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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莫里（Marina Mori）
保拉·斯特罗齐
维卡·维奇
学校
黛安娜
摄影
维卡·维奇
在教育领域中，我们所指的情境意味着什么？能不能给这个词下个完整而清晰的定义呢？
今天，许多关注个体和小组学习的认知研究，把个体和情境的关系放在中心位置。根据这些理论，知识作为活动的产物而出现，这些活动遍布于包括和联结个体、物质、文化工具和符号系统的情境中，并被人们所分享。
用更宽的范围来重新定义情境，包括物质、文化和社会环境，它就不再被认为仅仅是促进或阻碍个体行为和思想的一组外部物质变量。相反，根据这些研究，环境应该被看作我们每个人的学习和知识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因此，正在与他人共同建构知识的个体和他们周围的物质及文化环境的互动，使学习和获取知识成为可能，但也是有条件的。个体和环境就是这样存在。它们互相定义，相互依存。
在学校里，学校情境连同生活在这个情境中的个体共同赋予全部经历以意义。所以，有些事情，例如，早上等待一个特殊的朋友（知道你正在等待），找点时间独处，和一群朋友“秘密”地进行一个项目，谈论校园往事，与成人进行交流，声音，味道，气味，所有这些都是个体和情境相互作用的表现，而情境使个体和世界的关系有意义。
很多年以前，马拉古奇引导我们把学校看作是探寻生活以及未来意义的场所之一。在这个意义上，我相信，他指的是“友好的学校”，“即把学校办成使儿童、老师和家庭都感到快乐的学校（勤奋努力的，有创造力的，适于生活的，可纪录和可交流的，一个调查研究、学习、认识和思考的地方），是我们的目标”。第一次进入市婴幼儿中心和瑞吉欧·埃米利亚幼儿园的参观者经常因为这些学校对环境的关心和关注而感到吃惊，这种环境创造了一种和谐与交流的气氛。
也许我们可以这样说，关注情境意味着“经历一种氛围”，使通常看不见的东西清楚地被感知到，例如，快乐、好奇、兴趣、感情、自律、可能性、责任感、要求、期望、宁静、满足、亲密、个性、属性。这些方面变得可见，不是因为我在这里列举它们，而是因为在日常生活中我们重视它们并付诸实践。
意大利的学校组织（环境、人力资源管理、教育计划）经常表现出没有意义的重复、极为有限的洞察力，以及许多如“创造性”或学术自由之类的偶然事情一闪而过。我们知道孩子想和其他的孩子在一起，但这个事实却令我们忽视了另一些问题，即孩子们怎样“生活”在一起，他们的兴趣是什么，还有这些兴趣是怎样交流和协商一致的。
孩子完成手工制品中有一个很重要的过程。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我们已经学会了发现这些过程。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使这些过程可见，并且也已经变得能正确认识它们。然而，构成我们生活的很多事情，也都有一个相似的“过程”特性。我们试图探索这些过程，因为我们认为很重要的对意义的探索，就是在其中完成的。不管我们是否意识到，我们的教育观念每天都在转化，转化为姿势、行动、单词和模仿，就像我们的教育思想和理论在日常实践过程中转化了一样。这不仅是我们的愿望，同时也是我们的职责。
马拉古奇非常清楚地意识到理论陈述和日常实践两者的统一及协同作用。通常，他极力主张我们要留意这两个环节并且要保持一致。
有些新的哲学观点和科学理论坚持整体的每一部分即使是最小的部分，也可以代表一个整体。这种理论可以被表达出来，例如，通过数学结构来表达，或运用全息图片来表示。我们相信一个行之有效的教育体系必然和上述这些系统结构具有同样的特征：每一个很小的部分应该反映也应产生整个系统的思想和选择，并且最为重要的是，应该使整个系统运行正常。
然而，学校是一个非常复杂并且容易改变的机体。它由个体、空间、节律、需要、期望和情绪所组成，对于像学校生活这样复杂的事物保持高水平的认识是很困难的。同时，我们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寄希望于观察，因为观察是随机的，或者说是远不够及时的。如果我们依赖它，我们就会冒着一种危险，即把学校办成毫无意义的体系，或自私的官僚主义机构，或者使学校成为儿童花费了更多或更少的时间，却不是“生活”在其中的地方。
在意大利，职业的发展通常把理论和实际的工作体系分开，这样创立一个学校特别容易有高风险，正如贝特森（Bateson）所说的那样，“……虚伪的多于真实的，因为生活的脉动被去掉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必须通过批判性的和留意的倾听，经常性地评估我们的日常生活。
关于教学活动之外的学校日常生活的纪录极少，然而我们仍确信寻常时刻是一位“特殊的老师”。我们通常把注意力集中在孩子们做了什么。有时候，我们调查活动项目本身，却很少分析过程，即使分析，也只是口头上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选择在黛安娜学校的某一天早上，进入五岁儿童的班级，用照相机纪录下典型的一天，以此来“重新解读”我们自己和我们的工作。
在这里，我们仅呈现五岁孩子的“活动报道”的一些片断，用照片纪录：从7：30学校开门到9：00，所有的孩子们都到了，然后一起决定将怎样度过这天的余下时间。“早会”，孩子和老师讨论他们一天的安排，我们许多人认为这是重要的时刻。也许是这样，但有时，人们容易忽视在它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而以前发生的事是真正的经验和可能性的缩影。确实，在可以看到的传统的每日学校生活开始之前的这一个半小时里，我们能够发现许多我们关于教育意义的论点。
我相信，通过重新认识日常生活的细小环节的意义，我们可看到一些重要概念的可见性和深度，例如，环境的作用，儿童观，老师们的合作和责任，与家庭的关系等。我们希望我们的日常生活被视为一种“全面柔和”的环境，这是米兰的“瑞吉欧儿童”和“道莫斯学会”研究团体在他们的《孩子、空间、关系——幼儿成长环境的后续研究》一书中定义的。“一个全面柔和的情境意味着一个多样化的，有启发性的和受欢迎的生态系统，在这个系统中，每一个人都是集体的一部分，但也有私人的空间，可以在共同的节律中得到休整。系统中有对他人的尊重、倾听——‘注意的策略’。这是一个宁静、友善，适合生活的地方。”
学校在等待着孩子、家长和老师们，它用清晨的灯光向大家致意，灯光穿过大窗户，从里面的两个庭院照进来，在这种环境下，自然的光线与各种颜色及表面交相辉映，透明的色调显示出里面和外面的关系以及信息的交流，例如，季节、天气和在一天中不同时候的光线。物质环境是友好的，房间的装饰向孩子们和家长们预示着美好的故事将出现或继续。
整个学校的墙壁上贴满了纪录板，很像是墙壁的第二层皮肤，纪录板使你感觉到自己曾经是，或正在成为以往经历和往事的一部分，这也意味着将来的经历也会受到重视。这些纪录板证实了以往记忆的价值，上面的叙述则成为教育环境的一个重要特征。
孩子们开始到达，有一个教师在三岁孩子班级的教室里欢迎他们。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是最靠近入口的教室，从它的窗户可以看到前门，所以已到了的孩子们可以看到那些正在到达的孩子们，只有很少一些孩子8：00到达。（为了更好地理解学校的组织结构，请参见附件D中的注解。）
孩子们和他们的父母说再见是一个非常美妙的时刻，虽然这个时刻很短暂，但充满亲情和富有意义，并且对孩子和他们的父母体会到的幸福感是有影响的。
每个班上的老师在8：00到达，她们迅速地互致问候并且交换教具。
我们和玛丽娜一起进入五岁班级的教室里，这时孩子和家长们还在继续到达，在我们教育圈子里，我们认为欢迎孩子们的时刻是很重要的，“欢迎”意味着倾听、敞开思想和认同。
孩子们、家长以及任何在学校工作的人一定能够感到自己被热情等待和欢迎的幸福。学校不是为没有个性的客户准备的，而是为了一群人在一起度过生命中的一部分。马可（Marco）已经缺席了一段时间，当他返回学校时，他的一些朋友会为他庆祝。
那些想谈谈个人秘密的孩子可以到教室外面的另一个房间并且关上门。我们尊重他们的隐私，没有进去。
与此同时，在piazza（学校里很大的一个中心场所），埃莱奥诺拉（Eleonora）正在等待她目前最亲密的朋友们……
当她们到达后，女孩子聚在一起，谈论那些看起来非常重要的事情。孩子们充满自信地和自由地在校园内走动，几乎占满了校园的所有空间。
从一开始，大家都有一种可以体会得到的交谈、分享和制订一天计划的紧迫感。孩子们自发地形成小组。女孩子们看来更喜欢三个人一组，男孩子们则喜欢在一个大组里。在安排活动时，这是一个需要加以考虑的、很重要的信息。这些小组并不是很稳定，它们不断变动，规模时而扩大，时而缩小，它们的兴趣点和参与者也一直在变化。
有时候，孩子们喜欢独自待一会儿，就像现在琪亚拉（Chiara）在小画室一样。这个小画室远离教室，和在学校里其他地方设立的小空间一样，允许孩子们独处或很小的小组使用。一些时候，小空间存在的重要性被发现，孩子们和大人都很喜欢这种方式。
玛丽娜开始看一些今天将要进行的活动的便条，两个孩子也在一起表达他们自己的观点，在一些非正式的时候，孩子们经常这样。大人们的行为会让孩子们感到他们及他们的工作受到了重视，孩子总是迫切地观察大人们的行为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
瑞吉欧·埃米利亚的老师们在学校里用不同的教具来协助自己的工作，作为一个基本的规则，他们根据新的或正在进行中的活动来制订每月或每周的活动预告，这些预告不仅和孩子们有关，也和家长、老师们有关。
在婴幼儿中心和幼儿园里，没有现成的、标准化的教具。每年，每所学校的老师都愿意讨论我们所使用的教具的有效性。如果有需要，我们会设计新教具，在某些特殊的活动中，这些新教具功能更多，更符合老师们的想法。
根据每周的预告，在一些孩子们的帮助下，老师开始准备在上午的教学中最可能用得着的资料。老师和学生在一起准备资料不仅仅是一种实践，同时也是教学计划本身的一部分。和老师一起准备资料激发了孩子们的期待、好奇和希望，也扩大了活动预告的范围，增加了教具的来源。孩子们能够认识到，这也能表达他们参与的兴趣。
我们所处的环境就像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和很多建议组成的一道风景线。整个学校都在培养孩子们之间以及孩子们与教具之间的和谐关系。我们必须保证我们提供的教具能够引导他们的兴趣和愿望。例如，如果我们让孩子们使用一次投影仪，他们必须得寻找和使用透明的、不透明的、有色的与无色的材料，这意味着教具没有强加给孩子们一个方向，但提出了很多的问题，并且引出孩子们很多的猜测和进行实验的愿望。
当教室的其他老师到达时，一些孩子们会献上一束鲜花，并送上问候，所有的学校员工都喜欢这个美好的时刻。关注你所处的环境有助于产生一种归属感和对那里的人的尊敬，这是教育过程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有些事孩子得轮流做，比如照顾花草，在厨房帮忙。有时候，这些活动适合于安排在早上做。
为了使孩子和大人们在学校里感到快乐，也是为了保证老师们教学水平的提高，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有了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决定，让一个班级配备两名教师共同对班上的孩子们负责。在那个时候，消除单个老师的所谓教育自由的刻板印象是非常困难的，这种所谓的教育自由通常会导致个人和文化上的孤立。老师之间的互相讨论，共同负责，一起协同工作本身就是一个对孩子们很重要的社会学习的范例，这种社会学习对孩子们和他们的家庭来说都是有益的。两位教师从每天8：30到2：00一直在一起，在早上的这段时间里，两个老师的出现意味着……
老师有时候在教室外碰到其他班级的老师，可以互相交流体会，交换信息，或决定由谁来处理紧急事情。五岁班级的老师相对轻松一些，因为这个年龄的孩子们已经习惯并且能够在各个小组里组织好自己的活动。
孩子们可以把学校的玩具带回家，也可以把家里的玩具带到学校。毕竟，玩具是孩子们的兴趣和生活的一部分，这再清楚不过地表明了学校和家庭是密切相关的，它也表明了学校不是片面地对学生进行考试的地方，而是一个和家庭进行讨论、资源共享和协商一致的地方。
每个孩子都有一个印有学校标记的背包，这种学校和家庭之间的交流是得到鼓励和支持的。允许孩子们带他们感兴趣的任何东西。从家里带来的玩具，玩的时间、方法、机会都由小组中的个体协商决定。
每一个孩子都有一个地方可以存放他们的私人物品，其他的私人空间包括留言箱、放置图画和二维手工制品的图夹，一个收信和存放其他物品的储藏箱。每个孩子都有一个带有他／她照片和名字的抽屉，管理这些私人物品很困难，但沟通和协调是处理复杂关系的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尽管它很复杂，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有所收获。老师和孩子们感到他们参与了这种交流，这种感觉和孩子们纯真、纷繁的兴趣一样真实。
到现在为止，几乎所有的孩子们都到了，他们的兴趣点在不停地变化，这个小组在下棋，那些在旁边观看的也积极地提出建议，必要的时候，帮助计算点数或出主意。很快地，很多小组都开始活动了，孩子们从一个活动的参与者变成了另一个活动的旁观者，旁观者和参与者之间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因此，旁观者也变成了“很有竞争力的参与者”。
有时候，我们老师也只是偶然发现孩子们在自己组织活动。琪亚拉和她的两个朋友告诉我们在远处左边的那幅精美的图画来自于她们写的一本书，书名为“生活、死亡和出生”。她们告诉我们她们每天都为完成那本书而努力，画图，然后再粘贴到前一页上。打开“关于生活”这一章，我们发现一幅两个女人在锻炼的图片，并有文字说明，“你必须锻炼，才能避免发胖”。
从每天早上开始，更衣区里总是有很多的活动，孩子们在这里玩耍，构筑或真实或虚幻的场所。仅仅几个简单的道具孩子们就可以模仿一些情节和场景，感觉像在模仿别人。
事情并不总是很顺利，孩子们有时也打架，经常争论不休，直到最终有人哭了。在这种情况下，老师被看作仲裁者。我们不想逃避这个责任，并试图帮助孩子们讨论他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他们之间的争端。五岁大的男孩儿们有时也用拳头打架，虽然没有他们在三岁时那么频繁和粗暴。我们的教育体系鼓励互相交流观点，融入集体，不要被排除或觉得被排除在集体之外，能够被其他的孩子们和老师所接受。这种集体的归属感可以降低和减少互相敌视的行为。
孩子们喜欢到其他的教室去玩，右图中的情形是，两个大些的孩子进入了三岁班级的教室，帮助老师准备好马上要进行的活动的教具后，他们自愿地指导更小的孩子。
当孩子们在参与活动的时候，他们的老师会抽出一些宝贵而有限的时间，一起审查一天的活动情况。如有必要，老师们会根据前一天的活动情况，到校的人数，早上孩子们表现出来的兴趣等来调整活动的安排。
现在，所有的孩子们都到齐了，很有必要整理一下教室，把用过的教具拿走。同时对孩子们正在进行中的活动表示尊重。学校每天的不同时间段不是用铃声或钟来区分的，那些结束了一个活动的孩子们可以作出自由选择，一旦结束，他们将自由地加入其他一些小组。
所有的人都到了，大家聚在一起开个会，看看谁到了，吃点水果，谈论一些有趣的事情，决定下一步做什么。然而这些并不是固定的规则。有时，如果大家对我们将进行的活动都很清楚的话，我们马上分成一些小组或者一直聚在一起，或分成两个小组。我们需要规则，但有时我们也需要打破常规。
我们今天进行的一些活动不都是新的，有些几天前或几周前开始的活动也将继续进行，或还是原来的参加者，或是由其他参加者参与。我们的教育体系决不允许呆板的教条或事先确定好的方向。一旦整个时间框架确定下来（9：00到达，12：00午餐，15：30点心，16：00或18：30离开），活动的开始和结束主要由孩子的兴趣和愿望来决定。
在会议上，我们必须从被建议的活动中作出选择，决定谁分在哪个小组，孩子们也有机会提出其他的活动，有些活动是很难一下子说清楚的，有时，在老师发现孩子表达有困难时，就鼓励孩子们之间互相讨论。
这个重要的讨论机会给了孩子们一个很强的平等参与感，使他们共同参与。“于是很多主意产生了，四处碰壁、累积、升华、慢慢分析或传播，直到最后其中一个占据主导，具有很大的影响力，并且征服了全组的孩子们”（马拉古奇语）。
形成一个个小组是很重要的，小组里每个人的性格决定了一个活动能否顺利进行。本书的另外一个章节将详细地探讨这个方面。
现在大约9：30，就像大家在会上都同意的那样，孩子们分成不同的小组开始用不同的教具，做不同的题目。今天，有一个小组学习给收件人发送消息。有些小组将继续探索光、阴影和气味的特性。
一个小组即将完成一些雕塑，将用来装饰庭院的墙壁，孩子们说他们正在使墙壁更漂亮。
孩子们在学校的经历和时间以一种互相渗透的关系交织在一起。这一天的每一时刻都很重要，没有重要性的区别，也没有主要和次要之分，所有的这些活动都来源于以往的经验并且将产生以后的经历。
我们将继续探寻在其他环境及在其他时刻，个人和小组是怎样学习的。但是，所有这些都应生机勃勃。“重要的是不要对此产生反感。我们可以按自己的方式来完成，但先决条件是，这种方式不使别人感到厌烦，因为学校不是为生活做准备的，它是生活的一部分，成为人去真实生活的一种方式。”（罗杰姆·布鲁纳，摘自1999年7月和一些老师在瑞吉欧·埃米利亚的谈话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