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霞青史
丈量历史的5000步

烟霞洞

位于南高峰下翁家岭南部山腰的烟霞洞，以“烟霞青史”景名入选“西湖西溪红十景”。“烟霞青史”象征着民族解放事业中流传青史的不朽佳绩。

在杭州人眼中，烟霞洞是个冷门去处。爬多了海拔100多米的宝石山、吴山，偶尔想起去爬个海拔257米的南高峰都算是挑战自我。西湖西南多山，去烟霞洞的路从四眼井就一路爬升，从这里走上去还得走半小时，差不多5000步。这点步数压根上不了微信运动榜，但对成天久坐的上班族也是种挑战，加上高差，不出一会儿就得沿路找店吃茶歇脚，等你再出门时，就日头西垂，该回家吃晚饭了。

将时光倒回至1937年3月的某一天，周恩来与潘汉年在四眼井下车，一路步行来到烟霞洞，在洞边的清修寺与蒋介石的代表张冲会面，商谈了一件改变中国未来命运的大事。

他们谈的是什么事，又为何要选择烟霞洞呢？

人间写烂西湖本，谁信烟霞别有天

烟霞岭景色秀雅，洞幽林深，岚烟袅袅，十分僻静。在晚清民国时期，烟霞洞又因洞边清修寺的素斋出了名。清修寺的素斋用的是从地里新鲜采摘的竹笋、蔬菜，味与荤者可以并比。直至20世纪30年代末，清修寺都可说是西湖周边的必打卡餐厅。

胡适爱在烟霞洞读书养性，瞿秋白也想来此著书立说，巴金则在《随想录》中写道：“30年代每年春天我和朋友们游西湖……过烟霞洞，上烟雨楼，站在窗前望湖上，烟雨迷茫，有一种说不出的美。”

如此适合修身养性的僻静之地，同样也很适合秘密谈判。或许，这正是烟霞洞成为国共杭州谈判之地的原因。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其实，西湖已经不是第一次成为国共合作的发源地了。

1922年6月，成立还不到一年的中国共产党，首次公开主张同国民党以及其他革命民主党派建立“民主主义的联合阵线”，共同推翻军阀统治。当年8月，共产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在杭州西湖举行会议，第一次国共合作就此拉开帷幕，这次里程碑式的重要会议，史称“西湖会议”。在此后的3年间，国共合作总体趋势向好。1927年2月19日，在国共双方的配合之下，北伐军胜利开进杭州，大革命呈现一派大好势头。

然而，国共两党的党内合作从一开始就充满着矛盾。“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爆发后，多位共产党领导人被抓捕杀害，1927年4月，大革命失败。此后，共产党进入了10年艰苦卓绝的土地革命时期，经历了五次反“围剿”和二万五千里长征。

与此同时，国际形势也在进一步恶化。日本于1931年发动“九一八”事变，占领了中国东北三省，而蒋介石采取的“攘外必先安内”政策遭到民众的反感与抗议，不断爆发抗日救亡运动。

1936年，西安事变爆发，周恩来从中斡旋，使西安事变和平解决。蒋介石与周恩来见面时，亲口向周恩来许下联共抗日的诺言，并邀他赴南京谈判。可谁知张学良亲自送蒋介石回南京后，反而遭到蒋介石软禁和关押。

于是，共产党方面开始担心周恩来赴南京是否安全。1937年1月5日和6日，毛泽东连续发去电报指出：“此时则无人能证明恩来去宁后，不为张学良第二。”

面对日军的铁蹄步步紧逼，周恩来为了抗战大局，不顾个人安危，毅然决定深入虎穴，与蒋介石直接会面商谈国共合作，以促进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1937年3月的西湖，正以“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的妩媚姿色吸引众多游客。位于湖滨的澄庐别墅，悄悄迎来了它的主人蒋介石夫妇。周恩来和潘汉年的轿车也抵达杭州，张冲安排他们下榻于昭庆寺旁的柏庐别墅。此后，国共双方便开始了持续一周左右的“杭州谈判”。

到杭后的某日——具体的日期早已消散在沉默的历史之中——周恩来与潘汉年坐车前往烟霞洞。或许是为了严格保密，他们在四眼井就下了车，步行朝满觉陇山上的烟霞洞走去。

这两公里多的路不长，快走仅半小时，不到5000步。比起两万五千里长征，这一小段蜿蜒幽静的早春山路不过是九牛一毛。但与长征一样，在路的终点，是亟待他们亲手去塑造的中国未来的命运。周恩来与潘汉年是两位坚定的共产主义斗士，此刻，他们的脚步十分稳健笃定。

终于，周恩来与潘汉年来到了烟霞洞。在烟霞洞边的清修寺内，他们同国民党代表张冲你来我往，几经交锋，谈判达成了初步共识。会谈中，周恩来重申中国共产党对国共合作的立场是站在民族解放、民主开放、民生改善的共同奋斗纲领上，为了国家和民族利益，谋求与蒋介石合作，但绝不能忍受“投降”“改编”之污蔑。同时，坦率地表达了中国共产党实现国共合作抗日的诚意，提出了两党合作的几点具体要求。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至此，国共两党有了初步的合作意向，取得了一定的谅解。对此，中共中央肯定这次杭州谈判“结果尚好”。

烟霞洞谈判结束后，在柏庐前，潘汉年为周恩来和张冲拍下一张合影。“咔嚓”一声，留下了迄今仅存的关于“杭州谈判”的唯一实证。

这次“杭州谈判”是第二次国共合作直接谈判的良好开端，促成了全面停止内战，初步融洽了两党关系，为实现一致抗日局面迈出了重要一步。

今天的烟霞洞，依旧幽深静谧，洞内的吴越造像，依然古韵悠长。从热闹的少儿公园与四眼井一路开车上来，只需不到五分钟。烟霞洞边，是众多拿着自拍杆的登山游人与幼稚嬉闹的孩子。烟霞洞旁再无清修寺，在它的原址上矗立着“烟霞胜境”茶室。穿过圆洞门，走入建筑内部，周恩来与张冲留下的“杭州谈判”合照展板挂在墙壁上，无声地提醒着我们：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件改变中国的大事。

西湖，见证了中国共产党曲折艰难的革命道路，见证了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从朝气蓬勃到成熟有力的过程。在和平安宁的今天，我们无法亲眼见证1937年3月下旬谈判的那一天，却能够用脚下的步伐一点点丈量中国共产党百年来的成长与积淀。

□本文素材参考自中共杭州市委党史研究室所著《中共杭州党史·第一卷》第三编《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的“杭州谈判”相关内容。本文已经杭州西湖风景名胜区钱江管理处审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