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整个上午，林树都在陪孩子们看“电影”，一部关于宇宙的纪录片。他先是给孩子们讲了神舟 13 号的故事，以此引起大家对宇宙、太空的兴趣，接着用电脑投影播放纪录片，让孩子们进一步了解宇宙的奥秘。看完之后，他还引导孩子们模拟太阳系行星运行，让孩子们活学活用，教室里一片欢乐的气氛。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树听孩子们议论的都是宇宙大爆炸、星云、太阳系什么的，看来上午的课效果不错。

通过上次面试，以及和牛校长的交流，林树对这所勉强维持的“特殊”学校有了更多的了解。牛校长来自西北一个偏僻的山村，小学时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到达学校，中午也无法回家吃饭，通常不吃或者带一块干粮充饥。而因为极度干旱，当地甚至没有自来水，全部生活饮用水都来自下雨时收集的雨水，难以想象的是，他们没有任何净化设备，而只是简单地沉淀、煮沸，就算是消毒了。

因为生存条件太艰苦，很多公办老师不愿意去那里教学，所以当地的学校非常缺少老师。牛校长记得他上学的时候，全校有三分之二是代课老师，甚至最后公办老师全部离开了，只剩下几位代课老师在坚持，才让他得以完成学业。代课老师是一个特殊的群体，因为公办老师不够，教学工作又要保证正常进行，当地教育管理部门只能找念过初中或者高中的人来任教。他们没有正式编制，工资也不是由财政拨发，而是由学校所在的村或者乡镇自己想办法解决。由于当地经济落后，代课老师们拿到的工资超出想象的低，通常每月只有两百元，或者更低。而寒暑假又是没有工资的。所以他们每年只能拿九到十个月工资。而除此之外，基本没有其他收入。所以代课老师们的生活非常艰难。

牛校长一直觉得代课老师们非常伟大，如果没有他们，自己可能就没有上学的机会，也就没有走出大山、改变命运的可能。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虽然也只是温饱水平，但这已经是当年的代课老师们牺牲了自己过上更好生活的机会换来的。所以他一直对代课老师们心怀感激和敬意，也一直想做些什么，去帮助那些可能面临失去受教育机会的孩子。于是，他大学毕业后在这个城市一边打工，一边来这所学校做义工，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也算是对当年教过自己的代课老师的感谢。

三年前，这所学校的校长因为年纪大了，健康状况很不好，实在无力继续坚持下去，就把学校托付给了现在的牛校长。牛校长知道这是一个“苦”差事，可能连自己都养活不了，但他还是应下来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学校关门、孩子们无学可上。这三年来，牛校长想了各种办法维持学校的运转，四处化缘，但也仅仅能维持而已，老师的短缺还是最难解决的问题。

由于原来几个曾支持过学校的企业也停止了资助，让学校的情况雪上加霜。原来还能给老师们发的一点补助也几乎没有了，所以这个学期结束后，有几位老师无奈地辞职了。牛校长非常理解，也不好挽留，只能硬着头皮去招聘新老师。当他在网上看到林树的求职信息时，毫无底气地联系了林老师。

林树曾经在西北支教，对于牛校长所说的情况非常了解，对代课老师群体也怀有深深的敬畏，他也很佩服牛校长的赤子之心。所以在见面聊过之后，林树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当年在西北支教的情形。漫山的黄土、干热的气候、面黄肌瘦的孩子、破败的校园，还有无奈又坚定的代课老师。所以他几乎没有多加思索就答应校长尽己所能去帮助这所学校、帮助这里的孩子。那就从照顾这些寒假没人照看的孩子做起吧。

林树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也知道自己全职做这件事非常不现实，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但他就是觉得，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不能袖手旁观；即使不能帮助学校彻底摆脱困境，但能帮一点是一点，如果什么都不做，他会非常鄙视自己。

于是，他来了，开始了另一种形式的“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