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工阿妮雅的率真和青春气息是无穷尽的欢乐泉源,她喜欢扮鬼。她会披一张床单,在已经白得像百合花的脸上扑粉,把蒜瓣装在牙齿外面,乘我们晚饭后在小客厅里半睡半醒地做梦的时候,提一盏点亮的灯现身,悄悄地,庄严地慢步走下大理石楼梯。那装扮让人觉得她披着袍的身体是赤裸的。不错,在黑暗的高处出现这种诡异景象确实吓人,但那一身的白,同时也有说不出的吸引力。
小银,我永远忘不了那个九月的夜晚。风暴在镇上敲打了整个钟头,像有病的心脏,泼水似的雨和冰雹夹着叫人沮丧的持续雷电,蓄水池满泻了,院子浸在水里。最后的配乐——九点钟的驿车、晚祷钟、邮车——都过去了……我发着抖到饭厅去喝水的时候,在一闪的电光里看见维拉尔德斯家的桉树——我们管它叫布谷树——断成两截,压向工具小屋的屋顶……
猛然一声霹雳,像让人眼前发黑的强光发出狂吼,整座房子震动起来。我们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每个人都好像只有自己,不关心也不理会别人。有人喊头疼,有人喊眼疼,有人喊胸口疼……逐一回到自己的位子。
风雨小了一点儿……正彻底掰成两半的云团之间,月亮用她白色的火照亮浸满院子的水。我们巡视周围。“爵爷”不断狂吠,三番四次跑向院子的台阶,我们跟他去看……小银,那株晚上开花的攀藤夜香,散发着恶心的香气,旁边躺着装鬼的阿妮雅,没气了。因为电殛而泛黑的手,仍然握住亮着的提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