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尝试勾勒科学之意义的时候,我们触及了一些在科学之上的问题,比如它的基础和目标。这些问题决定着科学工作的进程与方向,然而它们自身却不能用科学的方式来说明。它们只有在哲学的映照之下才是可以认识的。科学的基础与目标问题举足轻重。离开了这些,科学之于我们就毫无意义。既然我们在此关心的主要是大学之理念,而大学的特质又系于科学研究的精神,所以我们只能限制篇幅,仅仅说几点稍嫌武断的看法。
精神(spirit)
,人的存在(human existence)和反应性的理性(responsive reason),构成了我们生活的全副背景(all-inclusive context)。精神是理念(idea)的支撑和动力。人的存在,在其最充分的意义上,表现为我们追求超越之物的那种严肃的、无条件的忠诚。反应性的理性是指向事物内在意义(intrinsic meaning)的敞开的意识。
我们对明确性的追求在哪里表现为一种对完美洞察力的追求,精神也就活跃到哪里,运行到哪里。离开了理念,这样的洞察力是无从构建的。理念从内心深处激励着我们,与此同时,它又作为一个不可企及的目标在召唤着我们。理念提供我们假想的概念,以此来统一并条理我们的研究,尽管这些概念只是理念本体的摹本。精神是创造性直觉的动力源泉;没有了想象,科学就会死气沉沉。创造性的想象可以使我们看清什么是基本的和真实的,可以使我们透过表象看到本质,并使我们将这作为科学研究的有益资源。
所谓的人的存在,我所指的是支撑我们整个知性存在(intellectual existence)的坚强保证。舍此保证,所有我们的经验都会沦为贪图一时之快的无聊勾当,言不及义的贫嘴饶舌和空洞无物的唯美主义。我们行为的意义是在所有当下的意图之外。只有在我们最深切的信仰里面它才是清晰的。只有我们自己严肃的决心才能使得理念在实际生活中活灵活现。
若说精神的功能在于沉思生活的全景与大势(only entire contexts and configurations),存在的功能在于为生活奠定绝对坚实的基础,那么不断拓展我们的视野就是理性的功能了。理性反对孤立,寻求连贯。为此目的,理性需要一致而通贯,而非武断或随兴的思维,来揭示矛盾,来整合零碎的事实与想法。理性促使我们从个人经验出发得出结论。它突破所有的限制,打碎所有的禁忌;理性总能在最需要它的地方不辱使命,并以此来确保它的研究对象不被曲解。
精神、个人对超越之物的忠诚和反应性的理性,使我们意识到了生活中的成就与潜能有着更加广阔的背景。恰是这种背景赋予科学意义和生命。这种背景解释了为什么生活中到处都存在着若隐若现的秘密,也说明,在科学中举足轻重的不只是操作性的推理和实在可见的成果,而是另外一种更其微妙的因素:这种因素在技巧和人格之中比在某件成品之中彰显得更加清楚。
精神,人的存在和理性是科学观念的基石。它们是科学内部的哲学元素,尽管它们从未被明明白白地承认过。它们的存在是在科学的边缘被感觉到的。正是这三条才可以把求知的热情陶冶成朴素的苏格拉底式的无知。这种无知不是因知识的进步而减少的那种,而是恰恰当认知变得清晰而渊博的时候,这种无知才充分显露其深度。哲学意义上的无知总是要在一切学科领域里面表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