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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谁是客

红薯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里又回到上次校冬运会上。陆北喘着粗气站在终点线那儿很灿烂地望着我笑,我脱下毛茸茸的手套伸手去摸他的脸。

早上醒来的时候头很晕很痛,真像被驴踢了似的。钻出被蚊帐捂得严严实实的床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梦里的情景。陆北站在那儿,喘着气笑得很使劲儿。

我站在阳台上晃着脑袋刷牙,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刚好一室友起床推开门看见我狰狞的模样,用很怪异的眼神看我说:“你昨晚抽一晚上疯了,今儿个还一早跟患了21三体综合征(一种遗传病。患者因为缺失一段21号染色体而智力低下,通常出现奇怪面容)似的,你受刺激了?”

我呸一下把嘴里的牙膏沫子吐到水槽里,白了室友一眼:“谁21三体综合征啊?”转身把牙刷放在嘴里鼓捣了好一会儿又觉得不对,转身又把牙刷从嘴里拔了出来,“什么我昨晚上抽一晚上疯?”

室友拿着她那洗面奶把自己抹得跟白骨精似的,闭着眼说:“你昨晚一点多的时候躺在床上撕心裂肺地喊‘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呀’,我们几个都听见了。我说你平时也没有说梦话这习惯啊,咋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你?对了,快告诉我你昨晚梦见谁了……”

昨晚的梦又浮现在脑海里,像放纪录片似的,很清晰地一点儿一点儿慢慢重现。

我和陆北认识的那一天就刚好碰到一个女生跟他告白。没错,陆北就是那种女生缘特好的随便穿一件矫情的白T恤就能冒充白马小王子的男生。不过我有一个特性,就是记不住人的脸,术语叫“脸盲症”。所以我从来记女生只记发型,而对于全都剃成小平头的男生们我觉得全都长得一样。以至于当我逛街时我会觉得满世界都是多胞胎。而那天之所以记住了陆北,主要是他在一群穿得灰不溜秋吊儿郎当抹鼻涕的小子堆里穿了一身儿白。陆北被那么一衬托,瞬间就引人注目了。

然后我就和那“一身儿白的小子”成了哥们儿。

我常对他说:“陆北,你觉得幸运不?你是我开学第一天记住的男生。”

陆北特鄙视地看着我说:“我觉得我霉透了。”每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都扭曲着,让我很快联想到电视上那满脸褶子的大猩猩。

那时我和陆北关系特好,好到我时常把他当成我妹。

对于我时常把他当成我妹这事儿,陆北一直很火大。他说:“再怎么我也是一纯爷们儿啊,怎么就成你妹了,我可是迷倒万千少女的白马王子啊。”我听见他这话的时候正在向喉咙里倒那不上火的“王老吉”,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手一抖剩下的“王老吉”全倒陆北身上了。我喘着气说:“啥?你迷倒万千少女?还白马王子?送你匹白马你顶多也只是唐僧吧。”陆北哭丧着脸抖着衬衣上的水珠子说:“那唐僧还迷倒了女儿国国王呢。”我说:“对,还有白骨精。”陆北被我这句话噎住,半天想不出什么话回击,憋得满脸通红,像菜市场叫卖的西红柿似的,笑得我直咳嗽。

小城镇、小学校、大班级,总之那时整个班、整个年级、整个学校都特乱。我还记得有次班主任查抽烟,班里九十多人就只有二十几个没抽过。班主任这一查弄得班上人心惶惶,下课急着去厕所的人数锐减。我也见过陆北两根手指头夹着香烟吐出一圈一圈淡淡的白雾,想起前几天还有男生勾肩搭背地和陆北相约“上厕所”回来后一身烟味儿。我看着他烦躁不安地坐在座位上扭来扭去就想逗他。我扔了一块口香糖过去说:“哎,小子,你说这老班的禁烟令咋还治好了不少人的尿频尿急啊?”陆北不知道说什么话回我,就拿眼瞪我。我想他眼睛要是能杀人我铁定千疮百孔了。陆北瞪完了就剥了口香糖一个人埋头面目狰狞地嚼,像一头愤怒的小狮子。我看他这样子更开心了,就开始得寸进尺说:“哎哎,你轻点儿,别弄得跟口香糖有深仇大恨似的,你想过人家口香糖的感受了吗?”陆北听了这话停下了咀嚼,又开始瞪我。于是我就在他愤怒的目光里乐颠颠地把作业本撕了叠纸飞机玩儿。

怎么想着想着又想起上个冬运会了。对,也就是那个梦。那个梦特别真实,跟实际发生的一模一样。

我也梦见了冬运会前,我说:“陆北呀,姐姐我要去参加跳高你去给我加油呗?”陆北拿眼白瞪了我一眼说:“我还要跑三千米呢。”我拍拍他肩头说:“哎呀,姐姐到时候亲自去终点处迎接你凯旋。”

冬运会时,田赛和径赛安排在一起。也就是说,当我站在跳高杆子前瞪眼的时候陆北也正在起点处伸胳膊伸腿呢。天气很冷,我穿着厚厚的红色羽绒服一点儿也不像个跳高运动员。别的女生都露出胳膊腿儿奋力一跃跳过去后又抖得像手机震动似的把外套披上。只有我裹得像只熊在跳高杆前用两条短腿蹦跶着,现在想起来也很有喜感。但是毕竟我也只是被老班临时抓来凑人数的还裹着羽绒服,任凭我蹦跶也过不了一米那个坎。给我来加油的叫顾林的哥们儿听到裁判说严颜还有一次机会时急了,在人群中张牙舞爪地喊:“你把衣服脱了啊!你脱了啊!你脱你脱!”人群瞬间就安静了。我特无语地脱下外套扔给他说:“你就说脱外套呗……”脱了外套的我身轻如燕啊,一下子就蹦过去了。蹦的那一下我听见男子三千米起跑处发令枪响了,一片“加油”声铺天盖地而来,我还看见陆北他们班的举着班旗的陪跑员把班旗舞得风生水起。

等我这边被淘汰后,陆北还有最后一圈。我就拖着顾林去终点处等陆北。终点处被人满满围着,里边有几个女生在尖着嗓门叫“陆北加油”。人很多,挤不进去。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幼儿园抢营养午餐的感觉,怎么挤也挤不进去,又怕等挤进去了营养午餐都被别的小朋友抢光了。顾林在前面像螃蟹似的横冲直撞硬挤进去了。我向跑道一望,就看见陆北一个人跑在最前面,嘴张得老大像一条缺氧的鱼。我说:“嘿,陆北这小子还有点儿运动细胞,像我。”顾林白了我一眼说:“还像你?不知道是谁中考跑八百米时跑得要死不活差点儿晕过去呢。”我没空儿跟着顾林贫,现在我只希望陆北是第一个冲过终点线的。陆北张着嘴开始冲刺,旁边一女生很配合地开始尖叫,声音像脖子被人卡住了似的。然后我看见陆北张开双臂做了个怀抱祖国的动作冲过了终点线。我兴奋地拍着顾林说:“顾林顾林,陆北第一,陆北第一哎!”我挤开人群向陆北走去,陆北喘着粗气看着我,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我对着他高声说:“陆北你小子……”突然我感觉被人狠推了一把,重重地摔在塑胶跑道上。人群一下子湮没了陆北的脸。透过人缝,我看见陆北的白色身影晃了一下,立马又清晰地听见一个女生的声音——哎呀,陆北,你小心点儿,来,我扶你。

相信生活中也会出现慢镜头吗?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可我觉得从陆北使劲儿地对我笑,到我向他走去,再到我摔倒,最后看不见陆北,真的就像那些狗血电视剧里的慢镜头。我呆呆地倒在地上,觉得身上很多地方都麻麻的,起不来。然后我听见顾林焦急的声音,他喊:“严颜,严颜,你在哪儿啊?”然后他看见卧在跑道上的我,着急地扶我起来检查我的伤口。我刚脱了手套的手在干燥的天气里硬生生擦在了塑胶跑道上,右手手心血模糊了一片,触目惊心。顾林急忙从口袋里拿出卫生纸给我握在手里,说:“严颜你怎么摔了啊?”我待了很久才回过神来。这是什么感觉呢?感觉胸腔里都空了,一下子特无助特害怕,就像小时候过年时妈妈拉着行李箱拉住我说不和你爸过了的时候的感觉,一下子像一个人掉进了深渊,又像周围的氧气被抽光一样,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顾林看我不说话,说:“严颜你该不会摔傻了吧?”我一下子就哭出来了,我哭着说:“这是什么狗屁事儿啊,演电视剧怎么的?!”

……

可是梦里还有些不一样。梦里,我哭着去找陆北,最后在陆北班上找到了他。我站在他们班门口向里望着,看见陆北被一群女生围着,脖子上搭条白毛巾,手里捧杯热奶茶,被伺候得像个少爷似的。我看着陆北和那群女生聊天,很安静。一会儿有一个女生发现我,过来问我说:“哎,你哪个班的啊?别班的快出去。”我看着陆北,陆北也看着我。我突然冲过去抱住他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呀……”

我喜欢陆北?搞什么啊!我敲敲自己的头走出教室,刚好碰见陆北从他们班出来往厕所那个方向溜达。我叫他:“哎,小子。”陆北茫然地回过头说:“什么事?”我瞅着他呆呆的表情,笑着说:“哎,我发现我跟你特亲,我喜欢你。”陆北瞪大了眼睛说:“啊?”我剥了片口香糖塞嘴里不看他,说:“就像喜欢我妹子一样。”

陆北说:“我跟你说了我是一纯爷们儿,我是迷倒万千少女的……”我抬起头笑着打断他,说:“小子,快上课了,还不抓紧时间上厕所去?”然后我慢慢走回教室。

对的,我对陆北,我一直都觉得他……像我“妹子”一样。 9ozTBE1KK23ETq0QyrJX94Cb97Fo+VmAfeCSeDXFe479hFgrs+19ltM6ythZ9xY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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