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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皮

本篇讲了一个书生沉迷于一个顶着美丽外表的邪恶妖怪——画皮,险遭命丧的故事。蒲松龄“画皮”这一巧思有深刻的寓意:就文章本身来说是劝世人不要被美色所诱惑;延伸到现实,我们可以领悟到不要贪心,要善于识别伪装,以防上当受骗。文中王生妻子陈氏是典型的传统妇女,忠贞、贤惠,她在王生遭报应后仍无条件支持他,甚至甘愿忍受屈辱,在今天看来可能难以让人接受。蒲松龄“异史氏曰”:“爱人之色而渔之,妻亦将食人之唾而甘之矣。”意思是因为王生贪恋美色,所以他妻子就应受到惩罚。这是蒲松龄让陈氏受辱的解释,反映了他对夫妻关系的认知:妻子与丈夫不可分割,妻子是丈夫的附属。具有时代局限性。

山西太原人王生早晨赶路,遇到一个女子。女子正抱着一个包袱狂奔,跑得很吃力的样子。王生赶上她,见是个十五六岁的美丽女子,暗生喜爱,问道:“你为何天不亮一个人在大路上跑呢?”女子道:“你不过是个路人,又不能为我解决烦恼,就别问了。”王生说:“姑娘有何忧愁?告诉我,我或许可以帮助您。”女子黯然道:“我的父母贪财,把我卖给了一个富人。这个人的大老婆善妒,对我日夜辱骂,我实在忍不下去了,这才跑出来。”王生说:“那你准备跑到哪里去呢?”女子说:“我是偷跑出来的,也不知道去哪里。”王生说:“寒舍离这儿不远,姑娘如果不嫌弃,不如去我家吧。”女子高兴地答应了。王生帮女子拿着包袱,领她回家。

到了王生家,女子环顾室内见没有旁人,便问:“您怎么没有家人?”王生答:“这是书斋,我读书的地方。”女子说:“这个房间真好。如果您怜惜我,要我有条活路,请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儿。”王生答应了。然后两人便在一起生活了。王生将女子藏在密室,过了好几天也没人知道。王生将女子的事稍稍透露给妻子陈氏。陈氏怀疑女子是有钱人家的小妾,劝王生打发她走,王生不听。

一天,王生在街上遇到一个道士,这个道士看到王生满脸惊愕,问他:“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东西?”王生说:“没遇到什么啊。”道士说:“我看你周身被邪气缠绕,还说什么都没遇到?”王生极力辩解,道士只得走了,还说:“怪哉!世间从不缺死到临头也不悔悟的人哪!”王生觉得道士的话很奇怪,对那女子起了疑心;但是转而又想明明是一个佳人,怎么会是妖呢?料那道士只是想借驱灾镇邪来骗吃骗喝。

不一会儿,王生到了书斋,书斋门从里面反锁着,王生疑惑是谁干的,就从坍塌的墙缺口进到院子,发现房门关着。王生蹑手蹑脚透过窗户往里看,却见里面有个鬼,面孔狰狞,翠绿色的脸,呲着锯子状锋利的牙齿,榻上铺着一张人皮,鬼正拿着彩笔在上面作画。不一会儿鬼扔下笔,拿起人皮像抖衣服那样抖了两下,披在身上,就变成了一个女子。王生大骇,连滚带爬逃走了。他急忙到街上去找道士,但是已经找不见了。王生到处找,最后终于在郊外找到了他。王生跪在地上向道士求救。道士说:“让我来赶走它。此物也颇费了些工夫,才找到了这样一个替身,我也不忍伤害它的性命。”把一个拂尘给王生,让他挂在卧室门口。临走时,又和王生约定在青帝庙见面。

王生不敢再去书斋,在内室和妻子睡了,将拂尘挂在门上。大约一更的时候,王生听到门外有连续不断的“嚓嚓”声。王生不敢去看,让妻子看。陈氏走到门口偷偷看去,只见一个女子站在那儿,她见门口挂着拂尘,不敢进来,正在咬牙切齿,过了很久才走。不多时,女子又来了,骂道:“道士还想吓唬我,没门儿!到嘴的东西还能吐出来不成!”一把扯下拂尘弄个稀巴烂,然后破门而入,径直向王生床上扑来,剖开王生肚子,挖出他的心脏逃走了。陈氏大声呼喊。婢女拿着灯烛一照,王生已经死了,胸腔血淋淋的。陈氏见状,吓得不敢哭出声。

第二天,陈氏让王生的弟弟二郎去找道士。道士愤怒道:“我本是可怜它,不想它胆敢如此!”跟着二郎来到王生家,但是妖怪已经不知哪里去了。道士抬头四望,说:“幸好还没走远。”然后问:“南院是谁家?”二郎道:“是小生家。”道士道:“妖怪正在那里。”二郎愕然,说不可能。道士道:“有没有生人去过你家?”二郎道:“我一大早就去青帝庙了,还不知道,等我回去问问。”二郎去家里询问,不一会儿回来说:“果然有陌生人到过我家,早晨一个老太太到我家里,想在我家当用人,我老婆留下了她,她现在还在我家。”道士说:“就是这个家伙。”大家急匆匆来到二郎家。道士手执木剑挺立院中,大喊道:“孽鬼,还我拂尘!”老太太在房内,面容骤然失色,夺门而出,想要逃跑,道士追上去打。老太太摔倒在地,人皮哗一下脱落了,老太太变成了厉鬼,躺在地上像猪一样号叫。道士用木剑砍掉鬼的头。鬼的身体顿时变作一团浓烟,在地上匝然而起。道士拿出一个葫芦,把塞子拔掉,扔到烟雾中,葫芦嗖嗖地像嘴巴吸气那样吸烟雾,浓烟瞬间消失了。道士把葫芦塞住口放入囊中。众人去看人皮,只见那人皮还眉目手足样样齐备呢。道士把人皮卷起来,卷的时候发出卷画轴的声音,卷好后也收入囊中。

道士要回去了。陈氏迎到门口,求让王生起死回生的办法。道士说他没有。陈氏大痛,跪在地上不起来。道士沉吟一番,说:“我法术微浅,实在不会起死回生。我给你说一个人,他或许可以办到。”陈氏问什么人,道士说:“集市上有一个疯子,经常躺在粪堆里,你不妨去求求他。他若羞辱你,你也不要生气。”

二郎也知道这个人,告别了道士,和嫂子一起去找那人。两人找到乞丐,乞丐正在街上发癫高歌,鼻涕流得有三尺长,满身污秽,让人没法靠近。陈氏跪走到乞丐跟前。乞丐笑说:“美人喜欢我吗?”陈氏把求他的事说了一遍。乞丐大笑道:“你大可另嫁他人,又何必把他救活。”陈氏接着哀求乞丐,乞丐说:“真是可笑,人死了让我去救活,我是阎王吗?”恨恨地用木杖击打陈氏,陈氏忍痛不反抗。集市上的人渐渐围拢过来。乞丐咯了一手痰,拿到陈氏嘴巴边,说:“吃了!”陈氏顿时脸都红了,面有难色,但是想到道士临走前说的话,硬着头皮把痰吃了,只感觉痰入喉中,像一团硬棉絮,疙疙瘩瘩顺下去,郁结在胸腔。乞丐大笑说:“美人喜欢我啊!”然后自顾自地跑了。陈氏跟上去,见乞丐进了一个庙里,待她追到庙里,乞丐已经不见了,到处找也找不到。陈氏只得羞恨回家。

回到家,陈氏既伤心亡夫死得太惨,又羞愧自己吃了乞丐的痰,大哭不已,恨不得立刻死去。她收敛王生的尸体,家人都远远地看着,没人敢近前。陈氏抱着王生的尸体,整理他的肠子,边收边哭,直哭到声嘶力竭,恶心想吐。正要吐时,忽觉胸中堵着的那团东西跳出来了,没待回头,已经落入了王生胸口。陈氏大惊,一看原来是人的心脏,正在王生的胸中突突地跳着,热气蒸腾像冒了烟。陈氏震惊不已,赶紧把胸腔合住,大力地往中间挤压合拢。但是只要稍微松口气,气就从缝中冒出来了,她急忙撕了一条缎子将王生胸腔裹住。陈氏摸尸体,渐渐感觉有了温度,她给尸体盖上被子。夜里打开被子一看,鼻间有气息了。到了天明,人竟然活了,王生醒来说:“恍惚像做了一场梦,只是觉得腹中隐隐发痛。”再看破缝,已经结成了铜钱大小的痂(jiā),不久就痊愈了。 Jv+08oRvqwYmVwcMxXRADVIuMOLT6HtitIAbTkvcIfT0Zs4VX55wP1wdVWlDp0z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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