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当我已故的朋友、本书的合著者之一卫礼贤把他翻译的《太乙金华宗旨》寄给我时,我自己的工作正处于困境。1913年以来,我一直在对集体无意识过程进行研究,但从不止一个方面来看,所得到的结果似乎是成问题的。这些结果不仅远远超出了“学院”心理学所熟知的一切,而且也跨越了医学的、纯人格主义的(rein personalistischen)心理学的界限。它们与一种广泛的现象学有关,迄今为止所有已知的范畴和方法都不能用于这种现象学。由于没有什么东西可供比较,我花费十五年的辛劳所得到的这些结果似乎是悬而未决的。以前我不知道有任何人类经验领域可以稍为确定地支持我的结果。我所知道的仅有的类似的东西都散见于异教研究者的报告中,但这些东西时间过于久远。这种关联丝毫没有让我的工作轻松起来,反而使之更加困难。因为在灵知主义(gnostischen)体系中,只有很小一部分是直接的心灵体验,大部分则是思辨的、系统化的加工。由于我们极少拥有详尽的文本,而且大部分已知内容都出自基督教反对者的报告,所以至少可以说,对于这些难以理解、混乱怪异的文献的历史和内容,我们的认识严重不足。加之距今已有一千七八百年,依赖这个领域来寻求佐证在我看来是非常危险的。Ⅷ此外,这种关联在某些方面并不重要,恰恰在主要事情上存有裂隙,使我无法利用这些灵知主义材料。
卫礼贤给我寄来的这一著作帮我摆脱了困境,其中恰好包含了我在灵知主义者那里找不到的东西。因此该文本使我有机会能把我的一些基本研究成果至少暂时发表出来。
《太乙金华宗旨》不仅是一部道教的中国瑜伽著作,而且也是一篇炼丹术文献,当时我觉得这似乎并不重要。然而,随着后来对拉丁语文献的深入研究,我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发现这部著作的炼丹术特征有着重要的意义。不过这里无法对此进行详述。这里只需强调,正是《太乙金华宗旨》这部著作帮我第一次走上了正确的道路,因为在中古时代的炼丹术中,我们终于找到了灵知(Gnosis)与当代人集体无意识过程之间的联系。 [1]
借此机会,我想提醒注意,即使是有教养的读者在阅读这本书时也可能产生某些误解。常常有人以为我出版这本书是为了向公众传授一种获得幸福的法门。这些读者试图模仿这部中国著作的“法门”,他们完全误解了我这篇评述所要阐述的内容。但愿这种精神层次低下的代表只是少数。
另一种误解认为,我在评述中在一定程度上描述了我的心理疗法,据说是为了治疗的目的而把东方思想灌输给我的病人。我不相信我的评述中有任何内容能够导致这种迷信。无论如何,这种看法是完全错误的,它乃是基于那种流传甚广的想法,认为心理学是针对某种特定目的而发明出来的东西,而不是经验科学。在这方面,还有一种浅薄无知的看法,认为集体无意识是“形而上学”的。任何人只要稍加留心就会看到,他们把一种经验概念与本能概念混为一谈了。
在第二版中,我补充了1930年5月10日我在慕尼黑纪念卫礼贤的讲演,它已经发表在1931年的英文第一版中。 [2]
C. G.荣格
[1] 更多这方面的内容可参见我1936年和1937年发表于 Eranos-Jahrbuch 的两篇文章。[这些材料已收入Jung, Psychologie und Alchemie , Ⅱ. und Ⅲ.]
[2] The Secret of the Golden Flower: A Chinese Book of 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