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人格理论中的精神动力学派的奠基人,弗洛伊德特别强调人格结构的动力性质。他认为人格是多种力量相互作用的动力系统,而非静态的、“解剖性”的结构。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说有一个发展过程,早期弗洛伊德主张以无意识为核心的“两部人格”结构观或人格的层次模型,在后期,他提出本我、自我和超我的三部人格结构说。
在早期,弗洛伊德和布雷尔一起治疗精神病患者时,他们曾观察到一种心理现象:患者不能有意识地回想起有关自己病因的一切情绪体验。但是,患者处于催眠状态下,就很可能回想起这些情绪经验。当患者把这些经验告诉医生,患者就会感到舒畅,病也就减轻了。另外,患者对“上周末去什么地方吃晚饭”“前天上午做了什么事”这类体验,虽可能一时回想不起来,但只要经过一番努力,还是可以回想起来。还有一类体验,如患者的姓名、年龄、工作等,这些信息不需做任何努力就可以讲出来。为了解释这种不同体验、回忆难度不同的现象,弗洛伊德提出了意识有不同水平和人格结构有不同层次的假说。
弗洛伊德认为意识(这里指人格)由不同意识水平的三个部分组成,这就是无意识、前意识和意识。意识是人格的表层部分,它由人能随意想到、清楚觉察到的主观经验组成。它的特点是具有逻辑性、时空规定性和现实性。前意识位于意识和无意识之间,由那些虽不能即刻回想起来,但经过努力就可以进入意识领域的主观经验组成。在弗洛伊德看来,意识和前意识两者虽有区别,但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前意识的东西可以通过回忆进入意识中来,而意识中的东西没有被注意时,也可以转入前意识中。因此,弗洛伊德把它们看成同一个系统,与无意识系统相对应。弗洛伊德说:“人格中有两大系统,一是无意识系统;另一是前意识系统(包括意识)。它们类似于两个房间,无意识系统就像一个大的前庭,而前意识系统就像接着前庭的一个小房间,意识也居住于这一房间内。”
前意识的主要作用就是检查,即不允许那些使人产生焦虑的创伤性经验、不良情感,以及为社会道德所不容的原始欲望和本能冲动进入意识领域,而把它们压制在无意识之中,使意识和无意识完全隔离。弗洛伊德指出:“在意识居住的小客室和无意识居住的前庭之间的门槛上却站着一个检察官,他传递个别的精神冲动,检查它们,如果未经他的许可,它们是不能进入会客室的。”“在无意识的前庭内的各种冲动不能被住在另一个房间内的意识看到,因此,它们当时必然是无意识的。当它们成功地向前挤到门槛,却又被检察官遣送回去时,那它们就不适宜于意识,于是我们就把它们看成是被压抑的。”这里,弗洛伊德所说的检察官的工作就是指前意识的作用。
人格结构的深层部分是无意识,弗洛伊德把它定义为不曾在意识中出现的心理活动和曾是意识的但已受压抑的心理活动。这个部分的主要成分是原始的冲动和各种本能、通过种族遗传得到的人类早期经验以及个人遗忘了的童年时期的经验和创伤性经验、不合伦理的各种欲望和感情等。无意识与前意识、意识有很大的差别,其特点如下:
第一,无矛盾性,这是说无意识中的各种本能冲动和欲望拥挤在一起而互不干扰。按弗洛伊德的话来说,它们“置身于矛盾之外”,两种目标不一致的欲望可以同时积极活动,而不会相互对抗。
第二,无时间性,即无意识中的各种欲望不会因时间的流逝而改变,也没有任何时间上的先后次序,时间关系是意识的一种特征而不是无意识的特征。
第三,在无意识中不存在任何否定、怀疑和不相信的成分。
第四,非现实性,即无意识几乎与外部世界没有任何联系,无意识过程按自身的强度和快乐原则进行,它不管现实,只求享乐。
第五,无意识观念的能量远比前意识或意识中观念的能量大,因而它更机动、更活跃,易于变形和替换。
无意识是人格结构中最大、最有力的部分。虽然,在通常情况下,我们并未意识到它的存在,但它对我们的一切行为都产生着影响。它影响我们的思维、感知和行为的方式,影响我们的职业、婚姻对象的选择,影响我们的健康状况、爱好、兴趣和习惯等。在弗洛伊德看来,不存在任何自由意志的行为,有些行为表面上似乎出自我们的意识和自由意志,但实际上都是受无意识力量所驱使的,它们只不过是无意识过程的外部标志。有意识的心理现象往往是虚假的、表面的和象征性的,它们的真面目、真实原因和真正动机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无意识之中。
弗洛伊德非常强调无意识在人格结构中的重要地位,认为无意识的重要性远远超过意识和前意识。为了说明无意识的重要地位,他借用了费希纳的冰山类比理论,认为人格就像漂浮在海中的冰山(见图3-2)。冰山分为三层,最上层浮在水面上,我们能看见,它只占冰山的很小部分;紧挨着水面之下的那部分是中间层;冰山的最下层占了冰山的大部分,它支撑着整座冰山,是我们无法看见的。与此类似,人格也有三个层次,意识是人格的表层,只占人格的很小部分,它是由可觉知、能清晰回忆的主观经验构成的。前意识是人格的中间层,它是由那些经过努力回想就能进入意识的主观经验构成的。无意识是人格的深层部分,它是由我们无法有意回忆的主观经验构成的。图中意识与前意识用虚线相隔,表明它们可以相互转换,同属于一个系统;而无意识与前意识用实线隔开,表明两者属于不同的系统,无意识的东西由于受检查作用的压抑不能进入意识领域。
如果说无意识的东西是我们不能觉知和意识到的,那么我们怎么知道它存在呢?无意识是不是一个虚构的概念?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弗洛伊德提出了六点理由来说明无意识的真实性。
第一,人在催眠状态下,往往能回想起早已经遗忘的儿童期经验。在催眠师的指示下,被催眠者做了各种事,醒后却全然不知催眠时所做的一切。这种催眠现象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了无意识的假说。
图3-2 弗洛伊德人格结构观:心理冰山
第二,做梦是无意识存在的一个有力证据。弗洛伊德认为梦是无意识表现自己的主要途径之一。他有一句名言:梦是愿望的满足。梦境是无意识利用睡眠时前意识“检察官”放松警惕的机会,通过伪装和变形的方式混入意识中的结果。通过对梦的解析,就可以知道一个人的无意识欲望和动机。
第三,日常生活中的各种错误如失言、笔误、遗忘与丢失等从表面上看是偶然的,没有任何有意识的动机,但弗洛伊德认为这些所谓的偶然失误却不是偶然的,它们暴露了一个人无意的真实欲望和动机。
第四,灵感、直觉等创造性活动中的心理现象说明在意识之外还存在着一个未知的领域,即无意识领域。
第五,精神分析发现许多身心疾病以无意识的内心冲突为基础。比如,一个新兵在要上战场时突然手瘫痪了,这看起来是一种身体疾病,其实,他的病因不在于生理方面,而在于他内心深处的一种矛盾冲突,即对死亡的恐惧和害怕别人说他是胆小鬼,这两种感情冲突难以摆脱,最终导致手的瘫痪。瘫痪正是“解决”无意识冲突的权宜之计。
第六,依据无意识假设而建立起来的精神分析技术对治疗精神病患者的有效性,间接说明无意识的真实性。
弗洛伊德后期对自己的人格结构说做了较大的修改。他取消了检查作用的概念,提出了本我(id)、自我(ego)和超我(superego)的新概念,用本我、自我和超我的三部人格结构取代了较为简单的二部人格说。但在三部人格说中,弗洛伊德保留了无意识的概念,无意识的概念仍是弗洛伊德人格结构理论乃至整个精神分析学说的基石。
在三部人格说中,本我概念与二部人格说中的无意识概念接近,但不完全等同。本我(id)这个词从德文es而来,意指它(it)。用拉丁文翻译为id,用中文则一般翻译为本我,更确切的翻译应该是人的动物性。凡本我的东西必然是无意识的,但无意识的东西未必是本我的,即本我包含在无意识之中。本我是人格中最难接近,但又是最有力的部分。说它难以接近,是因为它潜藏在无意识之中;说它最有力,是因为它是人的所有精神活动所需能量的贮存库。本我完全是由先天的本能、原始的欲望所组成的。它同人的肉体过程相联系,将躯体能量转化为精神能量并贮藏它们,又向自我、超我提供能量。弗洛伊德把本我中所具有的精神能量称为力比多(libido),有时弗洛伊德用力比多特指性本能所产生的能量。
在早期,弗洛伊德认为人有两种基本的本能:一种是生存本能,另一种是性本能。像吃、喝、排泄等本能属生存本能,它们是个体生存必不可少的。性本能的主要作用是繁殖后代、延续种族。在后期,弗洛伊德提出了生本能和死本能的新概念。死本能是有机体返回自己先前无机状态的趋向。弗洛伊德说:一切生命的目标是死亡。生命过程本身就是一种紧张,只有死亡,才能最终解除这种紧张。因此,人生下来就具有死亡的本能。弗洛伊德把死本能具有的能量称为桑纳托斯(thanatos)。桑纳托斯是一种破坏力,当它指向个人内部,则表现为自责、自杀或受虐狂等行为;当它指向个人外部,就会产生憎恨、攻击、侵犯和施虐狂等行为。与死本能相对立的概念是生本能,它包括生存本能和性本能。生本能所提供的能量称为埃罗斯(eros),埃罗斯代表爱和创造的力量。
弗洛伊德认为,埃罗斯和桑纳托斯等心理能量是幽闭在本我之中的,随着时间的延长,这些心理能量不断聚集、增长,以致机体内部紧张度太高而不能忍受。因此,本我会要求能量不断释放以减轻紧张度。当能量释放时,紧张度下降,人随之体会到快乐感。弗洛伊德认为本我的唯一目标是追求快乐。本我像一个暴躁的婴儿,非常贪婪而不开化,只对自己的需要感兴趣,一点儿也不听从现实和理性的指引。弗洛伊德把本我这种只图快乐的活动准则称为“快乐原则”。
本我满足自己欲望、获得快乐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反射动作,如一个婴儿可以通过打喷嚏来回应鼻中的刺激,或者反射式地移动受限制的肢体来消除自己的紧张和不适感;另一种方式是想象实现。弗洛伊德认为,本我是非理智的,它不能区别现实和对现实事物的想象。当一个婴儿饥饿时,他可能通过在内心产生食物的形象来减轻他的紧张感,获得一定程度的满足,弗洛伊德把利用想象来满足自身欲望的过程称为原始过程。
仅仅通过反射动作和原始过程远远不能满足本我无休止的欲求和冲动,要真正满足本我的欲求,就必须与现实世界打交道。一个饥饿的人通过画饼充饥式的原始过程来满足终是无济于事的,他必须积极地从现实环境中获得食物,才能真正解除因饥饿引起的紧张状态。现实世界不是伊甸园,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现实与本我的需求不可能完全一致,两者的矛盾冲突在所难免。同时,在现实面前本我是无能为力的,因为它不具备理智的功能,它不能区分自己和现实,只求趋乐避苦。这样,本我要满足自己的欲望,求得生存,只靠自己的力量是不行的,一个新的人格结构成分的出现势在必行。本我在与现实的交往过程中,从自身中分化出一个新的机构,专门负责与现实打交道,解决本我与现实的矛盾冲突。这个新生的机构就是人格的第二个组成部分,即自我。
自我是人格中理智的、符合现实的部分。它派生于本我,不能脱离本我而单独存在。自我的力量就是从本我那里得到的,自我是来帮助本我而不是妨碍本我的,它总是根据现实的可能性力图满足本我的要求。因此,自我是本我的执行机构。弗洛伊德把本我与自我的关系比喻为马与骑手的关系。马提供能量,而骑手则调节、引导和改变能量的方向,指引马向目的地前进。自我在本我与现实之间、本我与超我之间起调节、整合作用。与本我不顾一切地追求享乐的办事风格不同,作为理性化身的自我则是按照“现实原则”办事,即自我总是根据现实情况来满足本我的欲求。现实条件许可时,就即时满足本我的要求;现实条件不许可时,就暂时延缓甚至否定本我欲求的满足,以求得与现实的协调,避免与现实发生冲突而带来痛苦的后果。自我活动过程具有逻辑性、符合现实的特点。弗洛伊德把自我根据现实情况来调整本我无节制的欲求的过程称为继发过程。继发过程是相对于原始过程而言的。一个人出生时就具有原始过程,而继发过程是后天形成的,它是在人意识到自己与现实的区别、理智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才产生的。
人格结构的第三部分是超我,它是人格中最文明、最有道德的部分。超我有两个方面:一个是自我理想,另一个是良心。在儿童早期生活中,父母总是有意无意地依据自己的道德标准和社会规范去评价、奖励和惩罚儿童。父母对儿童的某些行为做出“好”的评价,给儿童以物质和精神上的奖励;对儿童的另一些行为做出“坏”的评价,并给予惩罚。长此以往,儿童就知道什么行为是好的,什么行为是坏的,父母关于奖惩儿童行为的标准逐渐内化为儿童自己的行为规范。儿童可以在父母不在场的情况下,自己评价自己,当自己的行为符合道德规范时,就感到愉快和满意(内在奖励);当自己的行为违反了这些规范时,就感到内疚(良心谴责)。到这个时候,父母关于什么行为是“好”的标准就内化为儿童的自我理想,父母关于什么行为是“坏”的惩罚规则就内化为儿童的良心,这样超我就形成了。
超我的形成使问题变得更加复杂。自我在满足本我欲求时,不仅要考虑现实条件的可能性,而且要受到超我的制约。与自我不同,超我是社会道德的化身,按照道德原则行事,它总是与享乐主义的本我直接对立和冲突,力图限制本我的私欲,使它得不到满足。弗洛伊德把自我喻为三个暴君统治下的臣民,它要尽力满足专横的本我的欲求,要应付严酷的现实环境,还要遵从神圣的超我的规范。自我在三个暴君之间周旋、调停,力图使三者的要求都得到满足,以便达到一种相对平衡的状态。可见,自我是人格结构中维护统一的关键因素。如果自我力量不够强大,则难以协调各方力量,使之保持平衡。
根据弗洛伊德这种人格动力结构的理论,人的一切行为都不是由某一单方面的力量决定的,而是人格内部多种力量相互作用的结果。我们可以用几个事例来说明人格内部动力过程如何导致具体的外显行为(见图3-3)。
图3-3 人格结构内部的动力过程导致外显行为示意图
根据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自我是调解者,通过调解使人格内部各种力量之间、人与环境之间达到一种平衡,实现人格的整合与统一。但是,平衡是相对的、暂时的,而不平衡是绝对的、持久的,人格内部冲突不可避免。随着矛盾冲突的加剧,人就会产生心理焦虑。如果冲突过于激烈,而自我无法应付,就会导致人格的分裂和精神障碍。
弗洛伊德认为,人有三种焦虑:第一种是现实焦虑,它是人觉察到周围环境中存在的现实危险所产生的内心的紧张、不安和恐惧;第二种为神经质焦虑,它是由于担心失去对本我控制而产生的潜在危险所引发的,这种焦虑不是对本我自身的恐惧,而是害怕它不分青红皂白的冲动带来受惩罚的结果;第三种焦虑称为道德焦虑,它是由于意识到自己的思想行为不符合道德规范而产生的良心不安、羞耻感和有罪感。道德焦虑是伴随着超我的形成而来的,超我不成熟的人很少体验到道德焦虑。
不管是哪种焦虑,都是人内心的一种紧张状态。而人具有一种解除紧张状态的先天倾向,因此,焦虑本身会起到一种动力的作用。同时,焦虑也起到对人的行为的控制和引导作用。因为它警告我们,如果继续以那种方式行动或思考,我们就会处于危险之中。焦虑对人有积极的一面,但是,若焦虑程度太高,持续时间太长,那么人是无法忍受的,严重的焦虑往往会导致人格分裂和精神障碍。为了减轻或消除人格内部的冲突,降低或避免焦虑,以保持人格的完整和统一,自我创造了许多保护性的机制,弗洛伊德称之为自我防御机制。
弗洛伊德认为,几乎所有的自我防御机制都有两个共同点:①它们是无意识的,即人总是不知不觉地、无意识地采用它们。②它们往往否定、歪曲或虚构实际情况,具有与现实相脱离的特性。自我的防御有很多种,这里,我们只讨论几种主要防御机制。
压抑(repression)。压抑是自我最基本的防御机制,因为它先于其他任何防御机制产生,其他的防御机制的运行要以它为基础。压抑是自我防止引起焦虑的思想观念进入意识领域的一种方法。通过它,那些会带来焦虑的观念和欲望被禁闭在本我之中,人意识不到它,焦虑自然会大大减轻。压抑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对本我中的先天本能冲动和原始欲望的压制;另一种是对个人后天生活中的痛苦经验和不良欲望的压抑。人们往往回忆不起早年创伤性的生活经验,因为这样的回忆会使人痛苦。通过压抑,自我将它们压抑在本我之中,不能上升到意识水平,从而减少了个人焦虑。
弗洛伊德认为,压抑的机制很重要,压抑使那些引起焦虑的思想和欲望不能在意识中显露,但它并没有消除那些观念欲望对人格的影响。那些观念与欲望仍在无意识中活跃着,不时通过某种扭曲的形式表现出来。比如,某位夫人忘记自己的结婚戒指放在什么地方了,不管怎么找也找不到。这件事表面上看来是偶然的,其实它不过是这位夫人对丈夫的不满情绪和离婚欲望被压抑在无意识中,从而通过一种扭曲的形式在意识和行为中的表露。
弗洛伊德认为压抑是心理疾病产生的重要心理机制。韦格纳等人(1989,2000)通过对压抑的认知实验研究发现一些意外的结果。人们有时会努力把某些特定的想法排除在脑海外,如你想戒烟,你会尽量避免想到香烟;你想减肥,你会尽量不去想食物;如果你刚刚和某人分手,你会尽量避免去想你们一起做过的事。这些都涉及观念压抑的问题,实验表明:努力不去想某件事情实际上会让你以后更容易想起这件事情。
韦格纳(1989)的研究表明:如果你不愿意去想某件事,最好的办法是顺其自然,让这些想法自然流露出来。他说,我们只有先放松精神控制,才能重新获得控制。通过降低防御,你最终会减少不必要的想法造成的压力,这个想法也会自行消失,这也许是通过无意识的机制实现的。
否认(denial)。否认是最早形成的自我防御机制之一。据说它伴随着痛苦一起产生,是为了减轻痛苦的一种保护性机制。通过这种机制,人不相信、不承认对自己不利的、带来痛苦的现实情况。一些人在亲人逝世的噩耗传来时,大叫道:“不!不!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这类情况就是自我否认机制在起作用。否认使人逃离现实,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消极办法。它只不过是通过对令人痛苦的现实闭上自己的眼睛,假定那种现实情况不存在来回避使人痛苦的现实问题。
投射(projection)。它是一种拿别人做“替罪羊”的方法。利用这种方法的人,不承认自己身上有某种不良品质和思想感情,而把这些不良品质、思想感情投射给别人,看成是别人具有的东西。既然那些不良品质与思想感情不是自己的,而是别人的,那么,自己就不会感到不安和焦虑。现实中我们大多数人或多或少利用过这种防御机制。例如,一个男子可能会对妻子说:“你并不真心爱我。”并坚信自己的话是真实的。然而事实上,他早已不爱自己的妻子了,而被别的女子所吸引,他只不过是把自己的不良品质投射到了自己妻子身上。
反向作用(reaction formation)。这是一种人努力表现出自己的不良品质和情感的对立面来减轻焦虑的方法。例如,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有一段时间相互对抗、怀有敌意,这种意识上的对抗和敌意是一种假面具,掩盖了潜意识中对异性的好感和倾慕。又如,一位母亲无意识中潜藏着对养育子女的厌恶感情,但她在行为上却表现出对子女的过分关心和保护。
合理化(rationalization)。合理化又可称为文饰作用。通过这种机制,人对自己的不良行为或者内心想要却得不到满足的痛苦经历编造出一个似乎合理、自己能接受的解释。一个中学生因没有考上大学而懊丧不已,为了解脱自己,他说:“为什么要读大学?寒窗之苦还没受够吗?我再也不想读书了。”鲁迅小说中的阿Q在挨揍时,口里念叨着“儿子打老子”,皮肉受苦,可心里舒坦。这些都是人利用合理化的防御机制原谅自己、保护自尊的例子。
替代和升华(displacement & sublimation)。弗洛伊德认为本我中聚集的大量能量总是力图通过各种渠道发泄出来(弗洛伊德称之为精神发泄),而满足本能欲望、发泄能量的直接方式往往为超我的道德规范或现实要求所不容,因而会遭受自我和超我的抵制与压抑(反精神发泄)。这些受抵制的力比多不得不转换对象和改变方向,企图以间接的方式发泄出来,这就是自我的一种防御机制,即“替代”。例如,本我的性需要所激起的力比多要求即时发泄,而超我的反精神发泄作用要禁止性需要的满足,自我的反精神发泄主要表现为拖延战术,延迟性需要的满足,直到找到一种活动既能满足本我性欲,又不违反超我戒律为止。图3-4表示性需要能量的发泄、反发泄和替代的一系列过程。通过一系列替代,超我和自我的反发泄作用消失,性需要得到间接的满足,人内心的紧张得到减缓。虽然发生了一系列替代,但性本能的来源、目的和动力都保持不变,只是性本能的对象变化了。
图3-4 力比多的发泄、反发泄和替代过程
弗洛伊德认为,如果力比多发泄的直接、原始的方式被社会所赞许的、高尚的间接方式所替代,就称为升华。弗洛伊德曾对一些著名文学家、艺术家和科学家进行分析,认为他们的伟大成就与原始欲望的升华有关。例如,歌德青年时期钟情于一个女子,可受到阻碍不能如愿,他痛苦万分,几乎自杀。后来,歌德将这种强烈的爱欲转化为创作冲动,写出了《少年维特之烦恼》,此后,他内心平静了,痛苦消失了。因为通过创作活动,他的力比多得到了发泄,从而解除了内心的紧张和烦恼。弗洛伊德特别强调升华的作用,他在《文明及其不满》一书中指出文明和文化的进步依赖于力比多的升华。没有升华就没有文学、艺术,就没有科学发明和创造。
自我的防御机制还有多种,这里就不一一详述了。弗洛伊德认为,防御机制之间并不互相排斥,因而有时多种防御机制可以同时起作用。每个人通常使用的防御机制有一定的差异,这主要是由个人先前生活经验和环境不同造成的。由于自我防御机制成功地保护了个人免受焦虑的袭击,它们倾向于长时间保持不变。因此,它们对维护个人人格的稳定性和一致性起了很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