上啊。但即使是这种时候,只要铁皮人把斧头砍在桌子或柱子上问:你们能过上平安的生活,靠的是谁?对方就会低头回答:是靠温基皇帝陛下和奥兹玛女王陛下的恩赐。随后就会放下自家饮食或照顾病人的事,优先准备他们的餐食。

“总觉得很不好意思。”比尔老老实实地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铁皮人语气强硬。

“毕竟他们本来都有自己的安排,结果却把我们放前面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因为给他们添麻烦了呀。”

“这有什么麻烦的?招待皇帝是一件很光荣的事。而且奥兹国法律规定,必须为旅人无偿提供食物和住宿。”

“是吗?”

“是啊。我们和他们都在依法行事,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既然理所当然,就没必要觉得不好意思。”

“这样吗?”

“就是这样。”

“可是,我总觉得很不好意思。”

“那是因为你没理解情况。”铁皮人不耐烦地说,“喂,稻草人,能不能用你卓越的智慧给这只蜥蜴解释解释?”

“好吧好吧。”稻草人清了清嗓子,“要是没这项法律,来这个国家的旅人会怎么样?他会无食无宿,只能摘树上的果子,或者抓鱼虾和小动物吃。并且还只能露宿野外,但露宿野外可能会被野兽吃掉。”

“野兽?”比尔问。

“肉食动物,狮子之类的。”

比尔看向狮子。

“喔,你担心我吃掉你?别怕,我不吃朋友。”狮子说。

“我想问一下,如果你遇到一只蜥蜴,但它不是你朋友,你会怎样?”

“我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狮子说,“不过哪怕是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吃呀。而且根据奥兹国的法律,吃了就无罪。唔,就是这样。”

比尔瑟瑟发抖。

“它说了不吃朋友嘛,别怕啦。”稻草人说,“你看桃乐丝,她远比你好吃,肉更多,油也多,狮子连她都没吃,更不会吃你了。这很好理解吧?”

“狮子,你连桃乐丝都想吃?”

“别问,”狮子舔了舔嘴唇,“有些话说出来就很难继续做朋友了。”

“也是,那我就不问了。对了,你想吃我吗?”

“你想听我回答吗?”狮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比尔,嘴里开始流口水,“你非要知道吗?”

“要是方便的话。”

“但你知道了答案后,咱俩的友情可能就有裂痕了。”

“没关系,毕竟咱俩也没建立起那么亲密的关系。”

“还有,知道了答案后,你会变得整天疑神疑鬼。”

“这不行,我不想总是提心吊胆,担心自己被吃。”

“真的?”

“真的。”

“那我就不说了,我不想你总是提心吊胆的。”

“谢谢你,那我也就不问了,这样我也能放心,不用提心吊胆的。”比尔躺到狮子的嘴边,“要是我知道了答案,我就不敢躺到你嘴边了。”

“完全正确。”狮子盯着比尔,舔了舔嘴唇。

“喂,我可以认为你俩的争执已经解决了吗?”稻草人问。

“我俩没有争执啊。”狮子慌忙说,“就算有争执,也是从今以后。”

“那我就继续说了。”稻草人说。

“说什么?”比尔问。

“就是继续解释我们为什么应该住在温基人家里,接受他们的食物。要是不这样,就会发生大灾难。”稻草人看着狮子说。

“这我明白,但我觉得至少该表达感谢。”

“感谢?”

“比方说给钱。给了钱,我心里就踏实了。”

“你听到了吗,铁皮人?它说给钱。”稻草人哈哈大笑。

“太好笑了。”铁皮人也哈哈大笑。

“咦?有什么好笑的?快告诉我,我最喜欢听笑话了。”

“因为你说要给钱。奥兹国没钱,没这个概念。”稻草人说。

“怎么可能没钱?我不信。没钱不就没法存钱了吗?”

“为什么要存钱?”

“因为买大件的时候需要很多钱吧?所以要存钱呀。”

“奥兹国没人买东西。”

“那想要某样东西的时候怎么办?”

“拿就是了。”

“从哪儿拿?”

“从做东西的人那里啊。比方说,想要面包,就去面包店拿。想要衣服,就去服装店拿。想要房子,就告诉木匠建一栋房子。”

“那些人都不要钱吗?”

“是啊。”

“那样的话,他们不就吃亏了吗?不要钱能行吗?”

“要钱也没用啊。”

“有了钱就能买各种东西了呀。”

“刚才不是说了吗?在奥兹国不用买东西,想要什么直接去拿就行了。”

“我彻底糊涂了。”

“你的脑子里全是钱的概念,所以理解不了。奥兹国是原始共产制。”

“啊,原始共产制,这我就明白了。”比尔说,“但是这样一来,要是有人想偷懒,不就可以随便偷懒了吗?”

“是啊,不想干活的人就不干,这不挺好的吗?”

“可要是大家都不干活,那可怎么办?”

“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要是大家都不干活,奥兹国就会崩溃,谁也不希望这么棒的国家崩溃嘛。”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稻草人解释得很棒。”

五个人继续旅行,终于在某天抵达了翡翠城入口。翡翠城被高高的城墙包围,城墙上有巨大的城门,不过城门大开着。

“城门一直都开着吗?”比尔问。

“是啊,不然怎么自由出入呢?”桃乐丝回答说。

五人径直前往宫殿。宫殿入口处,有位少女迎接了他们。

“你回来了,桃乐丝。”少女说,“我想你们差不多该来了,所以我就在这儿等你们。”

“她是奥兹玛女王吗?”比尔问。

“不,比尔,这位是杰丽雅·嘉姆。”桃乐丝说。

“杰丽雅·嘉姆?”比尔问。

“初次在这边见面,你好,比尔,”杰丽雅说,“我在地球的化身是树利亚。”

“这样啊,初次在这边见面,你好,杰丽雅·嘉姆。”

“你和地球上的样子不一样,仙境的你感觉很散漫。”

“井森让人感觉很不散漫呀?不过,要是知道自己很不散漫,井森会不会伤心呀?”

“我觉得这种担心是多余的,比尔。”杰丽雅说。

“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会来?”

“奥兹玛女王告诉我的。”

“有人给奥兹玛女王打过电话吗?”

“比尔,奥兹国根本没有电话。”

“那为什么奥兹玛女王知道我们会来?”

桃乐丝露出微笑。“这个问题,我觉得还是直接去问奥兹玛比较好。行了,去女王大厅吧。”

奥兹玛是位美丽少女,年纪感觉和桃乐丝差不多,但她身上自有一股威严,清澈的眼神中仿佛有种看穿一切的强大意志。

“初次见面,您好,奥兹玛女王。”比尔说。

“初次见面,你好,比尔,请叫我奥兹玛。”

“好的,奥兹玛。不过真让人吃惊,我还以为奥兹玛是个年纪更大、心眼更坏的人呢。”

“确实,一般来说都是前任国王死后,后任才能继承王位。所以多数国王或女王年纪都很大。你猜我年纪很大,倒也不奇怪。但是,为什么你觉得我应该心眼坏?”

“因为你禁止整个国家用魔法呀。”

“为什么禁止用魔法就是心眼坏?”

“因为你看,很多事用魔法不是很方便吗?一眨眼就能去远处,能运很多东西,还能消灭怪兽。”

“你说得没错。但如果恶意用魔法,也可以征服奥兹国,奴役所有国民。也就是说,魔法有善恶之分。要是不管理魔法,那它带来的不只有好处,也会有坏处。所以我才禁止用魔法。”

“但还是有三人能用呀。要是那三人用魔法干坏事,那可怎么办?”

桃乐丝捅了捅蜥蜴的肚子。比尔一脸茫然:“桃乐丝,你捅我肚子干吗?”

桃乐丝叹了口气:“比尔,你这么说很没礼貌,能用魔法的三人怎么可能干坏事呢?”

“你怎么能肯定?”

“因为能用魔法的三人,”奥兹玛插话道,“是我、格琳达以及奥兹大法师,我们三个只会把魔法用在正确的事上。”

“所以说呀,你怎么能肯定这点?”

“因为这是我的判断。我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万事都遵从我的判断。”

“奥兹玛不会犯错吗?”比尔坚持提问。

桃乐丝又捅了捅比尔的肚子,但奥兹玛摇了摇头,于是桃乐丝停了手。

“关于这点,我来解释吧。”一个老男人突然从天而降。

“你是谁?”比尔问,“你从哪儿来的?”

“我就是著名的奥兹大法师。你们进来前我就在这儿了,只是我用了魔法,让你们看不到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在观察你是不是有威胁。不过现在我发现你只是无害的小动物,所以我现身了。”

“很久以前我就隐约知道自己是无害的小动物了。”

“你在质疑为什么奥兹玛的判断是正确的。”

“我不是质疑,我只是想知道原因。”

“原因很简单,因为奥兹玛绝不会错。”

“是吗?”

“是。正因如此,她才被民众信赖,登上了女王的宝座。要是她犯了错,她就不可能登上王位。”大法师坦荡地说,“奥兹玛绝不会错,所以才当上了女王。奥兹玛是女王,所以她绝不会错。瞧,毫无矛盾吧?”

“奥兹玛是女王……奥兹玛不会错……”比尔嘴里跟着嘟囔。

“比尔,你没事吧?”桃乐丝有点担心地问。

“我想得太投入,有点不舒服。”

“这时候就该不想。”稻草人说,“不是有句老话叫‘难得糊涂’吗?”

“说得对,我不想了,本来我也不擅长动脑子。”比尔说。

奥兹玛露出微笑。

“不过,这个国家坏人很多,还是要小心。”比尔说。

奥兹玛脸色一沉。

“比尔,这个国家没有坏人。”大法师说。

“既然没有坏人,那干吗不让大家用魔法呢?”比尔反驳说。

“因为要是除了我们还有别人用魔法,那就可能出现用它干坏事的人。”

“那还是这个国家有坏人啊。”

“……”大法师哑口无言。

“比尔,你觉得凡事刨根问底是个好习惯吗?”奥兹玛温柔地问。

“怎么说呢,”比尔挠挠头,“井森好像认为理性很重要。”

“井森是你的化身吧?”

“是啊。”

“他在地球上?”

“是啊。”

“这样的话,他就和奥兹国没关系呀。现在是你在这里,比尔。就算你们共享记忆,你也没必要听他的,你明白吗?”

“我大概明白了。”比尔顺从地说。它真的很累了,不想再想了。动脑子的活儿都交给井森吧。把这些记忆传给井森,他会去想的。比起这些,还是问问自己更在意的事吧。

“杰丽雅说,是奥兹玛告诉她我们会来这里的,可奥兹玛是怎么知道的呢?”

“当然是用魔法,你看这幅画。”

“哪幅?”比尔刚问出口,眼前就出现了一幅巨大的画,“这是什么?”

“魔法画。”

画上正是此刻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事,比尔、桃乐丝、稻草人、铁皮人、狮子、杰丽雅·嘉姆、奥兹玛还有奥兹大法师,都在房间里看着一幅画。而在那幅画里,他们也正在看一幅画。这样的嵌套结构无休无止,比尔看了一眼就禁不住头晕目眩。

“比尔,你没事吧?”

“我受不了了。”比尔当场吐了出来。

“比尔,咱们快去准备好的房间里休息吧。”桃乐丝慌忙说。

“不用担心,”奥兹玛说,“这是普通人接触强力魔法时的正常反应。”

“准确地说,我是普通蜥蜴。”比尔一边吐一边说,“啊!”它指向那幅画。画里的比尔也在呕吐,同时指着画里的画。

“谁改了这幅画?”

“这幅画本身,它总是显示当前状况。”

“可就算不看画也知道我在吐吧?看我这样子,或者闻这气味。”

“这画上可不只有这个房间。比方说,在曼奇金国……”

图画突然变了。一望无际的蓝色景象,中间只有一栋褐色的破败房子,格外醒目。

“那是我在堪萨斯住的房子,”桃乐丝说,“它被龙卷风吹到这里,掉在了东方邪恶女巫的头上。”

“再比如,温基国……”

一望无际的黄色城市中耸立着巨大的金属宫殿。

“那是温基皇帝也就是我生活的宫殿。”铁皮人骄傲地说。

“还可以看到奥兹国以外的地方,比方说,诺姆国……”

画上出现了可怕的地下妖怪诺姆们在策划邪恶阴谋的场景。

“再比如,范法兹姆国……”

比尔惨叫起来。在画里,比尔看到成千上万只令人作呕的怪物聚集在一起。不管是在奇境之国还是霍夫曼宇宙,它都没见过这么丑陋的东西,它们正在进行着让人无法描述的不道德行为。

比尔的胃里已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吐了,只能无力地干呕:“这是什么东西?”

“范法兹姆,连神都害怕的恶魔。”

“它们不会袭击奥兹国吗?”

“奥兹国有死亡沙漠保护,不用担心……至少暂时不用。”

“你是说它们总有一天会来?”

“嗯,总有一天会的。但也不用怕,我会保护整个国家。”奥兹玛坚定地说,“就像这样,我可以在这幅画上随时看到我想看的地方。刚才为了查看桃乐丝是否安全,我看过这幅画。”

“奥兹玛可以看到所有人的情况?”

“嗯,是的。”

“那个人的隐私权怎么办?”

除了奥兹玛,在场所有人都盯着比尔,纷纷叹气。

“隐私权很重要。”奥兹玛微笑着说,“所以,我不会随便用这幅画,只有在查看有没有人遇到危险时才会使用。”

“我刚想到一点,”杰丽雅提议说,“比尔不知道怎么回到故乡,那能不能让这幅画显示比尔的故乡?也许这样就能知道怎么回去了。”

“很遗憾,这做不到。”奥兹玛悲伤地说,“要想让这幅画显示指定的地点或人物,首先要我自己充分了解目标地点或人物,它没法显示我不知道的地方。”

“那就让我来用吧,”比尔说,“我对奇境之国了如指掌。”

奥兹玛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比尔。

“比尔,我应该已经向你解释过这个国家的法律了,”大法师的眼神很可怕,“只有三人被允许使用魔法。”

“但我不是这个国家的国民,也不是坏人。”

“法律适用于身处这个国家的所有人。而且即使不是坏人,也只有疯子才会允许一只蠢蜥蜴使用魔法。”

“是吗,那可真遗憾。”比尔垂下头。

“不要急,你可以在这个国家定居,也可以让大家一起帮你想办法找故乡。”

“是啊,不要急嘛。”桃乐丝说,“而且马上就是奥兹玛女王的生日宴会了。只要参加了宴会,我想你的想法一定会改变的,因为宴会非常棒。”

比尔又感觉脑子有点乱了。 Ur9YJRO5VHW8y7fIkBeE7lIErIX9oGgAVzz4mypkl4+WCWCORplgW3cwD1J3fpE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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