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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医学教育的发展背景

一、《弗莱克斯纳报告》与医学教育改革的三代浪潮

全球医学教育在过去一百多年中经历了三代改革:第一代医学改革出现在20世纪初,其标志是以学科为基础的课程设置;第二代改革是20世纪中期,以问题为中心的教学创新模式的引进;第三代改革是进入21世纪后,提出以系统为中心,借鉴全球经验,有针对性地确立岗位胜任能力要求,从而改进整个卫生系统的绩效。

1910年《弗莱克斯纳报告》( Flexner Report )的发表,开启了一系列关于医学教育的研究,引领了百年医学教育改革。现代科学被融入医学院校的课程中,扩展了医学卫生人才的知识储备,使20世纪人均寿命增加了一倍。然而,21世纪初,不同国家内部及国家之间在卫生领域的差异性和不公平性显现,世界公平共享人类卫生发展成就方面的问题突出。此外,新的卫生挑战出现,人口形势和流行病学发展趋势巨变,新发传染病、环境风险、行为风险严重威胁人类健康安全。全球卫生系统变得越来越复杂,维护健康与医疗的成本也越来越高,这些都对医学学科发展、医学教育发展、医疗卫生人才培养提出了新的要求。研究指出,21世纪的医学教育未跟上时代步伐,难以应对人类面临的新挑战。

为应对21世纪医学教育面临的新挑战,满足一个相互依存的世界卫生系统对医学教育的需求,国际医学教育界专家提出必须重新设计医学教育,再次对医学教育进行彻底的、权威的检视,以继续发扬一个世纪以前那次轰轰烈烈的教育改革的精神。为此,来自全球的20位学术带头人组成了“21世纪全球医学卫生教育专家委员会”,分享在医学、护理和公共卫生领域的高等教育理念,并共同制定一个跨越国界、打破单独学科界限的发展战略。该委员会的视角包揽全球,跨越多学科,且具有系统性。在《弗莱克斯纳报告》发表一百年之际,该委员会在权威医学杂志《柳叶刀》( The Lancet )上发表了报告《新世纪医学卫生人才培养:在相互依存的世界为加强卫生系统而改革医学教育》。报告阐述了百年以来全球医学教育改革的成果与现状,列出了10项教学和机构改革目标,其中6项涉及教学改革,4项涉及机构改革。提出在全球化时代,在世界各国相互依存度不断增加的情况下,推动转化式学习和相互依存的医学教育,使所有国家的卫生工作者都掌握运用知识、批判性思维和注重伦理行为的能力,胜任在以病人和人群为中心的卫生体系中工作,融入既担当地区卫生工作责任,又具有国际视野的全球卫生队伍当中。 21世纪全球医学卫生教育专家委员会的报告,促使全球医学教育界进一步反思, 开启了第三代医学教育改革浪潮。在此基础上,国内有专家提出,医学教育已经进入了以健康为基础、跨界交叉的第四代改革。

二、中国高等医学教育改革历程

党的十八大以来,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民生福祉,将教育和保障人民健康放在优先发展的战略地位。国家高度重视高等医学教育,出台了系列政策促进高等医学教育改革和发展,在政策的推动下我国高等医学教育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建设健康中国的背景下,与人民日益增长的对高质量医疗和教育的期盼相比,高等医学教育也面临着系统性、深层次的规模层次、人才结构、培养质量、条件保障和工作机制等诸多的不适应,亟待转型变革。

(一)高等医学教育政策的发展

中国高等教育经过专业设置、学校扩招、重点大学设立、院系调整、院校融合、“双一流”建设等,目前已经形成了比较完善的高等教育体系。进入20世纪90年代,原独立设置的医科大学纷纷并入没有医学院的大学,成为综合性大学,实现强强联合,促进资源共享和多学科的交叉融合。根据教育部的数据,1990—2006年间全国共有46所各级各类高等医学院校(含中医、药学、高专、职工)并入综合性大学或非医学类多科院校,其中卫生部11所直属重点医科大学有9所并入综合性大学。院校合并后的中国高等医学教育在教育管理体制、专业结构、人才培养、招生形式、师资发展、临床教学资源及国际交流合作等方面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为培养引领世界医学发展的高层次医学卫生人才打下了重要基础,使我国在全球医学教育领域的影响力逐渐增强。

2001—2013年是我国高等医学教育改革加速发展期,高等医学教育的规模、质量和效益都有明显提高。伴随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国际化、市场化、法治化的全新局面使高等医学教育面临更多挑战。为了尽快与国际医学教育接轨,国家陆续出台《中国医学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2001)、《关于举办高等医学教育的若干意见》(2002)、《护理、药学和医学相关类高等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2004)、《继续医学教育“十一五”规划》(2006)、《本科医学教育标准——临床医学专业(试行)》(2008)、《关于加强医学教育工作提高医学教育质量的若干意见》(2009)、《关于实施临床医学教育综合改革的若干意见》(2012)、《关于建立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制度的指导意见》(2013)等系列积极导向的政策,推动高等医学教育获得全面快速发展。其中,《中国医学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是指导医学教育进行规模、布局、层次、结构调整的纲领性依据,对我国高等医学教育管理体制、学制与学位、终身教育系统以及教育质量保证体系的建立和完善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2017年7月,国务院办公厅正式下发《关于深化医教协同进一步推进医学教育改革与发展的意见》,为深化医教协同推动医学教育改革做出进一步部署,以需求为导向,以质量为核心,完善医学人才培养体系,加快合格医学人才特别是紧缺人才的培养。

我国高等教育已从大众化阶段步入普及化阶段,2021年8月教育部《2020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全国各类高等教育在学总规模4 183万人,比2019年增加181万人;高等教育毛入学率54.4%。据全国医学教育发展中心2018年数据,全国192所本科医学院校中,中央部属院校32所,招生人数9 376人;地方院校160所,招生人数94 185人。显然,决定我国医学教育整体质量的关键因素在于地方院校。截至2020年,我国医学院校数量为193所,居全球第四位。 提升地方院校的医学教育质量,是提升我国医学教育质量的突破点。

(二)医学人才培养结构不断优化

2001年,医学教育缩减中等医学教育规模;2002年,停止自学考试和各类高校的远程教育举办医学类专业学历教育;2004年,开办八年制医学教育(医学博士学位);2008年,实施本科医学教育专业认证。医药类高校积极推动教学改革,人才培养质量显著提升,层次结构逐步优化。2015年起不再招收七年制临床医学专业学生,统一调整为临床医学专业“5+ 3”一体化模式;2017年从招生“入口”开始,逐步实现本科临床医学类、中医学类专业列入一本招生计划。

经过数次学科学制调整,高等医学教育目前已形成11个一级学科、54个二级学科,全面覆盖基础、临床、口腔、公共卫生与预防、中医、中西医结合、药学和中药学等各个医学相关领域。特别是以“5+ 3”(5年临床医学本科教育+ 3年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或3年临床医学硕士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为主体、“3+ 2”(3年临床医学专科教育+ 2年助理全科医生培训)为补充的临床医学人才培养体系基本确立,全科和儿科等紧缺人才得以补充,公共卫生、药学、护理、康复、医学技术等人才的培养得以协调发展。

(三)教育系统与卫生系统联动开展医教协同改革

教育界和卫生界一直努力推进国家医学教育与医疗系统的紧密互动。2003年,教育部、卫生部联合设立重大研究课题组,对高等医学教育管理体制、学制与学位、终身教育系统,以及教育质量保证体系实施调研,提出了系统全面的政策建议。 2005年,医学教育政策咨询委员会成立,在教育部、卫生部的委托下,开展政策调研和科学研究,提供政策咨询建议。同年卫生部与教育部联合建立医学教育宏观管理工作部际协调机制,主要为加强部际沟通和高效解决医学教育发展中的矛盾。2008年,中央财政加大对医学教育的投入,大幅提高医学本科生的生均拨款定额。2011年召开的全国医学教育改革工作会议上首次提出“医教协同”。2013年12月,国家卫计委、教育部、国家发改委等七部委联合发布了《关于建立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制度的指导意见》,为医教协同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2017年,在全国医学教育改革发展工作会议上,时任国务院副总理刘延东作重要讲话,教育部、卫计委、中央组织部等10个部委出席会议,共同参与医学教育改革,充分体现了医教协同和多部门工作机制协同。

为培养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健康需求的医学人才,高等医学教育与卫生健康部门紧密协调与合作,不断推动医教协同。教育、卫生、人力资源、财政等政府部门与行业机构及学术团体,应打破部门、行业界限,共同评估国家卫生人力现状、制定政策、跟踪变化、协调关系,满足大卫生的需求。 2014年6月,教育部、国家卫计委等六部委联合印发《关于医教协同深化临床医学人才培养改革的意见》,明确指出到2020年中国要基本建成有中国特色的、标准化的、规范化的医学人才培养体系,做到院校教育、毕业后教育、继续教育三阶段有机衔接,并明确提出医教协同的概念。多部门协同育人开启了我国高等医学教育改革新的历史阶段。以此为起点,制定出台的众多政策为高等医学教育内涵提升、转型发展提供了政策支持。时任国务院副总理刘延东多次就“医教协同推动医学教育改革”作批示,习近平总书记作为全面深化改革的决策者,在中央深改组第三十六次会议上指出,改革越深入,越要注意协同,既抓改革方案协同,也抓落实协同,更抓效果协同。

2010年教育部、卫生部首批共建北京大学等10所高校医学院,到2015年共建医学院达20所,充分发挥了共建高校附属医院在医药卫生体制改革中的示范作用,促进了医学院和附属医院之间的融合,实现了两者在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和临床医疗等方面的共建共享。国家集中优势跨学科资源构建医科,鼓励一流院校兴办一流的医学专业,体现医学教育的精英教育本质。全国112所原“211工程”建设高校中,有42所高校设有医学院(部)或为独立办学的医学院校;在39所原“985工程”建设高校中,有26所高校设有医学院(部);在42所“一流高校”建设序列中,设有医学院(部)的达30所,占比超过70%。这些办学基础雄厚、优质资源丰富、学科实力明显的综合性大学通过合并医科、新建医科、共建医科等多样化模式,积极开展医学教育。这些大学具有加强临床医学、基础医学和医学交叉学科建设,举办医理、医工深度结合的医学教育的能力,可有效扩大医学人才的供给规模,增强科学研究能力,提升社会服务能力。

为进一步保证附属医院的教学质量,2020年9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加快医学教育创新发展的指导意见》(以下简称《意见》),特别提出“夯实附属医院的人才培养主阵地”概念,引导教育系统与卫生系统联动开展医教协同改革。《意见》指出,高校要科学规划设置附属医院的数量,防止盲目增设附属医院。要抓紧制定完善高校附属医院等临床教学基地标准,将人才培养质量纳入临床教学基地绩效考核和卫生专业技术人员医疗卫生职称晋升评价的重要内容。

(四)“新医科”统领医学教育改革创新

2017年10月18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要加快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实现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国家战略,以及要完善国民健康政策,为人民群众提供全方位全周期健康服务的健康中国战略。2019年4月,教育部等相关部门发布“六卓越一拔尖”计划2.0,主张发展新工科、新医科、新农科、新文科,推动全国高校掀起一场“质量革命”。新医科建设主要是适应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要求,提出了从治疗为主到兼具预防治疗、康养的生命健康全周期的医学新理念,开设了精准医学、转化医学、智能医学等新专业,批准了74家高校附属医院为首批国家临床教学培训示范中心。

为指导高等医学教育发展,《意见》特别提出“以新医科统领医学教育创新”的概念,加快高层次复合型医学人才培养,健全以职业需求为导向的人才培养体系,设置交叉学科,促进医工、医理、医文学科交叉融合;推进“医学+ X”多学科背景的复合型创新拔尖人才培养。《意见》特别强调以新医科统领医学教育创新,对现有专业建设提出新要求,建设一批新的医学相关专业,强力推进医科与多学科深度交叉融合。《意见》的颁布标志着中国高等医学教育进入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

2019年,时任教育部高教司司长吴岩强调,发展新医科是新时代党和国家对医学教育发展的最新要求,加强新医科建设,一是理念新,医学教育由重治疗向预防、康养延展,突出生命全周期、健康全过程的大健康理念;二是背景新,以人工智能、大数据为代表的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扑面而来;三是专业新,医工理文融通,对原有医学专业提出新要求,发展精准医学、转化医学、智能医学等医学新专业。 医学院校开展进一步深化内部管理体制和教学改革的探索,重点是提高人才培养质量,关注学生成长。医学院校积极开展以“学生为中心”的教育方式方法改革,营造开放式、个性化学习氛围,加强学生探究式、启发式、批判式学习,强化学生专业素养、科学精神和社会责任感,提升学生临床实践能力和岗位胜任能力。

北京大学医学部副主任王维民认为,“以医为本”是“新医科”的前提和基础,“新医科”是指在医学学科自身内容深化、更新与拓展的基础上,与其他学科交叉融合,诞生出新学科和新领域,弥补现有医学教育的短板。“经典”医学教育强调守正创新和内涵优化,在经典医学中,融入大健康理念,从聚焦疾病诊治到关注预防—治疗—康养生命全周期;融入现代前沿技术,主动接受人工智能、大数据、基因组学等新兴前沿技术;融入通识和多学科知识,建设医学生的“全人教育”和“全方位教育”。“新医科”与“医学+ X”强调交叉学科和领域拓展,如精准医学、转化医学、智能医学等。王维民认为,对于高层次复合型医学人才培养,在本科教育的基础上加“X”是十分必要的,是从职业精神到专业知识的拓展与丰富。但加什么内容、在什么阶段加入需要进一步考量。从人才培养的规律角度看,加“X”的概念应该在医学教育的全过程逐步渗透,不限于本科教育阶段,以达到最终的培养目标。

(五)信息技术革命对医学教育的挑战

近年来,现代信息技术在世界范围内得到极大的发展,知识大数据、虚拟模拟技术运用、网络互动教学平台的诞生彻底改变了医学教育的教学模式,给医学教育带来了巨大的挑战,推动了医学教学模式的变革。信息技术使知识传授向知识建构转化,使个人数字化的医学知识体系得以重新构建,使自主学习成为可能,使个性化学习、终身学习需求得到满足。世界范围内新冠肺炎疫情的发生与发展,更是促进了线上教学与学习的全球化,信息技术已经成为医学教育教学中不可缺少的重要技术,在线课堂、微课、慕课等新型教学模式逐渐推广,应运而生的VR和AR模拟训练、辅助诊断、移动教学、医学影像实时会议技术等都对教育教学方式产生了深远影响,极大地颠覆了传统的医学教育教学模式,实现了教学多元化,也改变了教师与学生的思想观念。

2010年教育部颁布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强调了教育信息化的重要性;2018年,教育部印发的《教育信息化2.0行动计划》中指出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区块链等技术迅猛发展,将深刻改变人才需求和教育形态;2021年7月,教育部等六部委印发《关于推进教育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构建高质量教育支撑体系的指导意见》,提出到2025年,基本形成结构优化、集约高效、安全可靠的教育新型基础设施体系,并通过迭代升级、更新完善和持续建设,实现长期、全面的发展。该意见指出,教育新型基础设施是以新发展理念为引领,以信息化为主导,面向教育高质量发展需要,聚焦信息网络、平台体系、数字资源、智慧校园、创新应用、可信安全等方面的新型基础设施体系。该意见支持有条件的学校利用信息技术升级教学设施、科研设施和公共设施,促进学校物理空间与网络空间一体化建设;依托“互联网+教育”大平台,创新教学、评价、研训和管理等应用,促进信息技术与教育教学深度融合。 lh0bNR8ScYHQMau4C1rcjlCBTsQs6L70n5YXVUyVo+GLMxCtxgwdSFzznkJLhy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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