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不知道科学灵感何时会来敲门。我当然不指望自己看犯罪类电视剧时能喊出:“尤里卡!”
在美国犯罪题材连续剧《数字追凶》的某一集中,正义阵营借助一些天才设计的数学模型,或者叫作“信任标尺”(trust metric)的工具,计算嫌疑恐怖分子的忠诚度,从而阻止了一起恐怖袭击。所以你可以利用这一点来离间潜在恐怖分子之间的信任关系。正是这个设定推动了剧情的发展,但我怀疑这只不过是编剧和数学顾问共同杜撰的故事罢了。
可是对我来说,我的数据也许是构成现实版“信任标尺”的关键因素——是有承诺关系的伴侣之间的信任。数学的界定不仅让我证实了自己的理论——信任是爱的基础,还让我能够在实验室里对此展开研究。我可以通过信任缺失判断出伴侣关系是否出现了危机,甚至比他们自己发现得还早。
在科学界,新发现总是建立在前人的成果之上。但我在探索信任的道路上,却没能从前人的成果中获益。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人用数学方法研究信任度。在以往的大量研究中,伴侣间的忠诚度水平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一些专家甚至把信任视为一种人格特质——你要么有,要么没有。但我不信!我敢肯定,大多数伴侣都会夸大他们之间的忠诚度,从而保护自己不受背叛,增大他们共同拥有幸福未来的胜算。
我从博弈论的角度来考虑两人之间的忠诚度,建立了我的“信任标尺”。为了深入挖掘信任的问题,我们要采用数学的方法。但是通常来说,数学的目标并不包括解决关系问题!博弈论在冷战时期颇为流行,因为那时分析师希望通过仔细审视决策过程,帮助他们在对抗时更好地预测敌对集团或者国家的行为。博弈论的基础便是数学,它是由约翰·冯·诺依曼(John von Neuman)和奥斯卡·摩根斯特恩(Oskar Morgestern)在他们的重要著作《博弈论与经济行为》(
Theory of Games and Economic Behavior
)中首次提出的。
数学家们如今认为博弈论存在缺陷,但是博弈论的发展仍然获得了诺贝尔奖,并且激发了一批冷战专家的预见:计算机可以被用于评估各种外交策略的优势。我倒是对这种想法表示怀疑。这个工具如果不被用于赢得战争而是赢得爱情,它该多么有用啊!
一种用于计算忠诚度的数学模型,戈特曼将其发展为研究信任度和伴侣间忠诚度的数据研究方法。
零和博弈可能是博弈论中最广为人知的概念了。在零和博弈中,双方都希望自己能够获取最大收益,阻止对方获得任何收益。橄榄球赛就是一种零和博弈:纽约喷气机队的胜利必定意味着新英格兰爱国者队的失利。但对手之间并非总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比如,在公司里使用零和博弈去寻求职业发展是不理智的。尽管两位同事竞争同一个岗位,他们仍然需要为了业务而彼此合作,因为工作的成功对他们自己至关重要。在这类冲突中,双方需要关注怎样使双方的收益最大化,至少使损失最小化。
大多数博弈论的场景都假设,为了让一方得到最大化的收益,必须影响另一方的决策。以一对新人为例。想象珍妮和阿尔刚刚搬进了新家,正准备想个好办法来处理他们最讨厌的家务活。博弈论自然会认为,珍妮和阿尔会像冷战时期的美国和苏联那样彼此不信任。这纯属无稽之谈。在通常情况下,新婚夫妇和刚刚再婚的夫妇都会比较谨慎。因为这些关系中缺乏历史记录,他们会相互奉献,尝试着去彼此信任。
作为理性博弈者,珍妮和阿尔知道他们只有4种处理家务的方法:没人做、一起做、某一个人做而另一个人不做。双方都想采用那个对自己更有利的方案——至于是否对对方有利并不重要。双方都认为让对方做家务就是让自己收益的最大化的方式。
运用博弈论(见表1-1),珍妮展示了她是怎样排列她的选择的。她把这4种情况看作是可以自由选择的,然后用0~10分对收益进行逐项评估。
表1-1 珍妮的收益
珍妮不想生活在猪圈里,所以如果双方都不打扫,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收益,所以她认为这个选项得0分。如果只有她一个人打扫,她就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做自己讨厌的事情——尽管这确实可以让她获得一点收益,比如,一套干净的寓所。因此这个选项得2分。她给“阿尔一个人打扫”打了4分。她知道他做不好家务,因为他总是对面前的灰尘和杂乱视而不见。尽管如此,她还是宁愿让阿尔来打扫厨房,这总比她自己干要好。最后一个选项,双方分担家务活,既可以保持居所清洁,又不必让她承担过多的家务,所以她给这个选项打了最高分:10分。
从博弈论的角度看,你可以从表1-1中得到很多有趣的结果。至少,它说明不管珍妮做出什么样的理性选择,她的最高收益都必须有阿尔的参与,至少需要他分担一点家务。请看表1-1最右边一栏。如果阿尔做家务,珍妮的总收益是14分。如果不管珍妮有多累,阿尔连扫帚都不碰一下,珍妮的收益会直降到2分。换句话说,阿尔的行为可以给珍妮的收益造成12分的差异。这个差距是巨大的。要想让珍妮获得最大收益,最重要的就是,她必须让阿尔和她一起做家务。表1-2显示了她丈夫的情况。
表1-2 阿尔的收益
阿尔的收益和他妻子类似,尽管不完全一致。和珍妮一样,阿尔不想让家里太乱,但他当然不愿自己做家务。他只给自己做家务这个选项打了2分。他给“珍妮一个人做家务”打了更高的分数:7分,但不是最高分。他知道如果让珍妮一个人干活,她会不高兴,会发脾气,会不愿跟他亲近。我们再看看这张表就会发现,他的两项最佳选择都是“珍妮打扫”。从表中最下面的一栏可以看出,造成阿尔收益差异的根源在于珍妮是否干活,他自己干不干不重要。珍妮干活时,阿尔给出15分;珍妮不干活时,下降到4分。从总分上看,如果他改变自己的行为,则只改变了1分,相反,如果改变珍妮的行为,他就能多得11分。为了使阿尔的收益最大化,他就要说服珍妮做家务。
阿尔和珍妮也可以像敌对国那样隔着桌子、瞪着对方来谈判,都坚信如果能说服对方拆除导弹,自己就能获得最大收益。这种不合作的态度将以永无止境的冲突而告终,就像他们总是试图让对方去叠毛巾或者扔垃圾。只要一句总结就够了——如果没人打扫或只有一个人打扫,之后不可避免会出现问题。
珍妮和阿尔分担家务的故事看起来不太合乎逻辑,但它精确地说明了不信任的后果。如果你不信任你的伴侣,就会想通过改变对方而使自己利益最大化。同样,你的伴侣也希望改变你来达到其自私的目的。当你们缺乏信任时,就不会再考虑对方的利益了。
将这个描述颠倒过来,就是我对信任的定义。信任不是一种在两个人之间生长的模糊不清的品质。当双方愿意为了对方的利益去改变自己的行为时,信任就产生了。你们的关系之中信任越多,对彼此的关爱就越多。你会得到爱人的支持,反之亦然。在信任的关系中,你会为伴侣的成功而高兴,会为他的忧伤而烦恼。损他利己的事情,你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信任,不是一种在两个人之间生长的模糊不清的品质。当双方愿意为了对方的利益而改变自己的行为时,信任就产生了。亲密关系中的信任越多,对彼此的关爱就越多。
一旦阿尔和珍妮更信任彼此,他们就不会再把洗衣篮当作烫手的山芋了。他们会合作,一起做家务,因为合作可以让对方获得更高的收益。阿尔关于利益最大化的想法不会再是“我最好吸一吸尘,这样待会儿珍妮会愿意跟我做爱”,相反,他会想:“我得去吸一吸尘,我可不希望珍妮担心自己变成她母亲那样的家庭主妇。我可不希望让她有那种感觉。”同样,珍妮的决定也会考虑到她丈夫的想法和需要。相信彼此并不意味着阿尔和珍妮会把对方的需要放在自己的之前——这不健康。但这意味着他们的幸福是彼此联系的。他们会通过改变自己的行为来增加对方的收益。
在博弈论中,伴侣做出共同承担家务的决定实现了“纳什均衡”,它是由获得诺贝尔奖的数学家约翰·纳什
提出的。在“纳什均衡”中,双方最终会停止在一个点上,这时他们的收益均达到最大,而即使稍作改变也不会增加。但和典型博弈者不同的是,珍妮和阿尔彼此信任,他们是在试图增加对方收益的情况下达到“纳什均衡”的,而不是仅仅考虑自己。
当然,用博弈论去定义信任是一码事,要用数学公式去实际计算任何一段关系的牢固程度又是另一码事了。我能够进行下去,还得感谢爱情实验室的大数据存储,那里有关于伴侣互动的成捆的记录和资料。我的5个早期研究也被纳入了现在的研究。所有这些资料涉及来自不同年龄、人种、社会经济环境的伴侣们。其中一项针对新婚夫妇的研究从他们结婚最初几个月开始,进行了长达6年的跟踪记录。我的老同事罗伯特·利文森、劳拉·卡斯滕森(Laura Carstensen)和我也对160对伴侣进行了20年的跟踪研究,从他们十四五岁开始。在第3项研究中,我分析了100对伴侣之间的互动和交流,他们年龄各不相同,对关系的满意度也各不相同。另一项实验中,我研究了低收入伴侣是怎样做决策的。在第5项研究中,我在实验室里对100对伴侣做了结构化干预。我接下来的研究都是和上述这些研究的参与者们共同进行的,也就是说,我可以将他们在实验室中的行为和他们恋情的结果做比对。
在所有这些实验中,我记录下了参与者们在讨论一个冲突事件时的言语和肢体语言。这能让我了解他们在不同意彼此观点时是如何表现的。多亏有了回放转盘(video recall dial),我能够记录下伴侣们对彼此行为反应的数据(见图1-1)。这种仪器有点类似新闻直播总统大选辩论时使用的那种,它可以让现场的选民们做出及时的反馈。尽管这种仪器对于一项复杂实验来说似乎过于简单,但是研究证明,它在测量人们的态度时还是很精准的。
图1-1 回放转盘:我的“信任测量仪”
在测量信任的过程中,回放转盘非常关键,它就像一个小“信任测量仪”。比如,我录下了约翰(终于)向玛丽承诺自己洗车的视频。我不能就此假设他的承诺会提高玛丽对他的信任度,也许她根本就不相信他,也许她把这个承诺当作他投下的一大摞空头支票中最新的一张。我不可能中途停止实验,在玛丽脸上粘个小麦克风,问她结果会怎样,所以我只能使用回放的方法。
视频刚录好,每个参与者就会分头观看,一边观看一边扭动回放转盘以给出积极或消极的反馈。检查过这些信息后,我才可以说:“当约翰答应洗车时,玛丽很高兴。”因为在看到这里时,她给出了“极端积极”的反馈。
婚恋关系研究的一个挑战就是,在一场谈话过程中,被试者的情绪可能会在我们所认为的积极和消极之间来回变化,呈现几个阶段。即使那些最快乐的伴侣也会有看似不那么默契的时候——一个人伤心,而在另一个人的反馈中却没有体现出伤心。同样,有些关系不太好的伴侣仍然可能有相互同情和支持的时候。为了创建一种通用的信任量表,我在研究中必须去掉这些噪声,并且挑出那些在彼此信任的关系和危机四伏的关系中都常见的互动方式,并指出这些互动方式的类型和频率。这些信息对于那些寻求帮助、试图挽救自己婚恋关系的人们来说作用巨大。所以,为了方便管理这些数据,我把所有这些数据归类进3个盒子: 糟糕盒子、中性盒子和美好盒子。 糟糕盒子里装着所有消极行为,包括发火、指责、打架、威胁、防卫、悲伤、失望、恐惧、紧张、哀怨、恶心、消极抵制和轻视;相反,美好盒子里装着积极的情绪和行为,比如兴趣、消遣、幽默、大笑、激动、愉悦、认同和同情。剩下那些既不积极也不消极的,我把它们放进中性盒子里。
如果我让这些伴侣知道我是如何处置他们这些行为的,他们可能会不赞同我的决定。但他们的想法不会左右我,因为我在将他们的言语和肢体语言分类时采用的是心理学上所谓的“观察编码系统”(observational coding system)。这个规则手册是心理学研究标准的一部分,在过去的几十年中被反复验证过无数次。
皱眉或嘴角向下常常被编码为“消极”,一个由衷的笑容被编码为“积极”,诸如此类。一旦我开始这样描述伴侣之间的冲突,我就可以将他们的关系状态可视化。图1-2中,照片下面的坐标图描述的是一对不开心的伴侣持续15分钟的争吵。就像你从图中上上下下的数据中看到的那样,他们针对对方的情绪起伏很大。我们都知道,人们在吵架时情绪是瞬息万变的,但从总体上看,这对伴侣的趋势是越来越消极的。
图1-2 伴侣计分表
此图描述了一个问题婚姻。左边的箭头指出的时刻,妻子正在美好盒子里(她的分数高于0分),而丈夫却在糟糕盒子里(低于0分)。右边的箭头和照片展示了他们同时在0分以下的时刻——都在糟糕盒子里。
开发“信任标尺”的最后一步是让参与者们拿着回放转盘观看他们的视频。通过打分,我可以知道伴侣的幸福度会如何影响他们自己的收益。
想象一下,简和菲尔是参与我的新婚夫妇研究的一对被试。尽管他们的关系在近期内不会结束,尽管他们过得很开心,但他们吵架时的表现也不总是处在同一个盒子里。有时简表现得“美好”,她的丈夫却表现“糟糕”;或者简表现“糟糕”,菲尔表现“中性”。比如有一次,简的肢体语言和言语清楚地表现出她在美好盒子里。她身体前倾,显然在认真倾听菲尔说话,但菲尔的言行却明显地传递出不悦。简看到这段互动时,调低了回放转盘。那一刻,因为丈夫的不悦,她没有从美好盒子中得到任何好处。同样,当简高兴地说起她为自己事业成功而感到骄傲时,菲尔在之后的评价中对这一刻给分很高,尽管他在录像带中的言语和肢体语言显得中性。这种回应显示出他们是具有默契、高度信任彼此的伴侣。他们的回报取决于对方的感受。在对方感到悲伤和烦躁时,不管自己感觉如何,他们都会对那一刻给出偏低的评价。
当我研究中的伴侣在相互信任方面出现问题时,结果就会非常不同。我经常会看到一个人高兴地回顾伴侣烦躁的片段,或者不为对方的喜悦而感到高兴。除了经常能同时站在糟糕盒子里,他们的其他任何反应都不具有相关性。
研究显示,快乐的伴侣会更多地表现出那些能够得到高回报的行为,例如,美好和中性的混合;最少地表现出低回报的行为,例如,糟糕和糟糕、糟糕和中性的混合。另外,他们特别喜欢那些相互依赖的回报,这可以使得双方的收益最大化。也就是说,当对方的言语和肢体语言暗示出积极情绪时,双方对这个时刻的评价最高。通过对比长久的和没能持续的婚姻出现于不同盒子中的频率和伴侣所得到的回报,我最终建立了一个计算一切关系中信任水平的公式。现在,这个信任标尺让我能够给任何经过爱情实验室测量的伴侣打一个信任分。
快乐的伴侣会更多地表现出那些能够得到高回报的行为,例如,美好和中性的混合;最少地表现出低回报的行为,例如,糟糕和糟糕、糟糕和中性的混合。
你不需要用数学方法去解码我的发现,也不需要访问我的实验室。在本书第14页,你就能找到一个基于信任标尺的自测表,它会让你知道自己的婚恋关系中的信任水平。不管你的结果如何,在接下来的章节中,你都将找到大量基于研究得出的建议来帮助你加强与伴侣之间的信任关系。
在建立了信任标尺之后,接着我又建立了另外两个相关的量表,同样用来预测婚恋关系的幸福水平。首先要量化双方的可信度(trustworthiness)。可信度和信任的程度是不同的,尽管差别微乎其微。两个人相互信任的程度是指他们感情有多深,他们有多袒护对方。相反,可信度是指一个人有多愿意为这段关系牺牲自己,有时会为了两个人的利益而置自己的需要于不顾。信任度和可信度常常是相辅相成的。如果一对伴侣的信任度很高,他们的可信度往往也很高。同样,如果信任度低,可信度也不会高。但情况也不总是如此,新婚夫妇或刚结婚的再婚夫妇之间表现出高信任度和低可信度也并不罕见。当这样的夫妇来到实验室,他们常常会因为这样一些事情争吵,比如:“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会选择我而不顾你的朋友们吗?”“我伤心时你会陪在我身边吗?”“你会对我保持忠贞吗?”最终,如果关系牢固,他们之间的可信度会上升。
是指一个人有多愿意为一段关系牺牲自己,如果一对伴侣的信任度很高,他们的可信度往往也很高。
伴侣相互可信时,会向对方发出一种信号,表明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我将两个人协商过程中的这种行为叫作“造神”,因为“神圣”和“牺牲”有共同的词根——两个词都发源于早期宗教活动,“牺牲”正是宗教祭祀活动的一种形式。从长远来看,婚恋关系中,两个人都会同意恋爱关系高于个人利益。对于没有情感维系的两个人来说,做到这一点非常困难。这样的伴侣可能多年以来一直过着相互独立而平行的不幸生活。改变这种习惯很难,但确实是可能的。
我也可以建立一个“背叛标尺”(betrayal metric)来计算伴侣不愿为对方和婚恋关系牺牲自己的程度。如果一对伴侣的背叛标尺的读数不断增加,他们可能面临不诚实或者严重的背叛。当两个人将他们的指针旋转到相反的方向时,背叛就会上演。她的失就是他的得,她的得就是他的失。他们会在对方感觉糟糕时自我感觉良好,就好像他们一直在进行一场危险的跳棋游戏。我想澄清一下所谓的“我的实验可以预测离婚”是什么意思,因为媒体有时会将我的结论和其他类型的发现相混淆。统计显示,美国的离婚率为43%~67%,这个数值取决于具体研究。这些全美范围内的数据建立在对拥有40年婚史的夫妇的离婚率的预测上。我的研究和这些计算没有任何关系,我研究的是什么态度和行为导致伴侣分手,而不是测量或者预测长期范围内的离婚率。我的研究聚焦于某一特定信息的出现是否能够预测分手;如果的确如此,该怎样精确预测。
下面谈谈我怎样确定预测的准确性。想象一个碗里随机放着130块幸运饼干。6年后,我们得知其中113块幸运饼干里的字条写着“这段婚姻会长久”。另外17块幸运饼干则写着“这段婚姻可能走不到尽头”。如果你想知道哪17块幸运饼干中包着坏字条,随机猜中的可能性为0.000 000 000 000 000 000 03%。但在实验室中,如果理论正确,它会在很大程度上帮助我提高挑出坏字条的概率。我知道我的新公式是有效的,因为在猜测这些伴侣的命运时,它的准确率高达85%。
你可能会想,尽管背后有复杂的数学原理,我关于信任和背叛的结论看起来却颇为不证自明。你确实不需要专家告诉你“信任对婚姻是好的,背叛是坏的”,也没有必要通过在实验室里给伴侣们录像来确认他们生活在幸福还是冲突中,有时你只要跟他们吃顿晚饭就会知道。但大多数婚恋关系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伴侣对未来感到不安很正常,即使没有任何问题。我和很多误判自己处境的伴侣有过合作,尤其是在需要理解他们的回报和为对方的付出之间的关系时。这时,数学给了我巨大的帮助。通过测量伴侣间任何单一互动中的信任,我能够洞察所有婚恋关系的深层次运转方式,包括未来不甚明朗的那些。
基于这项研究,我可以给所有伴侣提供拯救和保护爱情的有效建议。科学研究令人着迷的一点,就是你并不总能预测到结果。意外会时常发生,因此我认为那些基于个人经验和未经证实的理论而给出的建议都很愚蠢。
比如说,不管你的婚恋关系如何,我们假设你对三个盒子都有体验,但这对你的将来意味着什么呢?置身于中性盒子只是为了不落入糟糕盒子吗?让你们难以继续留在美好盒子中的激烈争吵是不祥之兆吗?一不小心就掉进糟糕盒子会为你们的关系敲响警钟吗?这些答案也许不符合你的预期,然而对未来却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下面的问题可以让你快速了解你与伴侣之间关系的信任标尺。如果可能,让你的伴侣和你一起回答这些问题,然后比较你们的分数。
计算你们的信任标尺的过程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个讨论你们之间关系的好时机——什么是有效的,哪些地方需要改进。如果结果令你焦虑,则可以考虑和你的伴侣一起当着心理咨询师的面讨论一下。
与很多心理问卷一样,其中一些问题非常明显,但是不论如何,还是请你回答它们。过一段时间,等你看完这本书,你也许会愿意重做一遍。花一些时间一起完成吧!
请判断你是否同意下面这些说法并做出选择。注意:如果你和伴侣不住在一起或者没有孩子,在回答相关主题时,请设想如果你这样做,你的伴侣会有何反应。
分数计算:
1.题目4、15、25、26、31和39用下面的规则计算分数并相加得出总分:
非常反对:1 反对:4 中立:3 赞成:4 非常赞成:5
2.剩下的题目按照下面的规则计分并相加得出总分:
非常反对:1 反对:2 中立:3 赞成:4 非常赞成:5
3.将上面两个分数相加,计算出你们的信任标尺。
0~52
你对伴侣和婚恋关系的信任度较低。不是所有的伴侣都要永远在一起,但即使是那些受到信任危机困扰的伴侣,如果双方在整个过程中勇于承担自己的义务,也是可以走出危机的。(在继续阅读本书剩下的部分之前,可以先阅读第10章。这一章可以帮助你辨别你的伴侣是否值得信任。)独自阅读本书可以帮你确定自己的处境,可以帮你在和伴侣互动时做出更加积极的转变。但如果对方同意,试着一起来做这些练习。你们都准备好进行一场寻找心灵之旅了吗?请在读完这本书后再做一遍,并将这些建议付诸行动。如果分数依然很低,你们可以去寻求更多个性化的帮助。
53~105
你们之间的信任属于中等水平。你对伴侣忠诚,但并不确定。你可以通过书中的练习来巩固你们的关系。尽管最佳方式是你们一起完成练习,但即使是你独自完成,这些练习也会对你们的关系有所裨益。当你们中的一个人更加清楚自己的需求和渴望时,你们就会更加关注这些方面,也更容易做出积极的转变。如果你们的信任标尺没有进步,反思一下你们两人是否都把婚恋关系放到了首要位置。如果你们的信任标尺提高了,这充分说明你们彼此更加心灵相通、幸福快乐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也会更令人满意。
106~210
你对伴侣深信不疑。这样坚定的基础增加了你们白头偕老的可能性。如果你处在这一分数区间的下游,你们仍然有必要就关系问题好好谈谈。如果你的信任水平非常高,这本书仍然对你有用。想想你们在一起读书,这本身就是一件浪漫的事,还会让你们更加确信对彼此的爱,而且会教你们如何维持现状。
乔斯林:亲爱的,你买的度假房真是个惊喜!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说,也许咱们应该在买之前先商量一下。说实话——也许仅仅是对我而言,我不确定把咱们所有的积蓄花在一个有白蚁而没有下水道的房子上是个好主意。
米格尔:亲爱的,我赞成你的想法。再多跟我说一些吧。
你们的争论会像乔斯林和米格尔一样吗?我不信。你不可能看到任何人这么甜蜜地表达反对意见。他们不可能真实存在,无论是乔斯林还是米格尔。我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伴侣。在我的研究中,有时候人们看似极富耐心地在争论中回应伴侣,但上升的心律和血压却出卖了他们。即使在最健康的婚恋关系中,伴侣偶尔也会生对方的气。他们会发生口角,甚至激烈冲突。也就是说,拥有令人满意的婚恋关系的伴侣,需要在相互尊重和爱慕的美好盒子里花大量时间。按照博弈论,美好盒子会带来巨大回报,但没人能永远待在那里。情绪激动时,人们很容易失去积极高效的处事能力。在爱情实验室里,我从不为伴侣不在美好盒子中争论而吃惊。我质疑是否有任何人能在吵架时进入美好盒子,结论非常明显。这难道不是从定义上就不可能发生的吗?
是,也不是。我还没遇到过在整场争论过程中都能保持“美好”的伴侣。但是我的研究显示,在很多婚恋关系中,美好盒子并不永远关闭。当我把一些伴侣归入“美好”这个分类时,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是像乔斯林和米格尔那样的。我的意思是,只要他们在发火时能进入美好状态,这种分类就可以成立。在冲突中,这些伴侣哪怕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用平和、有爱的方式回应对方就很了不起了。因此,这样的伴侣之间的信任标尺更高也并不奇怪,特别是对那些乐于帮助对方平静下来的人来说。只有彼此深信的两个人才能够成功。
美好盒子里装着积极的情绪和行为,比如兴趣、消遣、幽默、大笑、激动、愉悦、认同和同情。
和睦的伴侣吵架时不会使用心理咨询师可能建议使用的一切“恰当”的词语或者行为来解决冲突。他们能够自己解决。想想这样的场景:吉姆正开车载着相恋多年的女友维奥莱特去山里度周末。突然间,吉姆一个急转弯,维奥莱特大叫道:“慢一点!”吉姆开车总是让她胆战心惊。这是他们关系中痛苦的一刻。像平时一样,维奥莱特一批评吉姆开车,后者就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别冲我叫唤!你这是在制造车祸!”但维奥莱特继续批评着他。如果你会读心术,就会知道吉姆在心里嘀咕:“她开车技术那么烂,却要教训我。无论我做什么她都不满意。为什么我会答应来度这个愚蠢的假呢?”
当他们到达山顶的小旅馆,吉姆看到差点被他甩出后备箱的行李时顿时紧张起来。但他马上又放松了,因为维奥莱特环顾一番眼前的美景,气喘吁吁地说:“我们一定是死了才能来到这样的天堂!亲爱的,可能你刚才真的把车开到悬崖下去了。”尽管很紧张,吉姆还是忍不住笑了,他一直都很喜欢她揶揄式的幽默。她笑着用胳膊肘调皮地顶了他一下。就这样,他们的关系也从悬崖边回来了。维奥莱特采取了一种常用的关系修复技巧——幽默。她用幽默赶走了紧张,安慰了男友。
修复是婚恋关系的救生衣。修复的效果决定着婚恋关系的存亡。 修复并不复杂。常用的修复技巧包括笑话、赞扬、握手和提问。(在本书第91页,你会看到伴侣们在我的实验中常使用的修复技巧列表。)在一段健康的婚恋关系中,修复技术可以降低接受者的血压和心率,让他们不再那么紧张,回归理性。如果无论用什么修复技巧都不能阻止冲突升级,这对伴侣的关系就陷入了恶性循环。不是因为他们用错了修复技巧,而是因为他们有过可怕的严重冲突。
维奥莱特的修复并没有解决她和吉姆之间的问题,但这让他们从冲突中全身而退,拯救了假期。在激烈争论后还能回到美好盒子中,这是伴侣拥有幸福未来的标志。在一项对新婚夫妇的研究中,我发现在讨论双方有争议的问题时能否表达出一些积极情绪,不仅可以预测伴侣们在第6年实验结束时是否还在一起,还能预测他们是否一直幸福。说个题外话,关于驾驶风格的争执是最常见的“不可救药”的婚恋问题之一,而幽默感对解决这些婚恋问题是有效的。
也许我关于美好伴侣最重要的发现是,他们总可以精确而迅速地把不愉快的情绪转移到美好盒子当中。 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在一个人的各项生理指标显示出高压水平之时。如果维奥莱特和吉姆在我的实验室中争吵,你就能看到她在吉姆快要爆发时抖出了一个包袱。当然,她不可能从我们的数据中得知吉姆的心跳和血压。她并不需要这些信息。她的直觉把她在正确的时间带入了美好盒子。直觉精准的伴侣是了解和信任彼此的一对舞者。我在所有的研究中都发现,一个人的积极行动足以降低另一个人的各项生理压力指标。这个结论在我的实验室和利文森的实验室中均被多次证实。
直觉精准的伴侣是了解和信任彼此的一对舞者。一个人的积极行动足以降低另一个人的各项生理压力指标。
因此,这就是美好盒子的真相。尽管难以琢磨,它在冲突中确实存在。如果信任程度高,你就可以在争论过程中某个短暂而关键的时刻进入美好盒子,让你们的关系得以修复和重建,或者至少减少破坏。你不需要为了掩饰而保持一张笑脸。事实上,任何人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时刻保持微笑。但如果你能在适当的时候消消火,防止情绪爆发,这就是高信任标尺的一种体现。同样,通过训练你的修复能力,你们之间的信任水平也会得到提升。
如果你因为“中性”这个词看起来无聊就打算跳过这部分,那么你就和无数伴侣和情感专家一样犯了同样的错误。在冲突中,中性盒子并不是一片荒漠。我关于中性盒子的研究可以说是我关于信任的全部研究中最令人激动的部分了。
想象你是个电视导演,正在指挥你的演员表演下面的一幕:
(一对夫妇坐在沙发上。)
布里安娜:我跟我妈妈说咱们明天过去。
卢:咱们?
布里安娜:我答应她了。
卢:明天有决赛!你应该早跟我打招呼。
布里安娜:我们好久没去看过她了。
卢:你上周刚去过。
布里安娜:但你没去。她很孤独。你为什么不来?
你可以让卢和布里安娜就这样吵起来,摔门摔电脑。你也可以让他们说着说着就拥抱起来。但如果你在乎收视率的话,就不会让剧情发展到另一个方向,让他们像讨论“要不要保留废纸”这种无关紧要的话题一样去讨论这个问题。这会让电视剧很难看。
中性盒子里装着那些既不积极也不消极的行为和情绪。双方在表达分歧时,可以保持平静。
但在我的实验室里,我不会重写或者指导他们的对话,我只负责记录和分析。我发现一些伴侣确实能在争论中始终保持中性。他们不常使用修复技巧,而他们看上去也不需要修复。他们的生理指标在争论中没有出现波动。他们的心率或血压也没有大幅度的提升。他们的肢体语言和言语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积极或消极的倾向。这些伴侣没有对对方厌烦或者无动于衷。 和不快乐的伴侣不同,中性伴侣在关系中更投入,也给对方更多的回应。 但他们在表达分歧时可以保持平静。
在我们的一项针对45~60岁的伴侣的研究中,我发现快乐的伴侣在发生争执时有65%的时间处于中性盒子中,而在那些不快乐的伴侣中,这个数字是47%。20年后,这些快乐的伴侣有70%的时间保持中性。随着在一起时间的增长,快乐的伴侣们对彼此的宽慰反而减少了。回放转盘显示,他们在中性位置上得到的收益越来越多。
一项针对45~60岁的伴侣的研究发现,快乐的伴侣在发生争执时有65%的时间处于中性盒子中,而在那些不快乐的伴侣中,这个数字是47%。
如果这些伴侣争论的视频被传到网上,它们也许会是最难传播的。没有人喜欢看这些沉闷的东西。电视真人秀的流行告诉我们,人们更喜欢看那些咆哮的、失控的伴侣和温柔的、泪流满面的和解。很多寻求心理咨询的伴侣们都受到了这些偏见的影响。他们不会在平淡的方式中寻求解决方法。他们想让争吵的痛苦快点过去,所以只能祈求灵丹妙药。他们的咨询师也很可能赞成这个目标,比如他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我需要花几次咨询的时间来探讨这对伴侣的关系为何如此消极。当我们结束咨询时,他们的关系就会发生彻底的转变,他们对彼此就会自然而然地从糟糕盒子转向美好盒子。世界上不会有心理咨询师对他的同行说:“我给塔米和格斯做了一次多好的咨询啊!他们在整场55分钟的争论中都不带一点情绪!”这种方法简直就是对心理咨询师这个角色的亵渎。因为咨询师在人们心目中的职责就是增加伴侣之间的积极情绪。
在一项著名的研究中,利文森和他的学生蕾切尔·埃布林(Rachel Ebling)分别记录了10对真实伴侣吵架初始3分钟的情景。他们中的一半最后离婚了,另一半还在一起。利文森和埃布林把录像带拿给治疗师、研究者和牧师,让他们预测这些伴侣之间关系的发展。(这些录像带随后也成为位于旧金山附近的探索博物馆的展品,参观者可以根据它们做出自己的预测并检验其正确性。)平均而言,这些专业的预测并不比扔硬币更准确。为什么如此多的人类行为学家都鉴别不出婚恋关系中的危险因素呢?大多数观察者都把焦点放在伴侣争吵时的火药味上。他们并没有关注伴侣们保持平静而不带有情绪的时间,也许因为他们觉得这并不重要。但中性情绪却是关系到婚恋关系最终结果的关键因素。那些大多数时间都处于无情绪状态的伴侣们最终会白头偕老。
大多数观察者都把焦点放在伴侣争吵时的火药味上,然而研究显示,中性情绪却是关系到婚恋关系最终结果的关键因素。大多数时间都处于无情绪状态的伴侣们最终会白头偕老。
中性盒子的意义在于它是冲突的避风港。回忆一下你曾经有过的那些激烈的争吵。反省一下,如果你当时能够保持冷静,是否能获得更大的收益呢?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乐于做这种交换——即使那场戏剧性的争吵以喜剧收尾。要想获得中性带来的巨大收益,伴侣们就要将减少情绪交换作为目标,无论是交换正面情绪还是负面情绪。 在争吵时,爱人们如果能在“和平谷”待上一会儿,肯定会比一直处在“黑暗谷”里要好得多。
中性盒子带来的慰藉也许就是婚恋关系中信任的最终表达形式。然而如果你和你的伴侣还没有“准备好”保持中性,也不要着急。这需要大量的时间。伴侣们首先要知道,对方会在冲突的关键时刻做出修复或者回应修复。但是快乐的婚恋关系一般就停留在中性地带。
尽管美好盒子和中性盒子的属性不同,伴侣们能够在任何一个中停留都是好事。有能力让争吵转入这两种情况,对他们的将来而言都是好兆头。在博弈论中,伴侣们尽可能花更多的时间处于两个盒子中也是有道理的,因为这会使他们获得最大收益。但是不快乐的伴侣看起来会蔑视博弈论。他们会困在非理性的糟糕盒子当中。
所有伴侣都有跌进糟糕盒子的时候,但只有一部分人会在其中投入过多时间,以被消极情绪折磨得精疲力竭而告终。我把这种情况称为“捕鼠器”(roach motel)。安杰尔和乔治就是典型的一对。他们的争吵经常以乔治对安杰尔喊出的一声“闭嘴”告终。不管他们怎么努力,不管他们向对方说什么,他们为修复冲突做出的努力很快就会付诸东流。有些伴侣会用大嗓门攻击对方,另一些则会挑起对方的负面感受。不管他们的冲突是什么风格的,这些糟糕的伴侣都表示他们不喜欢吵架,他们也会对争吵感到难过。尽管争吵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收益,但他们无法停止。
通过分析这些不快乐的伴侣间的互动,我发现了两种可以解释他们问题的特质。当一对伴侣进入糟糕盒子,他们中至少一个人会在生理上对敌意变得非常敏感。我经常用“怒不可遏”这个词来形容这种躯体反应。当它出现时,当事人就像喝了一杯由激素调制的烈性鸡尾酒,引起了心率加速、血压升高、大量流汗和其他应激状态下的生理反应。这些激素的变化让他的身体处于更快更强的最佳状态。这是我们那些经常需要面对敌人和饥饿动物的祖先留给我们的遗产。
糟糕盒子里装着所有消极行为,包括发火、指责、打架、威胁、防卫、悲伤、失望、恐惧、紧张、哀怨、恶心、消极抵制和轻视。
研究显示,因为我们的男性祖先扮演着猎食者和保护者的角色,他们比女性的警惕性更高。这种进化在现代男性身上有所遗留的结果,就是他们在危险情况下比女性更易做出战斗或逃跑的选择。他们在受到威胁后也更不易放松警惕。我和其他学者的大量研究都发现, 男性在争论中比女性更容易变得怒不可遏。 我们比较双方生理反应报告时会发现,男性在心烦意乱时会发出更多明显的生理信号。因为身体不会掩饰对威胁的反应,男人可能会像遭遇猛兽一般爆发,忘记眼前的只是他愤怒的伴侣。
怒不可遏的状态对婚恋关系是致命的。 身体的极端反应会让人产生意想不到的非理性思维。在一种被心理学家称之为“隧道视觉”(tunnel vision)的情况下,眼睛和耳朵只能注意到危险信号和逃生通道,其他都被阻挡在外。幽默感可以穿过隧道的裂缝,倾听、解决问题和理解对方情绪也有同样的力量。由于大多数心理咨询师都没有意识到怒不可遏状态的特点,他们会让苦恼的伴侣去表达他们对对方的理解。虽然这是正确的,但他们却不可能成功。有时,反而会让他们的关系雪上加霜。
一个怒不可遏的人会根据情况选择是以攻击的方式面对他们的伴侣,还是以逃避的方式进行冷战,我把后者叫作“冷战”。这两种反应在乔治和安杰尔之间表现得非常明显。当乔治大喊“闭嘴!”的时候,他的生理指标显示出他已经怒不可遏了。尽管他的妻子继续争吵,但乔治不予回应,开始冷战。
争论中怒不可遏的倾向会让恢复平静的修复失效。如果身体和思维都处于超负荷状态,大脑就会变得不清醒。人们会拒绝来自伴侣的安抚,甚至连自己都意识不到这点。我的研究中那些聪明但最终失败的修复尝试俯拾皆是。就算安杰尔能抖个包袱或者给乔治一点鼓励,乔治也很可能仍然不为所动。没有任何爱的信息会穿越筑起的墙壁到达他那里。这也是为什么在“捕鼠器”中的时间太久,伴侣间的信任和对彼此的忠诚会被扼杀。
为什么只有一部分伴侣会经历这种怒不可遏和失败的修复呢?可能是因为一些男性的生理条件让他们变得更脆弱,更易进入这种状态。但在多数情况下,罪魁祸首来自两人之间,尤其是缺乏交流的两个人。虽然心理学家赋予“交流”很多意义,但我将它定义为成年人婚恋关系中 对来自伴侣内心的理解和尊重的渴望,以及获得理解和尊重的能力。 交流是长久的婚恋关系中建立和恢复信任的规划图。缺乏交流时,伴侣会表现出对对方内心世界的不理解,或者无法进行支持性的交流。在本书第6章中,我会具体说明怎样从交流中获得改善或拯救婚恋关系的启示。但是现在,我仍想把焦点放在缺乏交流会有哪些表现上。
尽管“不和”听起来模糊而抽象,但当婚恋关系出现危机时,它们往往会沿着相似的5步轨迹发展。
第1步,“滑动门时刻”(sliding door moment)
在婚恋关系中,伴侣会不断地通过言语和动作向对方寻求支持和理解。在实验语境中,我把这种请求称为“沟通邀请”(bid)。它们可以简单得像“你能帮我买听啤酒吗?”或者深切得如一次可怕体检后的“我需要你”。不是所有的邀请都那么明显。有些邀请就被错过、忽视或者误解了。一个人说“我爱你”可能是希望对方能够转身并给自己一个拥抱。但伴侣却三心二意、似听非听地说:“嗯,我知道你爱我。”丈夫给妻子买了情人节时送给她的一模一样的广告艺术图册。他忘了,但她没忘。
当一个人表达出联结的需要时,另一个人的反应可以是拉开门走过去,也可以是关上门转身离开。这是发展亲密关系的关键时刻。
婚恋关系中的每一次邀请都会开启我所谓的“滑动门时刻”。当一个人表达出联结的需要时,另一个人的反应可以是拉开滑动门并走进去,也可以是关上滑动门并转身离开。想象一下亨利正窝在最喜欢的椅子里看电影。他的妻子辛迪走过来,盯着屏幕连声叹气:“噢,巴黎在电影里总是这么迷人。”面对妻子的向往,亨利可以做出多种反应。他可以拉开滑动门说:“我希望有一天咱们能一起去。”我把这种回应叫作“面向”(turning towards)伴侣。他也可能“背向”(turning away from)伴侣,不满地嘀咕说:“嘘,我在看电影呢。”任何没有兴趣或缺乏联结的回应都会关闭滑动门。
所有的长期关系都会因不能正确使用滑动门而让人倍感困扰。就算是那些恋爱高手,在伴侣表现出悲伤、疲倦甚至高兴时,有时也无法进入。他可能累了、烦了或者走神了。我们通常不会去思考我们的反应,或者根本就没有反应。因为我们不认为对这些琐事的反应会有多大意义。
不去理睬那些小要求的确不会把婚恋关系推入深渊,但大量没有任何结果、不愉快的讨论却很危险。经年累月,一方或者双方就会感到奇怪:“我在他心目中是第一位的吗?”“是否有其他人或事排在我前面?”“我的伴侣自私吗?我还能继续信任他吗?”
第2步,遗憾事件
在“滑动门时刻”转身离开的结果就是冲突的升级。你注意到伴侣脸上写着“受伤”或者“控诉”的表情时,就会意识到自己又惹事了。如果幸运,你的伴侣会指出问题所在:“我想告诉你医生是怎么说的,可是你一直都在忙自己的,不能跟我好好谈谈。你知道我在拿到诊断结果的时候有多紧张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如果“惹事”的一方能够对之前的所作所为道歉并承担应有的责任,这个缺口就会被修补。如果相反,“惹事”的一方选择逃避并且任由伤害和愤怒发展,就会造成我所说的“遗憾事件”。一次冲突的爆发可能成为两人关系史上不幸的一幕。每一次事件都会蚕食伴侣对彼此的信任。
导致遗憾事件的环境因素通常并不明朗,因为婚恋关系是十分复杂的。当一扇门关闭,伴侣双方可能都会感到受伤。乔在一次家庭聚会上邀请女友马迪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时被她无视了,这让乔变得烦躁不安,认为女友正在和其他人调情的念头让他变得愤怒。因此,看到女友不理睬他,他离开了。而马迪没有察觉到乔的烦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一间又一间屋子地找他,问每个人有没有看到乔。没有人见过他。当看到乔正朝他的车走去时,马迪生气了。她问:“你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吗?”乔反驳说她没有资格抱怨,该反省自己做了什么。马迪坚持认为是乔太容易吃醋。乔怒不可遏地离开了。第二天,他们和好了,但问题并没有解决,“滑动门时刻”演化成了“遗憾事件”。
再次强调,偶尔如此并不会毁掉婚恋关系。但如果在转身离开后不能道歉并修复裂痕,伴侣间关系就会朝着“捕鼠器”的方向跨出一大步。
第3步,蔡格尼克效应(Zeigarnik effect)
1922年,机敏的21岁心理系学生布鲁马·蔡格尼克(Bluma Zeigarnik)发现,威尼斯一家咖啡馆的服务生可以不借助任何工具记下客人冗长而复杂的点单。他们惊人的记忆力引起了蔡格尼克的好奇。她随即采访了这些服务生,却发现他们一下完单就想不起来刚才的点单了。一旦服务生把菜上齐,他就会把点单忘光。蔡格尼克后来成为了一名杰出的心理学家。她在这家威尼斯咖啡馆里观察到的现象后来被称为“蔡格尼克效应”。意思是说,我们对那些没有完成的事情记得更清楚。
后续研究显示出蔡格尼克效应的威力。 我们对那些“未完成事项”的记忆力要比对那些已完成和终止的事件的强约两倍。 在爱人之间,如果争吵能够以双方承认错误、改正错误和加强理解而告终,那么这段争吵很快就会被遗忘,换来更牢固而持久的婚恋关系。相反,如果在“滑动门时刻”招致了无法解决的遗憾事件,那么根据蔡格尼克效应,这段创伤就会活跃在记忆中,随时可能一遍又一遍地上演。就像鞋里的沙子,这段回忆的不断刺激,会导致伴侣间的消极情绪越来越强烈。
第4步,消极诠释(Negative Sentiment Override,NSO)
信任被逐渐破坏时,伴侣们会开始感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被掏空了,他们之间再也不像朋友了。随着破坏频率的增加,他们在彼此心中都有了阴影。俄勒冈大学已退休的心理学家罗伯特·维斯(Robert Weiss)提出了NSO,用它来描述这种现象。在它的作用下,人们倾向于把中性甚至是积极的事件解读出消极含义,这导致他们更频繁地进入糟糕盒子。 遭受NSO影响的人们通常会忽略伴侣50%的积极姿态。 一位丈夫宣布,某天晚上由他下厨做晚饭。而一贯抱怨他不做家务的妻子对此事下意识的反应却是怀疑。由于NSO的作用,她相信他肯定另有目的。他可能是想在亲友面前表现自己,或者是想让他父母觉得他是个好丈夫。总之,她就是不能接受他此举是出于好意。
人们倾向于把中性甚至是积极的事件解读出消极的含义。这导致进入糟糕盒子的次数增加。
NSO的一般标志是倾向于从消极的角度去解读无害或者中性的评论。 纳撒尼尔的妻子说:“哦,看,灯泡又灭了。”如果纳撒尼尔正挣扎在NSO中,他内心的回答应该像这样:“该死的,我又不是专职换灯泡的!你就不能自己换吗?”相反,如果他的大脑没有被痛苦和怀疑占据,他可能会认为妻子的话仅仅是想表达灯泡坏了。如果纳撒尼尔的妻子也正在经历NSO,看到丈夫对着窗户皱眉头,她可能会将其解读为愤怒、不满和蔑视。但如果她对关系感到满意,就会把这个动作理解为丈夫正在为天气担心。快乐的伴侣更容易做出积极诠释,他们会从积极的角度理解对方的中性行为,而不会认为对方的消极情绪是针对自己的。
人们有时会把伴侣的无心之举解读为自私。做出消极诠释的人则会强化这种倾向。如果一个人或者伴侣双方关于他们恋情的记忆都陷入消极情绪结成的坚固丝网中,他们的爱情也将面临夭折了(详见本书第12章)。NSO一旦开始,消除起来将非常困难,因为环境不是黑白分明的。有时怀疑是合理的,因为对方可能的确自私,但有时却是无中生有。对伴侣无根据的消极猜想和预测会损害两人之间的关系。他们可能无法摆脱糟糕盒子。“消极诠释”可以迅速鉴别问题伴侣。
回忆近几个月婚恋关系中的争吵、误解或讨论,判断有无以下情况。
分数计算:
将“是”的个数合计后除以20,再把这个数字乘100,就得到了一个百分数。如果这个数字大于40%,就说明你正在经历“消极诠释”。试着做做后几章中的练习,它们会对你有所帮助。
第5步,四骑士的报复性破坏
伴侣之间的消极情绪越多,他们的交流就越缺乏成效。 由于不能建设性地表达出自己的不满,他们会陷入四种消极的交流模式当中,阻碍关系的成功修复。它们分别是批评、蔑视、防御和冷战,被我称为“末日四骑士”(the Four Horsemen of Apocalypse)。在我的早期职业生涯当中,我认为如果一对伴侣能够学着去避免这四骑士的影响,他们就能自动地进行积极交流、重燃爱火。但事实并非如此。打败这四骑士并不能解决伴侣间的所有问题,只有治愈和重建彼此的信任才可以。当然,避免你们的争论被四骑士践踏是很重要的,因为它们是让你们陷入消极的祸根。
第一,批评。 尽管这是破坏性最弱的骑士,但它仍然具有破坏性。如果你对婚恋关系中的一些事感到不快,就要想尽办法表达出来。不是攻击对方,而是用一种温柔的方式。这需要你采用一种直接而积极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担心和需要。与之对立的则是批评或者人身攻击。
批评:你说过你会打扫,但桌上还有面包屑。你说过的事情从来都做不到。(“总是”“从来”这些词暗示着对方存在人格上的问题。)
温柔的方式:桌上还有面包屑。我需要你把它们清理干净。
批评:我告诉过你,咱们必须在7点之前到那儿。你是故意磨蹭的吗?
温柔的方式:快点。咱们晚了。现在就得出门。
批评:我还以为你会给我买无糖冰茶呢。你太自我为中心了,总是不记得我让你干什么。
温柔的方式:噢,我跟你说过偶尔带点无糖冰茶回来。
第二,蔑视。 这种言语虐待暗示着你的伴侣低你一等。它包括辱骂、讽刺、嘲笑和贬低。
“你这叫打扫?你就不能把事做对吗?把那块洗碗布挂起来。”
“你有精神病吧?抓紧时间对你来说就那么难吗?咱们必须在7点以前赶到。”
“你检查过标签了吗?你识字吗?你看看这冰茶上哪儿写着‘无糖’?”
第三,防御。 作为言语攻击的受害者,想要保护自己是可以理解的。防御的方式包括正常的愤怒、反击和做无辜状,经常表现为抱怨。尽管你可能认为防御是正当的,但它不会让冲突停止,相反,它会使紧张升级。从防御中解脱的办法是承担起自己应有的责任。
蔑视:你真够懒的。你应该把这些清理干净!
防御:我找不到洗碗布。你又把它藏到哪儿了?
蔑视:你从来没准时过。你这回又迟到了!
防御:如果不用花那么长时间等着冲澡,我早就准备好了。别唠叨了。
蔑视:你没买无糖冰茶。你是怎么回事啊?
防御:喂,别怪我。是你没跟我说!
第四,冷战。 当紧张局势最终导致怒不可遏后,生理失控的双方都不再释放倾听的信号,例如点头、眼神接触、简化音节等,取而代之的是无动于衷,就好像竖起了一堵隔绝信号的墙。这是为了防止进入怒不可遏状态而做出的努力,但这种冷战也使解决争端的希望破灭了。
你可以在下面的对话中看到所有这些骑士。这对伴侣正试图决定去谁家过感恩节。
丈夫:我觉得,今年的感恩节咱们应该跟我爸过。
妻子:但是我已经跟我爸妈说了咱们会回去的!
丈夫:咱们前两年都是跟你父母过的。
妻子:那是因为你懒得安排你那边的事。(批评)
丈夫:我很忙。(防御)
妻子:我就跟你不一样,我不会坐在那儿想“我该计划计划了”,然后什么都懒得干(蔑视)。所以不要在最后一分钟告诉我要去看你爸。这太自私了。(批评)
丈夫:你总是这么任性(批评)。我不知道我这样努力跟你沟通有什么意义。你简直莫名其妙。(蔑视)
(他将视线垂下、移开,陷入沉默)
妻子:所以,怎么……你现在想忽视我,生你的闷气?
丈夫:(沉默)(冷战)
妻子:喂?有人在吗?出来啊!(蔑视)
婚恋关系不断陷入消极状态后会发生什么呢?“捕鼠器”的悲剧结局当然是伴侣间的信任被不断地侵蚀直至消亡。她觉得:“他不在乎我的感觉。”他纳闷:“为什么她不能再有爱一点?”他们无法逃出这座监狱。彼此都相信对方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如果不能有技巧地干预他们的这种想法,增强他们之间的调和能力,他们甚至会相信那些他们曾经深深信任的伴侣不仅不关心自己的利益,还和自己对着干。这时的伴侣也就变成了零和博弈中的对手。斗争的目标变成了对彼此利益的争夺。当然,真正输掉的却是他们的爱。
破裂的婚恋关系可能以离婚而告终,或者在尖锐的对抗或凝重的沉默中耗上数年。当这样的伴侣进入咨询室时,咨询师的注意力可能会落在他们交流的进步和谈判的技巧上。但如果没有注意到根本问题,任何形式或方法的治疗都是徒劳的——因为他们已经不再信任对方了。如果这对不幸的伴侣没有接受调和方面的引导,他们就必须承担面对破坏性的背叛(包括不忠)的风险。
消极诠释一旦开始,消除起来将非常困难,因为环境不是黑白分明的。有时怀疑是合理的,因为对方可能的确自私,但有时却是无中生有。消极诠释可以快速鉴别问题伴侣。
我敢保证,无论你什么时候阅读本章,八卦界都会传出名人政客被捉奸在床的细节详尽的绯闻。有很多原因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对名人八卦如此着迷。但如果你自己的世界被风流韵事搅乱,或者因此而惴惴不安,你肯定不会关心最近的头条绯闻或者散播你的绯闻的具体人数。相反,你会想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在你身上,你的婚恋关系是否还可以,或应该可以挽回,以及将来可能的外遇是否可以避免。
出轨后的伴侣是可能和好的,但这个过程痛苦至极,而且并不容易。 出轨是标志婚恋关系危机的警示器。 它让伴侣中至少一方感到孤独和失去价值。欺骗是具有高度危险性的,我们必须面对它,用最笨拙的方法去一点点地改变,如果这能促进双方的理解和满足。
如果出轨者被公认是个恬不知耻的禽兽,那么再怎么修复都无济于事。可以理解,碰到这样的人,伴侣是多么的绝望和愤怒。但不管花边新闻怎么写,这些出轨者并不是恶魔。在实验室和临床研究中,在对这些出轨者进行冷静客观的分析后,人们发现他们的婚恋关系本身才常常是导致外遇的原因。
伴侣不是一夜之间就会出轨的。他或她在不知不觉中用一种缓慢到察觉不到的速度滑下了这条不归路。这就是外遇看起来总是没来由地发生的原因。就像詹姆斯和玛丽昂,他们是爱情实验室中很多伴侣的混合体。玛丽昂嫁给詹姆斯时,他是个成功的摄影师,支持她去烹饪学校学习。10年匆匆而过,詹姆斯的生意因为近些年兴起的DIY数码摄影而受到重创,但玛丽昂刚刚在当地一家高级餐厅坐上了主厨的职位。她很激动,却又担心自己无法胜任。她无论何时向詹姆斯倾诉自己的焦虑,他都会帮她打消顾虑,并且让她更加积极而乐观。这也是他经常给自己的建议。他认为自己是她的坚实后盾,但玛丽昂却因他的言辞而感到被轻视和受伤,她没有告诉詹姆斯这点。
同时,尽管詹姆斯表现得为玛丽昂的成功而骄傲,然而他的内心却非常焦虑和彷徨。他没想到,他们现在的收入和事业前景竟然有如此大的反差。这让他想起了他盛气凌人的母亲,她经常瞧不起他父亲。玛丽昂时常忙于工作而不在他身边,这也加剧了詹姆斯的恐惧。孤独和愤懑让詹姆斯想到妻子的自私、得意和自命不凡。他想象着能够拥有一个可以让他感到忠诚和支持的伴侣,帮他渡过眼下的困境。詹姆斯的怨气越来越重,他发现自己总是在怀念一个过去仰慕他的女友。她和詹姆斯近来心目中的玛丽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并没有把这些想法和感觉告诉妻子。
因为詹姆斯和玛丽昂都把不满藏在心里,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怒火中烧,而且总是保持距离。他们越来越消极和不信任对方。很明显,他们的关系岌岌可危,但这种处境下的伴侣们往往感受不到,而且不承认他们正陷于困境。让他们承认只是小打小闹倒是容易一些,但如果问他们之间关系如何,他们一定会一口咬定他们彼此相爱、相互支持,在谈到他们中是否有人会出轨时还表现出一些不屑。他们确实是这样想的。
一个下雨的清晨,一位红发女人走进当地的咖啡馆,把伞掉到了詹姆斯的脚边。女人道了歉,詹姆斯表示没关系。他们开始感到那种显然不同于一般排队等咖啡时的愉悦。她端起咖啡离开时,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微笑。这让詹姆斯很惊讶,甚至是振奋。第二天,他又碰到了她,结果他们坐在了相邻的两张桌旁。他们开始交谈,互相询问名字以及彼此生活的大致情况。她叫琼,是位计算机分析师,住在邻市。和詹姆斯一样,她也喜欢看无声电影。另外,她是单身。起初,詹姆斯在他们聊天的时候不停地环顾四周,但是最后他放松了下来:还有什么比两个拥有共同兴趣的人坐在拥挤的咖啡馆邻桌聊天更清白的呢?好吧,他发现琼很迷人,但这不是他第一次欣赏妻子以外的女人。但他还没有和她调情。另外,他在谈话中多次提到了玛丽昂。几周过去了,詹姆斯和琼成了“咖啡友”。一天早上,和玛丽昂吵架后,詹姆斯发现自己不再像过去那样伤心了,因为他在想琼。虽然自己不承认,但在那些希望碰到琼的日子里,詹姆斯开始花更多的时间关心自己的胡子和发型。碰不到琼的时候,詹姆斯就会感到失望。慢慢地,琼暴露了更多个人生活的细节。她去年和一个男人分手了,因为那个家伙害怕结婚。她曾经尝试上相亲网站,但没有碰到正常人。“我不相信像你这么好的女人会没有人追。”詹姆斯说完后尴尬地眨眨眼。
他们的友谊在当地电影院组织的卓别林电影节时有了很大进展。詹姆斯约琼一起去电影节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玛丽昂很忙,又讨厌无声电影。所以这时,詹姆斯和琼互换了手机号码和电子邮件地址。一起看电影变成了频繁的活动。詹姆斯还没有向玛丽昂提过他的新朋友,因为她可能会误解他的意图,这可能导致他们大打一架。为了显得体贴,也为了避免冲突,詹姆斯保留了这个小秘密。另外,他想他只有在妻子加班到很晚时才会和琼在一起,而且琼知道他已经结婚了。詹姆斯说服自己,他这么做不会伤害任何人。
詹姆斯会适时向琼吐露自己的婚姻问题。琼则表现得像一个富有同情心的听众。她会给他提建议,帮他解决和玛丽昂之间的问题,帮他避免离婚的不幸,琼总是陪着他。詹姆斯还会告诉琼一些连玛丽昂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在一家咨询公司重要职位的候选人名单上。琼表现得很有兴趣,并且对他表示支持,这使他不断向琼透露自己一系列面试的结果。当他被另一名候选人淘汰时,整个人都垮掉了。连心不在焉的妻子都看出了他哪里不对劲。当他承认他的沮丧之后,玛丽昂说:“如果你提前跟我说,我也许能帮你准备一下面试。可你都不说一声。不管你怎么想,我确实懂一点面试技巧。”
“我不需要你帮忙。”詹姆斯反驳。另一个遗憾事件变得不可修复。他们都放弃了努力,在彼此的“陪伴”中度过了又一个寂静的夜晚。
第二天,当詹姆斯告诉琼这个坏消息时,她给了他一个支持和同情的拥抱。他不禁意识到琼和玛丽昂的差别。前者给予他认可,后者让他感受不到支持。与妻子不同,琼是不带评判色彩的。她总是对他的想法和主意感兴趣。当他向她展示自己的照片时,她不断地称赞他的天才。对詹姆斯来说,琼给他的尊重和仰慕是他在玛丽昂身上从未体会到的。他承认有时在自己的意识边缘出现了什么:琼对他来说比妻子更可爱、更性感、更美好。他幻想如果和琼而不是玛丽昂结婚,生活该有多幸福。这些难以抑制的想法左右着他的感受。他感到了和妻子之间日益加深的鸿沟。对琼的思念取代了他的罪恶感。
詹姆斯和琼的关系在他们相识之初的6个月里并没有发展成性关系。但他早在这之前就开始背叛了。甚至在遇到琼之前,当他第一次把玛丽昂和之前爱慕他的女友做消极对比时,就已经开始对妻子不忠。再加上詹姆斯夫妇相互疏离,隔膜越来越深,一点一滴的消极事件逐渐组成万劫不复的瀑布,导致了他最终对妻子的背叛。
詹姆斯在此事中并非无辜,但他也并非故意,只是忘记了自己的弱点。我知道很多婚恋专家听过不知多少类似的故事,他们总是会说不忠的出现是由于詹姆斯和玛丽昂忽视了他们的婚姻。他们会说,所有的婚恋关系都像汽车一样,需要调整发动机才能保证其持续平滑运转。人们相信,即使你买到了梦想中的汽车,如果不做保养,10年之后它就会变成一坨肮脏的废铁。但人不是车!尽管忽视严重影响了人们对婚姻的满意度,但仅仅让他们互相拥抱是不够的。
我们已经走过了伴侣信任标尺坠落的轨迹——从双方拒绝倾听和忽视对方的情绪开始,演变成怒不可遏、一堆不能解决的遗憾事件、蔡格尼克效应、不断吸收的消极信息,直到最后失去信任。所有这些都在詹姆斯和玛丽昂的婚姻中发生了,他们不顾对方的感受,不能识别出对方痛苦的信号。渐渐地,他们不再表达自己的不满。他们避免吐露自己的需要,这样就不会陷入冲突。这种试图拯救婚恋关系的努力却起到了相反的效果——两人之间的信任逐渐降低,他们被一步步带进“捕鼠器”。
这个忧伤的轨迹将婚恋关系中的伴侣变成了敌人,但它也并不总会这样。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困在这种悲惨的、没有尽头的战争中的伴侣中有30%能保持彼此信任。尽管他们的信任标尺已经坠落,却能固守在零和博弈的位置上。他们仍然会为婚恋关系做出牺牲,并把它摆在首位。他们没有婚外情或者背叛行为。在一些案例中,伴侣们保持忠诚的原因是他们维护家庭尊严的信念。抑郁和较低的自尊也会帮助伴侣维持关系,但这样的婚恋关系是一种悲哀。
剩下的70%的痛苦伴侣中至少有一方的信任标尺坠落了。坠落的一方或双方再也不认为婚姻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也不愿把它放在首位,然后背叛标尺会上升。当至少一方的信任度很低时,婚恋关系不但开始踏上进入“捕鼠器”的轨迹,还让他们对彼此失去信任。
出现不信任后,消极“滑动门时刻”就会导致一种可怕的事情发生,我称之为“消极对比”。不再可信的伴侣并没有转身离开,与此同时,他或她还会拿伴侣跟想象中的或者真实存在的人做比较——结果当然是伴侣输了。比如,卡尔听见普丽西拉在看账单时叹了一口气。他并没有问她为什么叹气,却想到,我的弟媳珍妮从来不会让我弟弟为收入感到难过。这种进行消极对比的倾向,不管那个更好的别人是真实的还是想象的,都预示着伴侣在未来出轨的可能性。
在信任消失后,消极“滑动门时刻”出现的行为。这时产生冲突的双方不仅没有转身离开,还会将伴侣与想象中或现实中的他人进行比较。
尽管积极对比和消极对比的概念早就成了社会心理学中婚恋关系研究的一部分,但多年来使用得却不多,因为伴侣间的对比很难在实验室里进行测量。但是已故的伟大心理学家卡里尔·鲁斯布尔特(Caryl Rusbult)博士对这个领域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她发明了一种简单的自我报告问卷,用以测量伴侣双方的奉献水平。在30年来的一系列研究中,她发现托付终身是一个逐渐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伴侣会越发频繁地从积极的角度用自己的婚恋关系和别人的做比较。
对于詹姆斯来说,他在碰到琼之前就已经开始消极对比了。他发现自己经常想起前女友,用她对自己的仰慕和他从妻子那里感受到的轻蔑做比较。博弈论学家会说,詹姆斯开始评估从婚姻中获得的收益和从其他关系中获得的,发现前者更少。接着,琼出现了。
婚恋关系中的伴侣用自己的现状和其他真实或想象中的可能性做比较是很正常的。如果一个男人对他的妻子微笑,她也回应了一个,他可能会想:“噢,笑得多美啊!她让我没办法再爱上别人。”但是过了几天,她的微笑可能没有那么灿烂,这就会让他有些失望。这时他可能会想:“哼!我在调情,她都没反应!我打赌那边的辣妹一定比她有反应。”这种鸡毛蒜皮的消极对比倒不会伤害婚恋关系,但是时间长了,这种想法的次数多了,就可能导致疏远,最终使婚恋关系奔向背叛的悬崖。当玛丽昂被琼比下去时,詹姆斯的婚姻便在不忠的悬崖边摇摇欲坠了。鲁斯布尔特发现在严肃的婚恋关系早期,积极对比会加强一种信念:“这次爱对了。”双方对彼此越来越珍惜,为对方的积极品质心存感激。同时,他们会把对方的消极特质最小化。当莎伦和朋友乔迪共进午餐时,她脑海中却闪现出老公和乔迪男友的交锋。她想:乔迪真可怜。皮特那么不随和,没有一点幽默感。我可真幸运,托尼既亲切又有趣。莎伦快速的积极对比增强了她的感激之心和对托尼的忠诚。
沉浸在积极对比中的伴侣会认为其他可能的组合都不如他们,并且发展出一种“我们对抗全世界”的态度。随着他们对婚恋关系积极想法的增多,他们也越来越依赖这段关系来满足他们日益增长的情感需要。他们开始相信,失去对方将是一场灾难。 积极对比的累积效果可以帮助他们渡过偶尔遇到的难关。 尽管20年来谢莉的婚姻冲突不断升级,但她仍表示:“尽管比尔有时候会发狂,但只要想想朋友们的老公,我就会觉得自己非常幸运。我不能想象和另一个人结婚会是什么样子。”尽管没有意识到,但谢莉确实考虑了比尔被取代的可能性。比尔无疑胜利了。
相反,一个人如果经常陷入消极对比,就会经常体验到购物时体验到的后悔和执念——我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每当提起消极对比的毁灭性破坏时,我总是想起阿比和泰勒的故事。他们是一对年轻伴侣。他们尝试过5次不同的心理咨询,却守不住他们4年的婚姻,于是向我求助。阿比有一份全职工作,其余时间大多用于照顾他们正值学龄的双胞胎。泰勒是个全职的计算机技术员。尽管他的妻子承担了绝大部分照顾孩子的事务,泰勒仍然觉得自己应该每周至少花上2小时和朋友在下班后一起打高尔夫球,而不是在家帮阿比干活。泰勒辩解说,因为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多挣这么多钱,放个“小假”也是公平的。他和阿比讨价还价,争取最好的“交易”。阿比当然不同意他的观点。在阿比眼中,长期以来,泰勒已经越来越不值得信任了。他会一个人出去,还会跟阿比为了打高尔夫球讨价还价。她已经厌倦了没完没了地照看孩子,对泰勒的缺席极为不满。因为泰勒不能及时对阿比的需要做出反馈,还经常忽视她希望从照顾孩子中暂时解脱的要求,所以阿比的信任标尺越来越低。泰勒不考虑阿比的利益,也不采取行动增加她的利益。他忽视阿比的抱怨,相反自己却一肚子牢骚。当阿比感到情绪消沉时,泰勒说自己感觉更糟糕。他们经历了太多滑动门时刻,却都没有好好地收场。他们与彼此脱离的感受越来越强,但到现在还没有背叛对方。
一场晚宴上,泰勒正在和一个叫埃莉斯的美女聊天时,疲惫的阿比拍拍他肩膀,示意该回家了。泰勒同意了,但是显然很不情愿。出门时,他在想:埃莉斯比阿比快乐得多,也更性感。如果我没娶阿比,可能会有个更好的妻子。在开车回家的路上,他对阿比抱怨,说他的生活单调乏味、缺乏乐趣。他的妻子一听就知道泰勒在拿她和埃莉斯做比较。糟糕的争吵不可避免了。阿比要泰勒知道,她希望她能“嫁给一个能欣赏我、理解我生活艰辛的人”。又是一个消极对比。
关注“如果”已经成了泰勒和阿比的思维方式。无论何时,只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转过身去,“谁需要这个混蛋?”夹杂着“我和别人在一起一定会更幸福”的想法就会萌生。难怪他们尝试了5次心理咨询都没有效果。阿比和泰勒越是被这种不可抗拒的生活压力折腾,就越是痴迷于幻想代替品。他们的根本问题不是频繁的争吵,不是泰勒和其他女人的调情,也不是他拒绝全力承担起父亲和丈夫的责任。他们婚姻陷入僵局的原因,就像鲁斯布尔特的研究显示的那样,是他们还没有对对方做出承诺。他们对他人的幻想说明他们都把婚姻关系看作是有条件且不重要的。这使得泰勒表现自私,让阿比感到被抛弃——他们都觉得拒绝沟通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如果和别人在一起,一切都会比现在好。
阿比和泰勒被真相震惊了。他们一直在试图拯救一段根本没有开始的婚姻。我最后一次和他们联系时,他们又开始进行心理咨询了。通过注意在滑动门时刻的坦白和积极沟通,他们的关系有所好转。
很多人在婚恋关系中做出消极对比,却不承认。他们放置或忽略那些危险的想法,因为他们认为每个人迟早都会有这些想法。这是事实。但当这些想法与疏远、缺乏沟通等行为一起出现时,就像吉姆、泰勒和阿比那样,会造成很大伤害。如果忽略它们,伴侣就错过了提醒他们关系出现问题的警报。
伴侣们卡在“捕鼠器”里做消极对比时,他们的关系也在呈螺旋式下降。他们越消极,就越容易做出消极对比。这反过来也让他们更不幸福,产生更多的消极想法,就这样一直恶性循环下去……我把“捕鼠器”加上压倒性多数的消极对比的形式称为“背叛的温床”。当一个新的选择出现在其中一人的生活中时,不忠随时可能发生,即使像詹姆斯那样不断对自己说“我没有越轨”也于事无补。
我们现在应当能理解不忠是怎样产生的:缺乏真心交流加上消极对比。但是“背叛的温床”是如何滋生出让伴侣伤透了心的行为的呢?为什么不锻炼自己的自控能力,让行为正派呢?我相信向科学寻求答案比关注人类的劣根性更有效。把负心人当作恶魔并不能阻止背叛的发生,也不能消除不良后果。
已故心理学家雪莉·格拉斯(Shirley Glass)在她的著作《并非普通朋友》( Not “Just Friend” )中描述,不忠从一开始毁掉的就是婚恋关系的“墙”和“窗”。通常,长期且有承诺关系的伴侣会在他们和世界之间竖立起一道墙来保护他们的小天地,而且会给对方留一扇窗。这种情景并不意味着只有他们两人绑在一起。他们在婚恋关系之外都有自己的生活和经历——工作、家庭、朋友、追求。但在这些时候,他们也会与他们用对彼此的亲密与信任筑成的“避风港”所带来的安全感相伴。然而,一旦背叛在其中滋生,毒素就会悄无声息地侵蚀“避风港”。
首先,秘密出现了。 当双方不再信任彼此,有了自己的秘密,冲突力量便蓄势待发。当令人懊悔的事件削弱了伴侣间的承诺时,沉默才可能被打破。伴侣们很容易受到伤害,尤其是在生活中发生重大变化时,比如又生了孩子或者换了工作,或者是在发生意外时,比如父母去世、疾病或者子女出现问题。哪怕最牢固的婚恋关系也会受到这些因素的考验。背景、秉性和理念的差异变得格外突出。这时,如果一个人伸出手,却发现另一个人“不见了”,如果他们不能就这件不愉快的事坐下来沟通,失望和孤独就会泛滥。拒绝可能并不明显,尤其在伴侣就这件事发生过争吵之后。但他们只是“围绕”它争吵,留下的未解决的伤痛则永远不会平复。
一旦双方出现过对彼此情绪的忽略和轻视,造成了双方信任水平降低的后果,伴侣们为了不让情况变得更糟,就会尽量避免冲突。他们回避着不稳定的事态,把它们胡乱塞到地毯之下,直到像诗人罗伯特·克里利(Robert Creely)所说的那样,“地毯皱了起来”,他们会对起皱的地毯敬而远之。当伴侣拒绝打破现状时,他们甚至会相信,通过在关系之外获得满足会对当前这段关系有好处。
当婚恋关系岌岌可危时,对伴侣坦白似乎会适得其反,因为那样会伤害对方。当詹姆斯第一次碰到琼时,他能对玛丽昂说什么呢?“你猜,亲爱的,我在‘杯具酿造’喝咖啡时有个美女搭讪我。感觉好极了!”他对玛丽昂说这些,还不如直接告诉她,她的新工作让自己感到懦弱并且“像个娘儿们”。他绝不可能承认,甚至不会对自己承认!像詹姆斯这样避免冲突是因为他把消极情绪等同于炸药。如果他把内心的纠结告诉玛丽昂,他会感到自己引爆了婚姻的自杀式炸弹,所以他没提过琼或者碰到她时激起的复杂情绪。他忽略了这些,让消极对比变得更加理所当然。
但是因为没有对玛丽昂坦白,詹姆斯剥夺了她表现支持和爱的机会。用格拉斯的观点来讲,缺乏自我表露会在伴侣间本该打开互信之窗的地方竖立起一道墙。结果就是,情感上的距离让有秘密的人变得孤独。
像詹姆斯这种在面对性诱惑时表现出缺乏克制和道德品行的人在美国常会受到谴责,但这对他们并没有帮助。事实上,研究表明,大多数婚外情并不是由色欲引起的。瞬间的性吸引是人类生物性的一部分,甚至在最和谐的长期婚恋关系中,人们也不会对外界的诱惑视而不见。但如果婚恋关系可以满足双方的情感需要,他们就会给色欲的念头筑起围墙。在牢固的婚恋关系中,伴侣没必要泄露被他人短暂吸引的事实。但如果他们之间的信任水平很低,那么,他们确实需要做一番讨论,即使这看起来是具有破坏性的。为了说明这两者间的区别,试想一下,一对伴侣在街上与一位美女擦肩而过。丈夫迅速看了一眼。妻子注意到了他游移的眼神,问道:“你觉得她比我漂亮吗?”如果他们在性和情感上的联系十分强烈,男人可以说:“不,你比她漂亮多了。”哪怕这也许只是个善意的谎言。即使妻子知道他在说谎,也会把这当成是源于爱和尊重的小把戏。相反,如果伴侣双方的乐趣已经被谎言毒害,丈夫否认被吸引并拒绝谈论这件事就具有破坏性了。我不建议粗鲁地回应:“对啊,她比你性感多了。”这么说对关系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但如果换一种说法就会好很多:“我有时确实会注意其他女人。我想这是因为咱们好久没谈谈或者做爱了。这已经开始对我产生影响了。我怀念过去的你,怀念过去的我们。”我承认这很难说出口,但它很值得。(你会在本书第9章找到如何进行此类棘手谈话的建议。)
接着,墙和窗的位置互换。 当婚姻中的不幸让一个人像詹姆斯那样对其他人敞开心扉时,所谓的“牢固关系小屋”就受到了最危险的结构性破坏。他把他的新知己当作了家庭矛盾的避难所。现在,伴侣共筑的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将他们隔开的新墙和一扇联结着詹姆斯和他新朋友的窗。詹姆斯开始对琼吐露他和玛丽昂的生活时,他正经历这种位置的互换。但是麻烦并没有就此停止。和詹姆斯一样,很多出轨者无法承受失去一个能够提供安抚和情感联系的知己。他们在新关系周围筑起围墙,保卫它在原配面前的安全。
出轨者抛弃了伴侣和婚恋关系。 当你和婚恋关系之外的人建立关系时,你对长期婚恋关系的态度就会发生不可避免的转变。转变迅速开始了。消极情感压倒性地闯入,你重新回顾你们的关系时关注的都是伴侣的缺点,而把优点最小化了。过去的你眼中的保护伞现在成了控制狂。深切的感情也变得缠人。害羞变成了目中无人。你过去把伴侣当作宝贝,别人的爱情都一文不值。现在你们的关系一文不值,你开始抛弃对方。过去你幻想你们共度未来,梦想你们拥有同一个目标,为自己在茫茫人海中碰到“对的人”感到幸运。现在,相反的想法在你的脑中挥之不去。这种转变让你对潜在的情人发出的信号变得敏感。
背叛者认为伴侣不值得信任。 当墙和窗互换了位置,房子也就不再坚固了。婚恋关系开始沦为讽刺性的悲剧。潜在的“出轨者”开始不信任他的伴侣。你可能会觉得相反的情况更可能发生。但是当我分析这些伴侣在实验室宽容的气氛下的互动时,结论变得很清晰。秘密产生距离。准出轨者感受到的情感联系越弱,就越不信任他的伴侣。尽管准出轨者是悲剧的始作俑者,但在他们眼中,伴侣才更加不值得信任。在爱情实验室中被问起他们的婚恋状况时,准出轨者们会说自己的另一半“自私”。无辜而不快乐的伴侣看起来只在乎自己。出轨的一方这时会存在两种截然相反的想法:“我已经有家室了”和“我爱上了另一个人”。为了解决这种认知上的失调,出轨的一方经常将造成自己脆弱和孤独感的责任判归对方。他会想“这不是我的错”,“我没做错任何事”以及“我是被绝望所迫”。
我所做的研究中的一位女性切尔西在刚得知母亲被确诊为癌症时感到心烦意乱。她让丈夫格兰特取消橄榄球比赛,花一天时间陪陪她。但是格兰特无论如何都决定要去打球,因为没有他球队就会被判违约。在格兰特眼中,在比赛中出现是从道德层面做出的选择,因为这样会让较少的人失望。切尔西感到痛苦与受伤。但是她没有坚持让格兰特留在家里。因为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也没有表达自己的感受,切尔西剥夺了丈夫守护她的机会,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其他人。随着母亲情况的恶化,切尔西开始向她的网球教练寻求关注和支持以作慰藉。当他们的友谊转为性关系后,切尔西反而感到格兰特不值得信任,以此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合理化的借口。
牢固的关系不是一天建立起来的。 想象镜头快速倒退的画面——大厦分崩离析,砖瓦被一块块拆下……这种拆除的过程就是秘密对伴侣来说最危险的一点。如果不进行干预,他们的爱情就会被拆成碎片。
突破底线。 背叛者现在已经准备好和新伴侣发生性关系。在婚外情中,他们身体上的初次背叛可能会有多种方式。过程是极其缓慢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允许自己去跨过一些不重要的线,谈论诸如“我不信你这么迷人都没人约!”的亲密话题,互诉衷肠,凝视双眸,不经意的碰触,经意的碰触,吻别,长吻,幻想和对方在一起,感觉好像伴侣一样,等等。但即使是在和新欢发生性关系之前,出轨者也已经不能再爱旧爱了。伴侣间亲密情感的缺失让他们的关系失去保护,岌岌可危。
伴侣出轨不是一夜之间的事,他们是在不知不觉中以一种缓慢到无法觉察的速度滑向这条不归之路的。从不再信任彼此,到找到新的知己,再到突破底线,婚恋关系本身才常常是导致外遇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