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桃

这篇文章讲述了一场民间精彩的变戏法。所谓变戏法、幻术就是现在所说的魔术，它是过去民间流行的表演艺术。故事先讲“请变戏法”、变戏法的人“埋怨连连”，为即将到来的“偷桃”戏法赚足了眼球。正式的戏法由抛绳悬天、缘绳偷桃、肢干雨落、堂上请赏、孩子现身等五部分组成，层层递进，精彩纷呈，淋漓尽致地展现了戏法的精妙。

我当初参加童生试，去府城应考时正值立春。按照风俗，立春前一天，各行各业的商人都要在商店前扎起五彩高楼，然后敲锣打鼓到藩司衙门去庆贺，称为“演春”。当时我跟着友人也在队伍中凑热闹观看了演春。

那天，路上游人如织。藩司衙门的正堂上坐着四个身着红色官服的官员，他们两两相对，各坐在东西两边。我当时还小，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官。当时周围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十分热闹。忽然有一个人肩上挑着担子，领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孩子走了过来，这个人对着堂上跪下，似乎有事呈请。周围人声嘈杂，听不到他到底说了什么，只是看到堂上的人发出了笑声，接着便有身着青衣的人大声命那人表演戏法。那人答应后站起来问：“表演什么戏法？”堂上官员互相说了几句话，然后派人问那人擅长什么。那人道：“我能颠倒万物时令，变出不是这个季节的东西。”下面的人上去向那四名官员回禀了。过了不多会儿，下人走下堂来宣示官员的命令，让那人变桃子。

变戏法的人答应了，脱了衣服盖在竹箱上，故意口里埋怨道：“大人也太不明事理了，眼下大冬天的，冰雪未化，哪里去取桃子呢？变不出桃子又怕大人发怒，这该如何是好啊？”旁边的小孩儿原来是他儿子，道：“阿爹既然已经答应了，又怎么好推辞呢？”变戏法的人惆怅良久，说：“我想了半天，如今是初春，到处冰天雪地的，人间不可能有桃子。只有天上王母蟠桃园四时不凋，可能有桃子，只能去天上偷才能拿到桃子了。”儿子说：“呀，天上能踩着台阶上去吗？”变戏法的说：“我们有法术在。”打开竹箱拿出一团绳子，大概有几十丈长，理出绳子头，向天上扔去，绳子立刻悬挂在空中了，好像那儿有东西将它挂住了一般。

不一会儿，绳子越抛越高，虚虚缈缈升到云中，变戏法的人手中的绳子也只剩下绳头。他招呼儿子说：“儿子，过来。我老了，没力气，走不动路了，得让你上去一趟。”把绳子给儿子：“拿着它就可以爬上去。”儿子接了绳子，面有难色，抱怨道：“阿爹太糊涂了！这样一根细绳，让我顺着它登上万仞高空，要是断了，我会摔得连根骨头也找不到！”变戏法的拍着儿子哄道：“我已经失口答应了，现在后悔也晚了啊。你就去一趟吧。你偷了桃子来，大老爷必定重重赏我们，到时候我给你娶漂亮媳妇。”儿子这才手拿绳子，盘旋而上。只见他在绳上手脚移动，像蜘蛛在丝上爬一样，渐渐隐入云霄不见了。过了很久，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像碗那么大的桃子。变戏法的人十分高兴，忙捡起来拿着献到堂上去。堂上官员四下传示很久，也辨不出桃子真假。

忽然绳子落在地上，变戏法的人大惊：“不好！上面有人弄断了我的绳子，我儿子可怎么下来啊！”接着一个东西从天上掉下来，一看，是他儿子的头。变戏法的人捧着儿子的头大哭道：“一定是偷桃的时候被看桃人发现了。我儿子这下完蛋了！”又过了会儿，一只脚掉下来；又没多大会儿，腿脚四肢纷纷从天上掉落，像下雨一般，直到身体肢干全都掉落干净。变戏法的人大悲，将散落的肢体一一拾起，放在竹箱里盖上，说：“老夫只有这一个儿子，每天跟着我走南闯北，四处游历。今日遵从大人的命令，上天偷桃，不想却遭此劫！我要把他背回去埋葬了。”走入正堂，跪下道：“为了取桃子，害死了我儿子。大人若可怜小人，帮助葬了我儿子，小人定当结草衔环报答大人的恩情。”官员十分诧异，各赐赏金给变戏法的人。

变戏法的人拿了赏金缠到腰间，敲击竹箱盖，喊道：“八八儿，还不快出来谢大人赏赐？”这时，一个蓬头乱发的童子用头顶开竹箱盖出来了，朝北叩头，正是变戏法人的儿子！

因为这个法术太神奇了，所以我至今记忆犹新。后来听说白莲教的人也会这个法术，难道爷俩是白莲教的后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