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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在罪物猎手的圈子里,骆非绝对算不上实力强劲的那种,银蛇曾说过,如果自己选拔队友,看都不会看他一眼。但骆非有一项非同寻常的“技能”:不知为什么,他找到的罪物,大多数类型是“时间”。

“时间”类型的罪物十分罕见,也十分抢手,在罪物管理中心通常都能够获得S的评级。因此,骆非的收入在罪物猎手中一向名列前茅。

于是,圈子里不爽骆非的人给他起了个绰号:时间的孙子。

骆非‘遇难’的位置距离城郊130千米,罗星开出了斯特拉,野狼坐在后座上,两只前爪紧紧抱住他的腰。

“我早就说过那小子,他不适合干罪物猎手这一行。别人靠实力吃饭,他靠什么?靠运气。我们第一次出任务时,遇到的罪物是一个电子闹钟,能够暂停时间,但只有两秒。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小子从上方接近的时候滑了一跤,一屁股把罪物坐残了,对方甚至没来记得暂停时间。还有一次……汪!”

“怎么了?”

“没什么,路太颠咬到舌头了。”

在距离目标地点1千米左右的地方,野狼令罗星停下来,改为步行。前方是一个满是断壁的深坑,罗星看到了只剩一半的自动扶梯,全是碎玻璃的屏蔽门,以及弯曲变形的铁轨。根据经验判断,这里应当是旧时代地铁站的残骸。

野狼在执行任务时会四腿着地走路,除了穿着衣服外,和普通的拉布拉多并没有区别。罗星跟在它后面,小心翼翼地跳入地下,在断裂的钢筋和水泥块中穿行。穿过一条漆黑的窄路,前方顿时豁亮起来,只有几根断裂的石柱立在风中。野狼伸出前爪,示意罗星停下。

“小子,还活着吗?”野狼以最大音量喊道,罗星甚至怀疑凭它的嗓门在旧时代能把一座山的狼全都招来。

“我倒是想死,死得了吗?”

骆非推开一间小屋的门,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他那件胸前印了骷髅头的大号T恤在此情此景下格外显眼。看到罗星,他的双眼闪出一丝光亮,又在转瞬间熄灭了。

“你还真搬救兵来了啊。但老罗又能有什么办法?”

罗星很不满“老罗”这个称号,他皱皱眉头,上下打量着毫发无伤的骆非,问道:“他这不是活得挺好吗?”

野狼叹气道:“别看他现在这个鸟样子,只要再向前走一步……”它对着骆非挥挥爪子,“小子,来演示一下!”

骆非瞪了队友一眼:“你确定?”

“利索点!反正你一会儿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人一犬在罗星面前争执起来。没一会儿,野狼就失去了耐性。它张嘴叼住骆非胸口的骷髅头,脖子一用力,伴随着“刺啦”一声衣服破裂的声音,将这个叛逆期少年硬生生拽了过来——

骆非向前一个踉跄,当他跨过某个无形的边界时,身体毫无征兆地消失了,如同被橡皮擦掉的图画一般。没有可目视的过程,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连野狼嘴里咬破的布头,也一并不见了踪影。罗星挤了挤眉头,又捏了自己一把,眼前发生的一切毫无疑问是真实。

“看到了吗?”野狼扭头看着罗星。

罗星正准备抛出一肚子的疑问,只听见“吱扭”一声,十步开外的铁门再次被推开了,一脸茫然的骆非走了出来。他无辜地看着面前的罗星和野狼,接连抛出了四个问号:

“老狗?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刚才不是还在我旁边吗?老罗怎么也来了?”

“叫我野狼!”野狼吼了一声,扭头对罗星说:“看到了吧,只要他离开罪物超过10米后,就会强制回到之前的状态,包括记忆。”

简单解释后,野狼丢下依旧一头雾水的罗星,右前爪搂住骆非的肩膀:“唉,说来可话长了……”

但直到最后,罗星也只是大概明白了。

罗星跟在骆非身后,小心翼翼地向不远处的破屋子走去。简单商议后,他们决定依然让野狼留在原地,以免队伍团灭。

走到房门前,骆非示意让罗星稍等,自己走进了屋内。不消片刻,他再次走了出来,递给罗星一张泛黄的纸。

“骆非,22岁……”

前面一大段文字是骆非的基本信息,甚至连“单身”都包括在内。文字后面跟着一大段罗星看不懂的编码,在最末尾,又跟着一段汉字:

“重置方式:距离存储地点超过50米后重置。”

“这些是你自己敲进去的?”罗星问道。

“怎么可能,又不是准备相亲。”骆非臭着脸答道。

从个人资料的翔实程度来看,除去本人外,能把人了解到这份上的也只有议事厅户籍科了。但罗星不久前刚刚见识了能够完整复制出人类意识的罪物,也就见怪不怪了。

看完纸上的信息,罗星从衣兜里掏出另一张纸,认真地对比着。在他跟着骆非来到这边之前,野狼将这张纸塞给了他。两张纸上的内容一模一样。

思考之际,骆非凑了过来,身上浓烈的男士香水味熏得罗星直皱眉头。这种玩意儿全是在旧日都市遗迹中发现的,价格要20个图灵币起跳,保质期少说过了半个世纪,也就骆非这种有钱又懒得提升自身实力的罪物猎手才会购买。

这同时也说明了,骆非是值得一宰的大户。

“看来,这张纸是以前的我拿给老狗的。”骆非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说明,罪物在将你的状态重置时,自身的状态也会重置。”罗星接着推理道。

眼看没有更多发现,罗星跟着骆非进入了铁门后的房间。按照骆非的描述,当时野狼和他一起进了这里,但被困住的只有他,因此,罪物探测人类的方式至少不是使用光学。

正对铁门的是一张木桌,常年来屋顶掉落的沙石盖满了桌面。一盏应急灯摆在桌子正中,暖色调的光照亮了整个房屋。左方的墙壁上贴着液晶显示器方阵,大半面板破碎了,几根数据线垂头丧气地耷拉着。

罗星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房间的一角,在一张齐腰高的三角桌上,摆放着一台老旧的针孔打印机。在旧时代,这类打印机通常用于打印特殊格式的单据。不同于屋内的其他设备,打印机的LED指示灯缓慢闪烁着,好似在呼吸。

罗星没有贸然上前检查,他远远打量着罪物,问道:“不能破坏吗?”

“老狗的子弹没效果,我的刀也一样。”骆非指了指靠在墙角的一把日本刀。“幽红”的工业水平好歹也保持在了第二次工业革命之后,这种大号冷兵器通常派不上用场。

罗星默默取出了腰间的枪。这把枪通体由可耐4 000℃高温的铪-坦-钛固溶体打造而成,枪托部分挂着一个7厘米见方的立方体,靠一把长柄固定在枪手的身体上。不同于普通的枪,它的枪口是扁平的,枪膛内没有膛线,取而代之的是缠着金属线圈的磁极。

这支核铳是他和妹妹罗伊执行一次重要任务前买的,当时花光了他们所有的积蓄。之后,罗星欠下了天文数字的债务,别说核铳了,就连好一些的匕首都买不起。

骆非吹了声口哨:“核铳!啧啧,多少钱买的?”

罗星伸出两根手指。

“20个图灵币?还是200个?”

“2个图灵币。一枪。”

骆非正要抱怨,却看到罗星冷冷的眼神。想到这位罪物猎手声名在外的吝啬,他叹了口气,摆出OK的手势,示意成交。

罗星令骆非退出房间,自己也后退到尽可能远的位置。之后,他打开保险栓,核裂变炉发出高频的响声,在铅防护层中的放射性元素辐射出的伽马射线被转换成为高频射频电场,将枪膛内的气体灼烧成达到几千摄氏度高温的等离子体。之后,诱导电磁场开始工作,在电磁场的驱动下,淡紫色的高温等离子体化作一枚炮弹,径直飞向了几十米开外的罪物。

剧烈的响声传来,继而是一阵热风。罗星迅速伏在地上,让自己免受飞散瓦砾的伤害。闪光过后,方才的房屋塌了大半,三角桌也被高温蒸发掉了,只剩下罪物打印机倔强地躺在地上。

骆非啧啧嘴:“看样子,抗性有NS级了。”

“等离子体只有几千摄氏度,远不够核反应需要达到的温度。”罗星冷着脸科普基础物理知识。

骆非耸耸肩。他在一瞬间闪过一个想法:如果自己因为赖账被罗星一枪轰死,罪物能不能把他复活?

之后,两人回到屋子的残骸中,被烧得焦黑的铁门躺在一边。骆非蹲下身子,用手指捅了捅罪物打印机的外壳,确定已经冷却后,便开始摆弄它为数不多的按钮。

“没用吗?”罗星问。

“肯定没用啊,这么简单的操作,我绝对试过了。”骆非愤怒地砸了打印机一拳,痛得直皱眉。他看了看罗星:“要不你来试试?”

罗星摇头。随意触摸罪物这种事,也就骆非干得出来。他继续问道:“你有没有试过抱着它一起走?”

骆非继续着手中的活计,答道:“这么简单的事,老狗也想得到吧。既然他没有提,那就是无效喽!”他耸耸肩,“而且重置方式上写着,是距离存储位置不能超过超过10米,所谓的位置就是指这个房间里吧。”

罗星没有作声。不一会儿,骆非就停止了摆弄,问道:

“除了核铳,你还有什么武器?”

“左轮枪,要用吗?”

“拿来吧,海格洛斯还有脚后跟这个弱点呢,我就不信这玩意儿没有。”骆非伸出右手,“多少钱一发?”

“跟核铳的价格一样。”

骆非连连叫着“太黑了”,罗星冷着脸不去理会。其实罗星更想说的是,弱点在脚踵的神叫阿喀琉斯。他取出左轮枪递了过去,接枪时,两人的手无意间碰了一下。就在那一瞬间——

罪物打印机突然吱吱叫了起来,一张A4纸被缓慢吞入腹中。那一刻,罗星突然想起了骆非的话:

野狼用枪,他用日本刀。

野狼没有陷入循环,他却陷入了。

综合两个条件,用脚趾都应该能想出,罪物打印机探测人类的方式是“与人类身体有直接或间接的接触”。

罗星恶狠狠地瞪了骆非一眼,自从参与他的事情以来,自己好像也被降智了。

罗星打了个寒战。

那种感觉就好像你正在出神思考,突然有人拍了你的肩膀,强行将你拉回来了一般。

“你没有猜错,刚才的感觉,是又一次被重置了。”身后传来野狼的声音。罗星迅速转过身去,拉布拉多犬不知何时来到了一片废墟的房间里,此刻正坐在烧焦的钢管椅上,嘴里叼着一根乌普曼雪茄。这东西在“幽红”至少要卖5个图灵币一根,属于对战斗毫无帮助的奢侈品。野狼和骆非果然是同类。

“你会吃惊很正常,因为在你的记忆里,陷入重置轮回的只有骆非,而我正在几百米外的地方等你。”野狼掸掸烟灰,开始了喋喋不休的陈述。“听了下面的话你会更加惊讶,因为这已经是你们第15次重置了。我很喜欢15这个数字,因为它等于2的4次方减1。我喜欢所有等于2的n次方减1的数字,例如255和65 535,因为它们代表了某个时代计算机数据位的存储上限。”

骆非臭着脸走了过来:“老罗也被重置了?他的条件是什么?”

野狼答道:“你说了‘也’字,这意味着你记起了第一次重置后的事情。但相同的行为你已经重复了15次,即便是我,也很难再为你高兴。长话短说吧,你和罗星同时触碰了罪物,现在有着同样的重置条件,每隔10分钟就会重置一次。”它围着针孔打印机转了一圈,“这个问题,我也同样回答了15次。”

罗星无视了野狼的絮叨,在被核铳烧得焦黑的房间里四处探索。突然间,他发现针孔打印机下方露出了纸张的一角。他试着用手触碰针孔打印机,确认对方没有再一次刷新重置条件后,小心地抬起罪物的一角,将纸张抽了出来。

“在之前的轮回中,你做过以下事情:”

翻开纸条,罗星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七扭八歪的字。法拉和胖子一直在嘲笑他的字太烂,他却反驳说自己已经烂出了特色,可以作为一种特殊的标识。

例如现在,罗星十分确定,写下这张字条的就是之前的自己。

纸条上列举的事情,都是罗星第一时间能够想到的对策,包括但不限于尽可能地远离罪物、尝试用控制熵的能力破坏罪物,等等。当然无一例外的,这些方法都失败了。

罗星正在思索对策时,野狼刚刚结束了同骆非之间的斗嘴。它凑了过来,左前爪搂住罗星的肩膀,说道:

“留纸条是你在第7次轮回时想出的办法,我一直在劝说你这样做白费力气,毕竟还有我在。现在我给你分析一下,我们目前可以采用的对策有……”

“老狗,你给我滚过来!”一旁的骆非突然发出一声怒吼,“你这混蛋,什么时候把我的机车开来了?”

罗星抬头望去,在门外不到10米的地方,躺着一辆纯黑色机车……的残骸。不锈钢车把以一个奇妙的角度扭曲了180°,前轮掉了下来,执拗地躺在一边。

“罗星说要尽可能地跑远,但这里路况太差,他舍不得自己的机车。另外……”拉布拉多犬深吸一口气,用最大的音量喊道:“叫我野狼,混蛋!”

既然用腿跑远没用,那么用机车应当也差不多。之前的自己在想什么?看着过去的自己留下的纸条,罗星渐渐理出了头绪。跑远也许没有用,但如果跑到了某个特殊的地点,说不定就可以破解罪物的重置!

他取出笔,迅速在纸条上添上了一句。可是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匆忙看了一眼腕表——

从上一次重置到现在,已经过去了9分31秒。

不远处,野狼和骆非仍在争吵。罗星再次取出笔,在纸条更加显眼的位置写下一行大字:

“让那条老狗闭嘴!”

骆非打了个寒战。

记忆里,他找到了一件特殊的罪物,却因此陷入了“不能走出50米”的循环。束手无策的老狗找来了罗星,后者甚至动用了核铳,却依旧无法伤害罪物分毫。

骆非匆忙看向四周,却猛然间发现老狗正四脚朝天躺在自己身边,嘴角挂着白沫,身体不由自主地痉挛着。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罗星的声音:

“是我让它睡着的。我也陷入循环了,咱俩的重置条件都是每隔10分钟一次。”

骆非点点头,比起罗星也被拉入循环的事实,老狗的惨状更令他揪心。这副德性怎么看也不能说是“睡着”。

罗星收起手中的纸条,走到剩了一半的墙壁旁,扶着下巴陷入了思考。看到他的样子,骆非凑了上来,问道:

“我们重置了多少次?”

“按照我的记录,这是第23次,我让老狗睡着是在第16次。”罗星也将野狼的称呼换成了“老狗”。

骆非双手插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问道:“你在想什么?”

罗星解释道:“我目前想到的方法,就是将我们在10分钟内送回‘幽红’。那里外网浓度很低,说不定可以打破这个循环。”他的眉头紧皱着,“但现在的问题是,每次重置后,我都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来弄清楚状况,根本跑不了多远。”

骆非用力挠着头,似乎在运转并不灵光的脑袋。罗星白了他一眼道:“有话就讲。”

骆非挽着双臂,望了一眼城市的方向,说道:“既然你这么说,证明你有办法在10分钟内回城,对吧?这儿与‘幽红’的距离可在100千米以上。”

“我把你的机车撞坏了,但我的还在。”罗星顺口答道。撞坏骆非机车的事情他也记在了纸条上,并且注明了“若非必要,不要说出真相”。

骆非眉头一皱:“你说什么?你把我的机车撞坏了?”

“回城就赔你,我们先逃出去再说。”罗星安慰道,反正重置时间一到,骆非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罗星难得的大方让骆非吃了一惊,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拍拍罗星的肩膀,说道:“我想说的是……老罗你真是比我还笨,既然要骑机车,为什么不把它放在身边?”

“如果你被重置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机车,会想什么?”罗星反问,“我可以赌半个图灵币,绝对不是去骑它。”

骆非叹气道:“这就需要没有陷入循环的第三者来提醒我们了。例如……”他看向了躺倒在地的野狼,“算了,当我没说。”

第三者提醒……罗星突然想到了什么。

除了话说不完的野狼外,这里还有另一位可以给他们提醒的第三者!

罗星打了个寒战。

“什么都别问,快骑上我!”

斯特拉不知何时出现在它面前,操着壮汉的语调大喊道。只愣了两秒钟,罗星便一跃而起骑上斯特拉,丢下目瞪口呆的骆非,向着“幽红”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是我第几次骑着你赶回‘幽红’?”罗星一面操作原子自旋让皮肤有了铁磁性,一面问道。

“第1次,这是你的第24次重置。”斯特拉答道。

“能赶回去吗?”

“10分钟移动130千米,算上加速的时间,需要把速度提升到900迈(约等于每小时1448千米)。”斯特拉一面说,一面提高了速度,“只是对于这种路况,恐怕有些困难。”

骆非所在的位置是旧时代地铁的控制室,位于地下近百米的位置。想要回到“幽红”,就必须先顺着坍塌的隧道跳上地面,再驶出大约5千米堆满钢筋混凝土的市区,才能到达适合加速的市郊。在断壁残垣中高速行驶,无异于自寻死路。

“你在空中是不是好走些?”罗星提议。

“想在空中移动,就必须切换为F235引擎,车用引擎那点排气量根本不能在空中推着咱们走。在地铁隧道里启动战斗机,你觉得后果是什么?”斯特拉立刻否决了罗星的办法。

说话期间,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分钟,而他们刚刚冲出地铁隧道,来到地面。斯特拉顺着断裂的路面一跃而起,稳稳落在几十米远处的路面上。它用电子脑计算了一番,说道:

“主人,根据我记录的路线,出城还需要4分钟左右。出城后我们必须加速到2 000迈(约等于每小时3 219千米)以上,才能按时抵达。”

“我们可以多次尝试,优化路线。”罗星提议。

又是短暂的沉默后,斯特拉答道:“即便如此,也只能节省1分钟。”

突然间,罗星俯下身子,下令道:“来吧,切换成RD-270,我们飞回去!”

罗星打了个寒战。

身边的骆非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呆呆地望着地面上的针孔打印机。斯特拉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外壳切换成了钛合金与纯白色的耐高温树脂涂层,周身散发着热气。

更加令罗星吃惊的是,斯特拉居然开口说话了:

“我回来了,主人。”

从城市安全的角度出发,“幽红”是不允许私藏罪物的,违反者轻则剥夺工作资格,重则驱逐出城。然而,即便不在罪物管理中心的“外网高真空区域”,城区中0.1阿帕的外网浓度也足以令大部分罪物失效,对于部分罪物猎手私藏罪物的行为,议事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即便如此,让其他罪物猎手知道自己私藏罪物,也是十分忌讳的事情。

罗星的大脑高速运转了几秒,旋即厘清了现状:斯特拉行事一向谨慎,说是过分谨慎都不为过。它会开口说话,一定是自己下的命令。这说明,它也和骆非一起,陷入了不停被重置的轮回。

看到罗星没有反应,斯特拉补充道:“这是主人的第27次重置,我加入行动是在第24次。”

罗星顿了顿,问道:“之前的我干了什么?”

斯特拉立即答道:“赶回‘幽红’。冲出地下后,我们直接上了液氧煤油发动机。”

就在这时,骆非好奇地凑了过来:

“等等,老罗你这是几个意思?有这么好玩的东西也不分享一下!”

罗星没有理会非主流青年的聒噪,继续问斯特拉道:“为什么会失败?”

“主人在加速的过程中,掉了下去。”

至于掉下去以后是什么样子的,斯特拉没有讲,但罗星大概猜得到。

第一次和斯特拉较量时,切换成RD-270液氧煤油发动机是在平流层之上的高空,且已经拥有了接近5倍音速的初速度;即便如此,罗星也不得不借助外网的力量才坚持了下来。这一次起飞时的速度只有不足每秒200千米,无异于平地发射火箭。在如此巨大的加速度下,即便罗星能够在控制身体分子热运动方向的同时令皮肤带上强铁磁性,也依旧败下阵来。

“3次我都掉下来了?”罗星问道。

“是2次,我落回地面需要几分钟,还不包括散热时间。”斯特拉答道。

被晾在一边的骆非走到斯特拉旁边,捅了捅机车灼热的外壳,又连忙缩回被烫伤的手指,含在嘴里吸了吸。他一脸兴奋的表情,看着罗星说道:

“老罗,多少个图灵币能借我玩玩?”

“一口价,100万个。”

“正经点。”

“200万个。”

骆非拍拍罗星的肩膀,提议道:“这样吧,我们可以换着玩。我藏了3个时间类的罪物,你抽空去瞅瞅,可好玩了。”

自己费尽心机也找不到“时间”或“空间”类的罪物,这小子总能找到也就罢了,居然还私藏了3个?罗星只感到气血涌上大脑。

罗星继续把骆非晾在一边,开始分析现状:目前最大的困难,不是斯特拉无法在10分钟内到达幽红,而是它和骆非的肉体凡胎无法承受加速带来的伤害。正在斯特拉犯愁之际,骆非将针孔打印机抱了起来,放在斯特拉背上,说道:

“这位……摩托兄?”

“我叫斯特拉迪瓦里。”

“抱歉,我记不住3个字以上的名字,叫你斯特拉好吗?”

“……请便吧。”

“斯特拉兄,如果不带着老罗,你自己能在10分钟内飞过去吗?”

斯特拉抬起前轮,做出点头的姿势:“绰绰有余。”

“那就简单了。”骆非笑了笑,他说出的下一句话,让罗星恨不得拧掉自己的脑袋:

“你不用带上老罗,把罪物带回去就行了。”

罗星打了个寒战。

“主人,我走了!”

还没等罗星梳理清楚现状,就听到斯特拉一声大喊,继而是震耳欲聋的声浪,纯白色的机车飞也似的蹿了出去,掀起的气流撩得衣摆猎猎作响。

罗星在原地愣了足足两分钟,才听到背后的骆非支支吾吾地问:

“老罗……刚刚那是什么?”

“我的搭档,斯特拉迪瓦里。”

“一定要给我介绍一下!它叫什么来着?斯特拉迪……算了,我就叫它斯特拉吧。”

骆非打了个寒战。

针孔打印机躺在地上,一旁的罗星拿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纸条,津津有味地阅读着。

“你在看什么?”

骆非伸过头去想要看看纸条上的内容,罗星却麻利地藏在身后,骆非只瞥见了“老狗”两个字,还写得特别丑。

“呃……没什么特别的,我自己做的记录。”罗星支支吾吾地说。

骆非一拍脑袋:“哈哈,我知道了,你也和我一起陷入循环了,对不对?”

罗星想不出怎么回答,只得摆出一张扑克脸。骆非一屁股坐到地上,笑道:“老罗,你脑子灵光,一定想过很多办法了吧。来说说吧,你是怎么做的?”

“我试着将罪物送回了‘幽红’,那里外网浓度低,说不定可以令罪物失效。”罗星看了一眼地上的针孔打印机,“看样子,我失败了。”

骆非吃了一惊:“回城?你是怎么离开罪物身边50米范围的?”

罗星方才意识到,这个骆非的记忆还停留在第二次重置之前。他向骆非解释了之后发生的事情,只是刻意隐瞒了自己弄晕野狼、撞坏骆非的机车,以及脑袋“秀逗”的事实。

出人意料的,骆非陷入了沉思。没一会儿,他一下子跳了起来,走到昏迷的野狼面前,拎起一只前爪,抽了它两个耳光。

“你想干什么?”罗星问道。

“弄醒它啊,这不明摆的事吗。”看到野狼只是哼唧了两声,骆非毫不留情地又抽了它两个耳光。“它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睡得这么香!”

罗星没有吱声,纸条上只记录了要让老狗闭嘴,并没写明方法。按照他的习惯,应该是利用控制熵的能力扰乱了对方的血液循环,令它大脑缺氧,从而导致昏迷。

野狼猛地直起身子,剧烈地干咳两声,看了看抱住自己的骆非,它抱怨道:“你个臭小子,不去想办法解决罪物,跟我这儿腻歪什么?”

骆非兴奋地拉起野狼的前爪,跑到罗星面前,又拉住了罗星的手。

“你要……干什么?”罗星也被弄得一头雾水。

“我们回不去‘幽红’的原因,是10分钟的时间限制,对吧?”骆非问道。

罗星点头。

“上次我摸了罪物,而你摸了我,所以你也陷入重置了,对吧?”

罗星又点头。

“这两次的重置条件是不同的,对吧?”

“对,对,对!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

骆非的下一句话,让罗星恨不得拧掉自己的脑袋:

“让老狗也加入重置,不就能再次刷新重置条件了吗?”

“叫我野狼!”

斯特拉垂头丧气地跑在返回废弃地铁站的路上。天上下着雨,只跑了不到200迈的它很想唱一首Rap,却在曲库中翻箱倒柜也没能找出符合此情此景的歌曲。

斯特拉确实在10分钟内将针孔打印机带回了“幽红”,还提前了将近1分钟。为了确保不被发现,它悄悄降落在市郊,再走陆路进了城。

可没过一会儿,被绑在身上的针孔打印机便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麻绳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这证明了,即便外网浓度低到让斯特拉仅能维持自我意识,针孔打印机也能毫无顾忌地发挥作用。

罗星被困在了130千米外,斯特拉如果现在选择逃跑,想必罗星再也无法找到它,但它不想逃。自从被罗星收留以来,斯特拉每天的任务就是停在车库里,分解罗星带回来的各类破解机械,日子反而过得比以前更加惬意了。

刚刚进入废弃地铁站,斯特拉便看到两人一狗站成一排,罗星稍远,而骆非和野狼紧紧贴在一起。他们的身体挺得直直的,罗星操着公鸭嗓大声喊道:

“前进1米,抬左腿,预备——”

两人一狗以礼兵一般标准的姿势抬起左腿和左后爪,罗星扭头看了一眼骆非和野狼,说道:“骆非做得不错,老狗,你的爪子抬得太高了,放低2厘米!”

“叫我野狼!”

“主人……你们在干什么?”斯特拉一个没忍住,问了出来。

这一问不要紧,罗星还好,骆非看到会说话的机车,激动得没站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下一瞬间,两人一狗都消失了。

再下一个瞬间,它们出现在针孔打印机近旁,骆非还紧紧攥着拉布拉多犬的前爪。

罗星打了个寒战。

记忆中的最后1秒,骆非想要拉着自己再次触摸罪物,以便刷新重置条件。

罗星的回答是谁爱去谁去,反正他不去。

斯特拉也在身边,罗星使了个眼神,让斯特拉保持安静。之后他匆忙招呼骆非和野狼不要乱动,先看看打印机刚刚吐出的纸。

骆非小心翼翼地捡起纸,念出了上面的内容:

“1号,骆非,后面是个人信息,我不念了啊。2号,罗星,3号,野狼,括号,绰号老狗,括起来……”

野狼在一旁,一副想要发作的样子,又不知该说什么。骆非接着念道:“重置条件,三人的相对位置偏离初始值1厘米以上。”

罗星感到全身无力。他不顾一旁惊讶的骆非和野狼,对着斯特拉道:“你去把法拉带来吧。” E9fNX78M1BgOosTCbivyljjKHBq5Bkg9eLpwKiwAtFOkQXIPncCo1fE2yJWmuCI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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