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字谜

一撇无限长，一捺到南洋（打一字）。

长发村有五个村民小组，也叫社（过去的生产队）。一社、二社、三社挂在撇上，四社、五社挂在捺上。撇上的贫困户十九家，捺上十二家。经常在撇和捺上行走，想得最多的还是贫困户脱贫问题。有时和村干部商量，上个什么样的项目，建立个长效体系，提升贫困户造血机能，而不是去补血。老实说，我是不愿意求人的人，文人的操守让我从来不主动去巴结权贵。但对于扶贫，我不得不放下架子去巴结，主动联络一农场主（曾经求我写一篇宣传稿），把长发村的耕地集中起来，统一开发水田，既符合农村供给侧改革潮流，又适于大机械化生产。农场主还没忘旧，微笑着看我，然后点头，我看出那笑里有很多内容。不想村干部一句话：“有那么一户两户不流转，就是农田钉子户，大机械绕着钉子转，哪个农场主能干？”我当然对村干部不满，农田钉子户都解决不了，要你们村干部做啥？果然如村干部所说，不是几户，而是大多数不愿意流转，原因很简单，土地是命根子，流转出去心里没底。看来，农场主的笑里，肯定包含着对我这个农盲的嘲讽。又打起扶持养殖户的主意，动用关系联系上城里大养殖企业主，答应给农户提供鸡雏、饲料和养殖技术，包括回收。本以为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贫困户就此可以脱贫了，没想到，还是村干部一句话：“养鸡可以，谁给出塑料膜盖鸡舍？农村环保政策，你能协调好吗？需要找国务院？”村干部的话带刺，一竿子把我支到国务院。那么，就选择不需要占用土地的项目——养牛。这回不动用关系户了，自己解决，按照市场价每只牛犊五千元，选四个最贫困的人家，帮每户购买一头小牛繁殖，至于资金来源，指望不上单位，只能拿出两万块钱（中国作协深扎补助）。牛三马四，每头牛两年产三个崽，也就是每头牛两年实现一万五千元收入，这样简单的账目，傻子都会算。村干部却苦笑：“傻子会算，还是好主意吗？就算你拿出十年工资帮老百姓买牛，饲料呢？不喂饲料，饿着？当然可以在田间地头放养，可庄稼都打了农药，牛们啃了田间地头的青草，还能活命？”

一撇无限长，一捺到南洋，岔口打横梁（打一字）。

撇上挂着一串房舍，捺上挂着一串房舍，在撇和捺交汇路口向前延伸，中间拦腰横出一溜红砖蓝瓦的房舍，高高的旗杆上悬挂着的红旗是那溜房舍的象征。有很多决策都是在那红砖蓝瓦的房子里研究决定，包括扶贫。就在我努力寻找脱贫途径当口，村干部引进来了“光伏发电”项目，占地少工艺手段简单且长效，我的任务是负责为三户贷款抵押担保，数额不大，完全承受得起。看来我苦心寻找的脱贫路数是那么幼稚。下乡前动员会上市里领导就反复强调，一定要依托当地党组织，这话，在脱贫攻坚大战中，颠扑不破。

一撇无限长，一捺到南洋，岔口打横梁，顶端压短梁（打一字）。

村部前面，也就是撇捺交汇后向前延伸路段的顶头，也横出一溜房舍，那里成了“光伏发电”项目的起点。“光伏发电”项目的引进让贫困户看到希望，脸上露出了笑容。村干部们也长舒了一口气。

三个字谜其实都不难猜——人，大，天。老百姓活在人字结构里，村部就坐落在人字交叉的地方，上面那趟房舍是原来的小学校，这就是长发村的框架。

刚来长发时有人告诉我，一个人住村部尽量不要外出，村部院子里黄皮子多。我当然不信鬼神，可半夜的风把旗杆上的旗帜吹出哗哗的响动，难免心里发毛。自从配合村干部们寻到了脱贫路径后，每天听着旗帜的响声，总会打起安详的鼾声，那鼾声里，跳跃着“‘老百姓’‘大’于‘天’”的音符。 D0IFWCiP6f8PovyDUxYIrfSts0TtJGwcKpNqEQAtS4YctKcyXU2liF41X3JNKTK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