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蛊摇头,将手里咬了一口的果子,又双手捧给了纪青翡,他不喜欢吃这个,她喜欢吃,就给她吃。
缩在榻角的纪青翡脸颊微红,看着人蛊手中捧着的,那被他啃过了一口的果子。
想着这人到底是在那不见天日的虿盆里待了数年,不懂这些事故也是自然。
便是对人蛊耐心说道:“你吃过了的,就不必给旁人吃了,丢掉即好,将你吃过的给旁人再吃,这样不好。”
人蛊脸上,又抬起一双黑亮的眸子看她,宛若无辜的小狼狗一般,还有一些,自己费力讨好的心意,不被她领情的落寞。
纪青翡瞧着这双眼睛,心里又软了几分,她叹了口气,自人蛊手中拿起那个被他啃了一口的果子,解释道:“在中原,只有极为亲密的两个人,才会分享同一份食物,我与你,并不算亲密。”
人蛊闻言,脸上难得有了焦急的神色,他双手放在地上,急切的摇头,想说什么,却又无法表达完全,嘴里只能发出“啊啊”的音来。
纪青翡不能领会这是什么意思,又见这屋子四处都是灰尘,她走了这么远,疯了这么久,如今也寻得了这么一处容身之地,从此往后不睡虿洞,干脆就睡在这里了。
便对人蛊说道:“我瞧这屋子后面,有一滩泉水,这木屋外头也有木桶之类,我去那里弄点水来洗洗。”
人蛊微微点了下头,却是自己起身来,转身就朝着木屋外头去。
他去取水了,待他离去,纪青翡才是抱着双膝,又怔怔的缩在破屋子里想了许久,不知将来的路要怎么走,不知纪府中的爹娘如何,不知害她至此的庶妹,究竟如何的得意,也不知大婚夜里,丢了新娘的镇北王,心中又是什么感想。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先好好的安顿下来再说。
待人蛊健步如飞的提了满桶的水回来,他也不让她动手收拾这破屋子,只管自己卷起了袖子,忙忙碌碌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将这破木屋里头的一间卧室收拾了干净。
纪青翡见他身手如此敏捷,心中当即了然,无论人虿教是在放养她,抑或一直派人在暗中监视她,她如今一无所有,即便是跑了,身边跟了个人蛊,她要饲他,他又怎么能够放得过自己。
如此想来,纪青翡倒也坦然了起来,她可以饲他,但只希望与他商量商量,每次吃她时,他能否别咬她致命的部位,她还想留着这条命,让那纪月岚下地狱。
等到了晚上,南疆的夜开始沁凉,人蛊尽心尽力的照顾着蛊母,不但从外面抱了一捆柴火进来,还不知去哪儿要来了一床干净棉被,给纪青翡铺在了木屋里间的木床上。
火就生在了里间的屋子里,破屋子里放了木盆,他为纪青翡烧了热水,手脚麻利的将热水从火堆上取下来,兑入了一大盆的冷水里。
然后,他走过来,跪在她的膝前,伸手到她腰侧,要为她沐浴更衣。
纪青翡被人蛊这样大胆的动作下了一跳。
她虽然疯癫了这样多的时日,他每日跟在她的身后,轻易与她寸步不离,但他从不曾对她做过这样无礼的动作。
几乎是下意识的,纪青翡抬手,挡住人蛊的手。
面貌俊美的人蛊,充满了疑惑的抬起眼来,双手被她暗红色的大袖衫挡住,他看向她,不解她这是何意。
好了,他倒是不解了。
仿佛自己的一番心意,被纪青翡糟蹋了,还不知她为何要糟蹋他的好意一般。
原本应该恼怒,感觉自己被冒犯的纪青翡,一时哑然。
她用袖子蒙住自己纤细的腰肢,最终还不得不向面前的男人解释道:“在我们中原,有一句话,叫做男女授受不亲,这话的意思,就是你与我,不能太过于亲密,如宽衣解带这样的事儿,你不能替我做,也不必替我做。”
男人黑黢黢的眸子里,依然有着浓浓的不解,他看着纪青翡,面上渐渐有了些不耐的神色。
但她太过于娇弱,就如同南疆里最稀有,最娇艳,却又脆弱得只能盛开一霎那的昙花。
美得倾城,但采摘她得人,需要万分小心的细心呵护,倾尽所有的保护,才能等到她的盛开。
人蛊渐渐的将手收回来,脸色有些乖张的重新规矩的跪好,他的身边便是用来给纪青翡沐浴的木盆,此刻正散发着寥寥热气。
纪青翡红着脸,看着跪在她膝前的男人,说道:“你……到门外面去,我好了再唤你。”
男人卑微的弯腰,起身来退了出去……
那天,纪青翡也说不出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她总觉得人蛊似在等待什么,她似乎正在给他一种期望,所以他平静的外壳下,有一种巨大的力量,似乎正在酝酿。
他在等待一种情绪,亦或者一个时机,只要到达那个临界点,他就会撕下他所有乖顺听话的伪装。
这是人世间最毒的毒物,不但全身上下都是毒,心思其实更为歹毒。
他们从小就被丢入虿盆里,要生存下去,第一需要学会的,便是寻找一个适当的时机,扑向他早已看中的猎物。
在此之前,他们一直不动声色,静悄悄的蛰伏在猎物身边。
这是他们这种人蛊的生存本能,在源源不断攉取的同时,让猎物放松警惕,心甘情愿的依赖他们,信任他们,从心理上,身体上,都不能离开他们。
纪青翡就是这样一种状态,她身边的毒物,是虿盆里的蛊王,他尤其擅长捕食,无论是用惨烈,亦或者突袭的手段。
他从不落空。
而那一天,纪青翡还什么都不知道。
沐浴完,她就坐在床沿边,看着人蛊又不知从哪里挖了两个烤地瓜来,将地瓜埋在了火堆边的木柴里,她便是斟酌着,问道:“你有名字吗?”
人蛊背对着她,正蹲在火堆边捡着烤熟了的地瓜,闻言,双手也不怕烫似的,稳稳地拿着火热的地瓜,跪回了纪青翡的身前,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名字。
又双手掰开那火热的地瓜,替纪青翡细细的吹着地瓜上的热气。
他知道这很烫,就这样贸然的递给蛊母,会将她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