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密在食堂看到一个爷爷吃着别人剩下的饭时,她默默地端了一碗面条到爷爷面前,接着她领养了一只比熊犬。上完培训课,她小心翼翼地抱着它到宠物店除毛,等见到我时才想起要吃饭这件事。她原先丢的那条狗是她从街上捡回来的流浪狗,晚上给它洗澡的时候挣脱掉。我们一大群人大晚上拿着手电筒在草丛里、小树林里翻找,等狗笼从店里寄过来时,寻狗启事贴满了一排的电线杆,我们还是没能找到。
“Kiki不会吠,那么胆小年纪又那么点儿大,千万不要跑到马路上。这附近饭店这么多,它应该不会饿吧。”说这话时,闺密拿出那条曾经是Kiki的红项圈给比熊犬戴上,后来又解下项圈难过地说:“我好想它,我好怕它被其他狗欺负。”
我突然想起有一个昏昏欲睡的下午,坐在吹着冷气的空调旁,看着大屏幕最后一行“the end”打出,便合上眼睡着了。想起了这么一件琐碎的事,是因为那天我是唯一一个坐在后排观看英美电影被锁进T形教室并睡到下午放学的大一新生。辅导员助理无奈地打开教室的灯,陪着我坐在冷清的教室里发呆,最后他摸了摸头说:“要不,我们看宫崎骏的《起风了》?”
“起风了,唯有努力活着。”当我看完《起风了》,女主角菜穗子像风一样消逝,辅导员助理关上教室最后一盏灯,拉着夜盲的我走下楼梯时,我终于忍不住弯下腰抱着自己小声哭起来。人都有脆弱的一面,而我总会因为被触动某条感情神经瞬间崩溃。
我好想姐姐。
在日本神话里,人们把失踪的小孩儿叫作神隐,意思就是被神明藏起来了。母亲说,天狗十分喜爱人类的小孩子,就会把他们悄悄带走,所以它就把我姐姐带走了。
姐姐大我五岁,有一头漂亮的长发,小时候,母亲对我说,等我上小学就可以开始跟姐姐一样留长发。母亲只有姐姐上小学三年级时站在校门口的照片,我经常看着妈妈自言自语地拿着相册念叨着。什么社会险恶,不可以跟陌生人说话,求生技能,母亲的神经兮兮甚至让我学会了使用干粉灭火器,原因是她看到新闻上一家三口死于火灾。她把姐姐的爱都倾注在我身上,这让我经常想起姐姐,她在的话,就可以教我很多东西,她还可以接我上下学,在我迷茫的青春期像个大人与我一起和妈妈做斗争。
在我第一次用小刀削铅笔划伤手指头,夕阳下用力关上教室的门,下雨天坐着母亲的摩托车被雨水打在脸颊,春游提着便当路过被微风吹拂的柳树时,我总会不自觉地回过头看着,觉得她该是在另外一个时空下龇牙咧嘴地在笑我手笨,在夕阳下不耐烦地等着我,在下雨天牵着我的手过马路,在我出远门时叮嘱我。我遇见过很多叫“姐姐”的人,却唯独没有见过那位被神隐藏起来的姐姐。
在我未能成长到足以面对一切时,我每天都在面对着母亲严厉的叮嘱和过分的爱,我希望我有一天能成长到可以告别想念姐姐的年纪。但流去的种种却仿佛幻化成三毛笔下的那一群群虽朝生暮死却令人目眩神秘色彩的“蝴蝶”,我在逃避这种蚀骨的想念却时刻产生“要是姐姐在就好了”的念头。
龙猫里的姐妹,骑着扫把的小魔女,神隐的千寻就像生活在童话里的城堡的人,你可能不知道童话背后的原型人物过着悲惨的生活,你也可能不知道母亲说的神隐究竟意味着什么,当你了解很多事情到最后却只能“叹息一声”时,你发现唯有将那些支离破碎的回忆通通尘封起来。但我还是想说,起风了,要努力活下去。即使你不在我的身边,夕阳在我的侧边落下,雨水打在我脸上,风从我身边的柳树吹过。
我在未来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