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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磊走之后，谭勇也没有继续喝下去。他第二天要上班，不能太晚休息，更不能喝得太醉。离开这个小区后，他打了辆车，十分钟就到了自己家所在的小区。

用钥匙打开家门后，谭勇蹑手蹑脚地走进屋，生怕吵醒已经入睡的妻子。门厅的灯开着，是妻子特意为他留的灯。谭勇今年四十七岁，妻子窦慧比他小两岁，原本是制衣厂的职工，去年厂子不景气，裁了一批人，窦慧就是其中之一。四十多岁的年龄，再找工作十分困难，赋闲在家的窦慧便开了家网店，卖点自己做的民族风服饰、手工艺品之类的，收入微薄，但聊胜于无。一家人的生活开支主要还是依靠谭勇的工资。

好在女儿懂事。今年十七岁的女儿谭雅丽在理市最好的高中读高三，成绩常年保持着全年级第一的水准。而且她从不补课，全靠自身的学习天赋和刻苦勤奋，是全校公认的“真学霸”。学习方面，她从来没让父母操过半点心。

谭勇在卫生间洗漱完毕后，轻轻推开卧室门，发现床头灯亮着，窦慧躺在床上看手机。他嗔怪道：“快十二点了，你怎么还不睡？都跟你说了，不用等我回来。”

“你不回来，我睡不着。”窦慧说。

“有什么睡不着的？”

“你每次都去那凶宅喝酒，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什么凶宅，别说得那么难听，几年前的事了。”

“哪有几年，也就是两年前罢了。况且我说错了吗，那房子不是凶宅？”

谭勇脱掉外衣外裤，掀开被子盖上。“我是警察，你担心什么？再说每次聚会十几个人呢。”

“你说你一个警察，经常去人家里蹭饭，合适吗？”

“什么蹭饭？每次我都是自带了酒菜去的。今天我又买了一只油酥鸭过去呢。”

“吃得真好啊，有想过我吗？我今天晚上就吃了点烫饭和梅干菜。”

“嘿，你这人，你说我们那群人都轮番邀请过你多少次了，你赏过脸吗？我倒巴不得你跟我一起去呢，可你总说人家那儿是凶宅，不愿意去。”

“本来就是呀，去发生过那种事情的地方吃饭，不别扭吗？”

“我没觉得别扭，感觉还挺融洽的。所以呀，是你自己的问题，就别怪我了。”

“其实我也不是怪你，老谭。我知道你爱喝两杯，我酒精过敏，也陪不了你喝。男人嘛，出去跟朋友喝喝酒也正常。但你去哪儿喝不好，非得每次都去那凶宅喝酒吗？”

谭勇望着妻子：“你真不知道原因吗？”

“我知道。”

“那你还说。”

“但是这案子都过去两年了，你也该放下了吧。虽然当时这案子是由你来负责的，但实在破不了案，也不能怪你呀。现在你们局长和队长都不管这事了，你又何必这么执着，非想着破案不可呢？”

“因为这是我的职责。我是刑警，将凶手绳之以法是我的责任。局长他们不管这事，是因为他们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但当初这起案件是交给我来负责的，我一天没抓到凶手，就一天都不会安心。”

“那你经常去那套房子参加他们的聚会就能破案了吗？要是有什么线索的话，不是早就发现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呢？”

谭勇沉默了。良久，他喃喃道：“是啊，我也知道，要是能破案，早就破了，不会等到今天。但我就是不甘心，没事就想往那个小区跑，总希望能有所发现。李雪丽刚搬进这个家的时候，得知自己新买的房子是凶宅，吓得要命。见我这个穿警服的经常来他们小区，就想方设法留住我，然后邀约邻居朋友一起在她家吃饭。我觉得她可怜，就想着能给她壮壮胆总是好的，渐渐地就成习惯了，现在他们聚会，基本上都会叫上我。你说我该怎么办呢？要是不去的话，不就表示警察也不管这事了吗？要知道，凶手毕竟没抓着，要是你住在这样的小区，你能安心吗？”

“老谭，我知道你这个人心好。你觉得就算没抓住凶手，但你经常去这个地方，也是一种警示，这个小区的人会安心一些。所以即便是下班后或者周末，你也会穿着警服去。但是这案子本来难度就大，还过去两年时间了，再调查下去不是浪费时间精力吗？”

“跟你说了，这是我心头的一个结，不解开的话，我永远都会想着这事。”

“你这人怎么这么轴啊！”窦慧气恼地说。

谭勇望着窦慧，迟疑一阵，说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什么事？”

“当初的房主，也就是那个收废品的老太太，在发现冰箱里的尸体后，拜托过我一件事，让我和同事在调查案件的时候，尽量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起凶案发生在哪一户。我当时同情她，就答应了。结果导致很多人不知道那套房子是凶宅。最后那老太太倒是瞒天过海，把房子给卖掉了，李雪丽这个外地人就被坑了。”

窦慧有点明白了：“所以你觉得，李雪丽买下这套房子，跟你多少是有点关系的。你觉得愧疚，才经常去她家给她壮胆？”

谭勇点头：“我虽然帮了那收废品的老太太，却间接地害李雪丽买了这套凶宅，心里当然过意不去。不过，李雪丽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事跟我有关系。”

窦慧嫁给谭勇二十多年了，知道丈夫就是这样一个宅心仁厚的人。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雅丽的周考成绩出来了吗？考得怎么样？”

“你女儿的成绩什么时候让你操心过？又是年级第一名。”

谭勇的眉头舒展开来：“我女儿太乖了，真让我省心。”

“也有不省心的事。”窦慧说。

“怎么了？”

“今天班主任老师打电话来说，雅丽跟班上那个叫孙晖的男生走得有点近，好像有点谈恋爱的意思。”

“是吗？那男生怎么样？”

“也是学霸，成绩年级第二，人长得又高又帅，我见过好几次了，而且他家里好像挺有钱的，全身上下穿的全是名牌。”

“呵呵，看来咱们未来女婿是高富帅呀。”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现在可是高三，最关键的时候，这节骨眼儿上能早恋吗？”

“什么叫早恋啊，雅丽现在要是初中生，那属于早恋。她再过几个月就满十八岁了，是成年人、大姑娘了，人又长得亭亭玉立的，有喜欢的人或者追求她的人，不是很正常吗？依我看，只要她不影响学习，跟那男孩保持节制地正常交往，没什么问题。怎么，老师打电话来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有什么不合适的行为？”

“那倒没有，其实老师的看法跟你差不多，说他们俩成绩都好，在一起探讨学习还能互相促进呢。”

“那不就行了嘛，这就是你说的不省心的事？”

窦慧摇摇头：“不，关键不是这个，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

“老师说，学校今年有两个推荐去国外名牌大学留学的名额，这两个名额很宝贵，学校研究了很久，决定推荐雅丽和孙晖两个人。第一是他们都品学兼优，第二是他们互相喜欢，简直是‘金童玉女’。所以老师的意思是，让我们家长和孩子一起商量一下，是否愿意出国留学。”“这事你问雅丽的意见了吗？”

“问了，今天她下晚自习，我就打电话问了她。”

“雅丽怎么说？”

“她说很想去留学，孙晖也是。”

“国外的哪所大学？”

“哈佛大学。”

“哈佛，世界一流的大学呀……”谭勇心情复杂，“能去当然是好的，但是一年的费用估计不低吧？”

“老师说，学杂费、生活费、交通费之类的加起来，一年至少要五万美元，也就是三十多万人民币。”窦慧叹了口气，“现在你知道我愁的是什么了吧？就算是本科四年，也要一百多万，还别说研究生什么的。咱们家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来？”

谭勇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后，他说：“一定得去国外留学吗？清华北大也是很好的大学，就在国内读不行吗？”

“这话你跟我说不着，我是没意见，但你女儿想出国留学呀——除开想出国深造之外，另一个原因是什么，不用我说了吧？而且老师也说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名额更是可贵，言下之意是放弃的话很可惜，如果能去国外的顶级大学留学，孩子以后的见识、阅历和格局都会不一样。”

“咱们家现在有多少存款？”谭勇问。

“不到十万块。”

“差得真多啊……”

“所以我才犯愁啊，你说咱们女儿有这条件，又有这机会，不去的话，真是可惜到了极点，但要去的话，这钱……”

谭勇想了一会儿，下决心般地说道：“这样，我改天跟雅丽聊一下，如果她真的非常想去，我就算是借钱，也让她去留学！”

窦慧心情矛盾地点了点头。谭勇躺了下来：“关灯，睡觉！” lZfgI1n77E7aoFYEGoBIqhTUtthyDf6EIXpDqpZ42CDKzxx81w2AfA8LbCx84Bm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