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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与鱼相拥取暖

Z姑娘

2016年的初冬,南方的天阴郁得像个吃不上薯片的小孩,清冷的穿堂风从一扇窗吹到另一扇,鸡尾酒被打翻的香气甜得醉人,角落里带着孩子的乞丐冷得微微发抖。

我生命里蓬勃的情绪在发芽,像一棵安静的水草,海水深处却不停地游动。

爱慕你的我却没话说,想着想着就要到站了

距离高考还有两百多天的时候,班主任搞了一场突击,在自习课冲进教室,从每个同学的座位和课本下拿走小说和手机,有条不紊、干净利落。

情急之下我把手机塞进前桌学霸的包里,躲过了一劫。彭伽就没那么走运了,居然慌不择路地把手机塞进了我的帽子,不知道触到了哪个按键,山寨手机亮出了嘹亮的歌喉。

班主任铁青着脸像捉小鸡一样把我提起来,拿走彭伽的手机,顺便把我俩赶去门口吹风,“一粒老鼠屎坏一锅汤。”

我和彭佳厚颜无耻地吐槽:“几十年代的人了,还说这么土气的话。”然后一语成谶,看着班主任把手机翻来覆去地摆弄,就是关不掉歌声。

班主任恶狠狠地说:“今天一下午都不准进班。”

于是我百无聊赖地站在彭伽身边晃悠,“你刚才放的是谁的歌?还挺好听的。哎,说实话,真不想整天待在这里。”

刚才还要死不活的彭伽突然来了兴趣,“好听吧?那是我现场做的录音,我们逃课吧,带你去见见他。”

我俩一拍即合,直奔彭伽每天回家路上都会经过的小街,彭伽轻车熟路带我走进一家还没开始营业的清吧,空荡荡的桌子中间有一方表演台,一个男生自顾自弹着吉他唱歌。

彭伽捣捣我,“我手机里的歌就是他唱的,好听吧?我觉得比原创唱得更好听。”然后打断弹吉他的男生,“怎么老是唱同一首啊,周燃我要切歌。”

“你当我是点歌机呢。”周燃吊儿郎当地甩甩头发,走到我身边,“你想听什么?”

我愣了一下,不好意思挑三拣四,“刚才那首就很好。”于是周燃干净利落地走上台,冲我眨眨眼睛,“那我只好继续唱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燃的眼睛里像是刹那间落满了星光。

彭伽不满地嘀咕:“你搞什么啊……”啊字被拉得很长,我清晰地看见她的目光里突然凝聚了一丝恐惧,然后一把拽起了我,“我们快走,从后门。”

我转身,顿时觉得五雷轰顶,舒斩和几个男生站在我身后,似笑非笑,“舒晓栀,哥几个没钱了,借我点儿吧。”

我懒得跟他废话,转身拉着彭伽敏捷地跳过一张桌子,没想到我刚跑到门口,周燃突然扔下吉他,三步并作两步,在我们离开之前关上了清吧的大门。

“周燃你干什么?”彭伽急得大叫,“没看到晓栀被欺负吗?”

“以为自己是混黑社会的?”周燃不理睬彭伽,随意地走近舒斩,“可惜这是我的地方,没有女生逃走的道理。”我和彭伽当即愣在了那里。这样的剧情要是换到三流电视剧里没准我会觉得他是个神经病,但是那一瞬间我却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好在舒斩他们没带家伙,周燃单枪匹马勉强应付得过来。我紧张得满手是汗的时候,舒斩鼻青脸肿地放下一句话:“你等着。”

周燃望了我一眼,突然笑了,很认真地说:“好,我等着。”

闹了一场之后谁都没了兴致,走吧快要开门了,彭伽准备送我回家,临走的时候周燃突然开口,“舒晓栀。”周燃极其随意地说:“还有你。”

“什么?”我诧异地回头,彭伽意味深长,“真傻。”

你推荐的歌我都听过,听过后和你一样寂寞

到最后我也没弄懂周燃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彭伽一脸坏笑,“无所谓,反正来日方长。”

“方什么长,我又不喜欢去清吧。”我皱着眉头戴着耳机嘟囔,彭伽瞬间跳了起来,“你宁愿听录音也不愿意听现场?别怪我没告诉你,他每天下午一直在清吧里驻场到晚上。”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满不在乎地说,心想真的该换个耳机了,漏音已经那么厉害了吗?我真的觉得周燃在哪里跟我没什么关系,只是从清吧回来后,我总是想听他的声音,偷偷从彭伽的手机里拷来了所有的录音。

我查到了周燃昨天反复唱的歌,思绪一纷扰我就心惊肉跳地想起了舒斩,心里隐隐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晚上六点多钟的时候,彭伽突然敲响了我家屋门,一把把我拉出了门。

我们赶到的时候,周燃正舞动着前一天弹的吉他和舒斩带去的人厮打。彭伽想都没想,抓起一把清吧里的拖把扔给了我,“能帮一点儿是一点儿。”我点点头,舞狮子一样挥动着拖把冲了上去。

我的作用还是蛮大的,几个男生都被我一阵乱舞打到了一边,惨叫声一片,我有点儿得意地转过身,突然被拽到了一旁,跌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

“偷袭一个女生不好吧?”周燃大吼,“要不要脸?”

“关你什么事?”舒斩轻蔑的声音亮在我身后,我拿起手机拨通了奶奶家的电话,奶奶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的那一瞬间,舒斩犹豫了一下,转身走了。

但那通电话我还是打迟了,舒斩已经带着那群无恶不作的男生砸掉了清吧。我和彭伽默默站在一旁,看周燃被清吧的老板训话,“你知道你惹出这些事让店里损失了多少吗?反正你也没钱,这个月的工资就不给你了,明天不用来了。”

彭伽临阵脱逃了,“晓栀,你好好陪陪他。”

彭伽一走,周燃就哭了,我第一次见到一个男生哭,他拉着我坐在路边,抱着打架时被打得残破不堪的吉他,从压抑到号啕。

这也是我第一次,觉得一个男生哭起来仍旧很好看,身上有光。

我不会安慰别人,当然也没人安慰过我,连鹦鹉学舌的机会都没有,我想反正天那么冷,就使劲儿抱了抱周燃。

我承认我害怕又迷恋这个温暖的拥抱,最好的事物我没有能力把握住,但夜色让人沉醉,我蹲在他背后,又抱了抱他。周燃带着鼻音问:“很舒服?”

“很暖和。”我老实地说,“回家吧,这里太冷了。”

“可是我想弹吉他。”周燃把我冰凉的手拽过去,放在他的口袋里,我到底还是没有拒绝。

“正好,我也不想回家。”我决定冒一次险,带周燃坐上最后一辆公交去了奶奶家。舒斩果然已经回去了,他默不作声地看着我和等在门外的周燃,奶奶帮我把柜顶上的吉他拿下来擦干净,反复叮嘱周燃要快点儿送我回家。

我抱着吉他说:“奶奶再见。”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听到舒斩说,“我出去一趟。”

我和周燃不约而同地说了句“快跑”,然后一起飞快地奔跑在夜色里。

我带着周燃翻墙进学校,在顶楼的风里哆嗦,“每天白天我都在和彭伽说要逃课,晚上又神经病一样溜了回来。”

我对着楼下大喊:“你知道吗?其实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躲在这里,以前我妈是这所学校的老师。”我指着身后那扇门,“我的耐力特别好,就是后来被舒斩追着练出来的,我插上门他就进不来。”

我觉得迎着风哭脸特别疼,揪过了周燃的大衣给我挡风,“可是你知道吗?这个地方就是舒斩带我来的。”

忘不了让我动心的你,抹不去我多情的思绪

周燃重新找到清吧当驻唱的那天,我拉着彭伽去吃大餐,这个败家姑娘点了三盘菜后我死死捂住了菜单,“好多钱了,不准再点了。”彭伽恨不得用眼神拍死我。

周燃狡黠地望着我笑,“没关系,房租上个月交了三个月的,我还能赚钱唱原创歌。”

“你不是一直都不愿意吗?”彭伽惊讶得嘴里的菜差点儿掉出来。

“我不能得过且过了。”

彭伽努力咽下嘴里的菜,开始唱走调的歌,“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地拍……”

“闭嘴,唱得真难听。”我和周燃异口同声。

“你们……我走了,不跟你们玩儿了。”彭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被周燃瞪了回去。

我陪周燃去新的清吧唱歌,坐在台下只喝一杯清水,清吧是新开业的,客人却络绎不绝,我想大概与它好听的名字有关——飞鸟。

我在台下跟着那些尖叫呼唤的男生女生一起起哄,“我要开一间叫与鱼的清吧,让你来唱歌。”

周燃在清吧那些女生的叫喊声和清吧老板的加薪诱惑下唱了一首又一首,每一首都是他单独给我唱过的歌,临走前他在站在逼仄的台子上说:“最后一首歌是我的原创歌。”

吧里一片欢呼。

周燃冲我眨眨眼,像一束光芒把我笼罩,“是我临时编曲作词的歌。”

台下的叫声更响亮了。我从来没看过任何人的演唱会,但我想如果把场面放大,效果一定不会相差太远。周燃说:“这首歌我只送给一个人。”

一个特别漂亮的齐刘海女生突然冲了上去,举着巴掌让周燃在她的手背上签名,周燃愣了一下,往台下扫视寻找着我的身影。我莫名想躲开他的目光,假装趴在桌子上玩手机,屏幕没亮,倒映着周燃和那个女生闪亮的身影。

那一瞬间我竟然觉得他们很般配,如果彭伽在一定会吐槽我看多了小说,可是那一瞬间我就是幻想出了未来的种种,眼前甚至出现了周燃拿着新出的专辑意气风发的模样。

我在手机屏幕的倒映里看到周燃犹豫再三还是拉过了那个女生的手,在上面轻轻写字,女生痒得大笑,美目盼兮,全场的气氛欢闹到了最高点。

周燃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儿,跑下台被老板留住,往他手里塞了很厚一笔提成,这就是我喜欢的男生,光芒万丈有退路,一天就能赚回大半月的生活费。

我转身跑走了,周燃连一句谢谢老板都没来得及说就跟了出来,在人海中遗失了我。

我更难过了,跑去了学校的顶楼,心想如果他想找我,会把我们走过的地方都找一遍,不得不承认,感情里多半还要靠运气,你找的人总是和你擦肩而过,到了最后连你自己都会怀疑这份情谊。

我站在倒数第三级楼梯上突然笑起来,周燃举着一支洒满了金粉的蓝色妖姬站在那里,我跑过去,美好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舒斩的事,还不能告诉我吗?”我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周燃清晰地叹了口气,“那我跟你说说我的事吧,两个人之间,总得有一个人透彻地了解另一个人。”

周燃的故事比我要简单得多。

十六岁迷上了吉他和民谣,在学校里驻场赚钱,再背着经商的父母跑出去看了无数场演唱会音乐节,期末考试之后班主任给他父母打了电话,平日里对他疏于管理的父母整个暑假把他锁在家里。

周燃带着吉他摔门走了,再也没和父母联系过,然后去学校办理了休学,但他知道他父母一直在他附近,只是每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彼此。

“我挺对不起他们的,那把吉他是我妈给我的新年礼物,那天砸碎了,工资被扣完,觉得一点儿底气都没了,那天真冷,还好有你在。你今天……是不是觉得……”周燃努力想找到一个形容词,但我能理解他的意思,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举着他给我的花让他送我回家,距离感这个话题,永远不会有结果,不提为妙。

我把花瓣每片摘下来夹进厚厚的书页里,虽然没有完整的好看,但终究不会枯萎,证明这场梦曾经真实地拥有过。

我无法拉近你我的距离,这距离就像飞鸟和鱼

圣诞节那天周燃请了假,我躲在他的大衣里坐在海边吹风,海水已经结起了薄薄的一层亮晶晶的冰。

周燃声音低低的给我唱歌,我觉得我快要陷进他声音无尽的温柔海洋里。

我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首歌吗?之前你问过我舒斩的事情。”

“我说过你想说的时候就告诉我。”

“喂,做好听故事的准备吧。”

舒斩是我的亲哥哥,不是同父异母那种狗血的关系。你知道吗?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人爱过我,就像《七月与安生》里的安生。彭伽是第二个爱我的人,第一个其实是舒斩。小时候别人都羡慕我有那样的哥哥,但是后来我爸妈离婚了。

你能理解吧,我爸是个艺术家,我妈经常出差,所以我都要高考了这段时间还能整夜晚归,我妈前几天又出差了。

我爸妈闹离婚的时候闹得特别凶,那时候我爸妈都特别疼我,舒斩藏起来他们的结婚证让我去劝他们,我拒绝了。我说结婚离婚是他们是事情,破镜重圆还会有很大的间隙。很多事情我都比舒斩看得清,所以爸妈离婚那天每个人都抱了我,亲了我,然后把舒斩按在板凳上狠狠地打,直到他交出了结婚证。

然后爸爸远走高飞,我跟妈妈住,舒斩留在奶奶家。舒斩恨死我了,他说爸妈那么爱我,如果我肯做点儿什么让他们留下来,他们就一定不会分开。所以他经常带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堵我。说到这里我突然哭了,“我给奶奶打电话他就收手,我知道他不是变坏了,他就是恨我。他以前对我真的很好,现在肯定觉得我是个白眼狼。你经常唱的那首《80年代的歌》是我爸妈年轻时候最喜欢的,那时候我爸就拿着吉他给我妈唱歌,跟我们特别像……”

“我们才不会分……”周燃急乎乎地打断我的话,然后手机铃声又打断了他的话。他有点儿抱歉地说:“陪我去清吧吧,老板说今天工资给我翻三倍。”

“说好今天的时间全都给我,晚上我妈就回来了。”我突然觉得特别委屈,“你赚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想攒很多钱,够我唱歌,够给你很好的生活。我现在的动力全部来自于你。”

“那你先去吧,我有点儿累。”我不想理他。

“我先走了?你注意安全。”周燃把厚实的大衣披在我身上,哆嗦着离开。我突然有一种预感,我们中间的裂痕再也弥补不上了。

总有人一边想要努力给爱的人全世界,一边为了那个所谓的全世界,连陪伴都施舍不起。但是周燃的大衣很温暖,我还是忍不住想去找他。

我的梦里还有很多歌,我的路上还有很多河

我在路上遇到了舒斩,我硬着头皮说:“今天圣诞节,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舒斩愣了一下,“我妈回来了,你不回去她要发疯了。”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话了,“我陪你去清吧,然后我们回家吧。其实那天砸了那家清吧我就后悔了,想道歉没想到你们跑得比公交车还快。”我突然语塞了。

我走进清吧的时候,周燃在给现场每一个女生亲手戴圣诞帽,并且送给她们一朵玫瑰花,粉色的,特别俗气,可是怎么看都那么温暖,那群女生还在叫:“你原创的歌真好听。”

周燃转头看到我,吓了一跳,“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他提着圣诞帽的手垂在半空中,我看着都为他累。我说:“那我回去了。”其实到最后我都没听过那首原创的歌,我记忆深处,是周燃在反复地唱那首《80年代的歌》。

周燃拽住我,“你生气了?”

“我不希望你那么好,那么万众瞩目。我觉得我喜欢你胜过自己,可是自私的这一刻又让我看清自己,变得无比讨厌自己。”我终于忍不住一字一顿地说。

清吧里一大堆女生跑过来,吵得我脑袋疼,周燃皱着眉头,“你要我怎么办?”

我们的压力都太大了,那天我们第一次莫名其妙地吵了起来,不欢而散。转日我就被我妈关在了一所封闭式的学校冲刺高考,和外界一刀两断。

周燃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了我的消息,常常来找我,从每天一次到每周一次,我每次都躲开,我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彭伽翻墙恨铁不成钢地跑来给我送零食,“你到底要拧巴到什么时候?”

我问她:“还记得以前你和一个学霸刚在一起就开始计划分开会怎样吗?”

彭伽不甘心,“真的没可能了?”

“半年以后如果我能亲耳听到他原创的歌。”我还是想给自己的前方留一盏灯。

我不知道那天彭伽对周燃说了什么,晚上去操场跑步的时候,看到周燃的身影就躲在一边,然后望着他坐在墙头弹吉他又被校务赶走的背影发呆,不知不觉轻轻哼起了他常唱的歌,“我无法拉近你我的距离,这距离就像飞鸟和鱼……”

周燃,你不知道,我期许一份陪伴,最简单的那种,我们同等对立,势均力敌,我们只能相拥取暖,在无人的夜色里,在橘红色灯光点亮整座城市的时刻,可是你终将有新的彼岸。

周燃,其实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如果日后我成为你歌词里的一句。 pGYdCbvmv2h9dNQsVQN/DjFbBkZNaAUERNqOYXOfot5sBgJJ01lmQ2jzi5fPi3d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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