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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剑气刀光

巧姑出了石室,苏剑开始细心观察千山图,起初看不出什么,但仍目不转睛看下去,一连看了三日,三日后,不见了山峰,山峰变成了一支支利剑,进而看到,这上千支剑刃似有人操纵一般动起,密密麻麻排山倒海般剌出,内藏无数杀招,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剑剑看下去,觉得剑形不一,剑式各异,又互有关联,有攻有守,最后,目光落到一支最长最利之剑峰上,只见它在剑山中突然剌出,剑芒四射,无法阻挡,不由“啊”的叫出声来。再定睛一看,剑峰消失,又成山峰。

他且惊且喜地愣了半晌,将看到的情景告诉了巧姑。巧姑听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感叹道:“真的有其父就有其子啊,果然悟性不凡,奇材呀!”

苏剑被赞得不好意思,接过话道:“姑姑才是奇材,竟然根据千山众峰创出剑法,真叫晚辈大开眼界,姑姑确是奇材。”

巧姑被苏剑赞得眉开眼笑:“这回,你看出娘的本领了吧。好,我现在就将此剑法传你。”

于是,她一招招讲起千山剑法,果然,每一山峰形状不同,都是一个剑招,神妙万端,苏剑结合自己看图所得,进境飞速,又半个多月过去,已得千山剑法精要。而且,巧姑只让他在这石室内练剑,使他浑身内力不得施展,出招处处受限制。开始,十分别扭,可时日过去,渐渐却也适应了这种环境,千山剑法在斗室中使来,照样虎虎生风,巧姑大喜。

就这样,苏剑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世,忘记了自己的恩仇,忘记了身外的一切,完全沉迷到武学之中。

然而,他忘记了别人,别人并未忘记他。就在这半月之中,苍生教和仁义会的人不断从关内汇集辽东,苏剑隐身千山已不成为秘密。

这一天,苏剑正与巧姑在石室持剑过招,小道姑突然惊慌地闯进来:“不好了,观内来人了,辽东三……三人……已经和他们打起来了!”

巧姑霍然立起。“剑儿,你不要动,我去看看谁这么大胆,敢上千山来撒野!”

苏剑急道:“姑姑,我也去!”

巧姑:“不行,你若有了三长两短,我如何向仁义会交代!”

苏剑:“姑姑,剑儿学了你的千山剑法,难道不能自保吗?”

他这是用的激将法。这些日子,他已摸透了巧姑的脾气,特别爱听别人赞她的千山剑法好,要是稍露怀疑之色,她也不满。果然,听他此言,巧姑眉毛一挑道:

“好吧,你跟我来,但一定要小心!”

苏剑和巧姑一出洞室,就听外面金铁交鸣之声和辽东三畜吆喝之声。二人隐身于巧姑居室窗内观看,只见一个瘦高老者正与三畜打成一团。苏剑一眼看出,正是与艾小凤一起骗自己的那个老者,对,艾小凤说他是苍生教的护教,叫刘金龙,武功极为高强。现在,他显然在戏弄三畜,根本未用全力,只是戳戳点点,让三畜蹦蹦跳跳的躲闪。双方边斗嘴里还嚷个不停,刘金龙道:“你们怎么了?为何与我做对,咱们不是一起保护苏公子吗?”

“妈个巴子去你老杂毛吧,从今后俺哥仨听苏公子的,想抓他,只要俺哥仨有一口气在,没门儿!”回话的是野羊杨震江。

原来,艾小凤下山后,并没有马上去找刘金龙,而是一个人病倒在客栈里,直到近日才被刘金龙找到,旁敲侧击,一番盘问,才听出苏剑可能在千山,就赶上山来,没想一到峰顶,遇到了三畜。就向他们打听苏剑藏身之处,三畜早已改性,特别听苏剑讲过父亲被害真情,更视苍生教为仇人,哪能再听他的?又岂能让他进观?一言不和,双方打了起来。

论打架,辽东三畜哪是刘金龙的对手,可刘金龙一心想找苏剑,从他们口中套出话来,就没有下杀手。他一边对付三人,还一边抽出身挨个房间观察,想发现苏剑的影子。可三畜不识进退,越打越狠,刘金龙终于火起,只见他面上肌肉骤然一紧,目现凶光,就要下绝手,这一切,被隐在室内的苏剑看得清清楚楚,正要惊叫,旁边的巧姑已电射而出,口中高叫一声:“休要猖狂!”刘金龙见一人影飞来,手打三畜,一只右腿迎击来人,只听“蓬”“咕咚咚”几声响,刘金龙与巧姑同时翻个跟头落地,那辽东三畜却全都摔倒,一个个鼻青脸肿,发昏章第十一。

苏剑看得清清楚楚,巧姑落地轻如棉絮,稳如山丘,刘金龙落地却稍晃了一下,但他因同时还掌击三畜,也分散了劲力。因此可见,他与巧姑功力不相上下。

刘金龙与巧姑双目凝重对望,脚下同时挪动步伐,身体全都变成一张拉满的强弓。刘金龙冷笑道:“想不到千山道观,竟有如此高手,让刘某开眼了。在下苍生教右护教铁掌金钩刘金龙,敢问道姑高姓大名?”

巧姑冷笑道:“我已十年不履江湖,姓名就休提了。”刘金龙亦冷笑道:“我刘金龙掌下从不伤无名之鬼,道姑莫非在尘世有难言之隐羞对人言吗?”

“放肆!”巧姑怒从心头起,揉身而上,手脚并用,如风似雨,攻向刘金龙。刘金龙叫一声好,掌对手,足迎脚,不让一分,只听“噼噼啪啪”一阵响,二人又骤然分开,然而落地后巧姑晃了一下身子,刘金龙肩头衣衫也被扯掉一块,肌肤隐隐见红。辽东三畜一见,齐声欢呼。

“哼!”刘金龙看了一下自己肩头伤口,冷哼道“不想我铁掌金钩竟然与妇道人家打成平手,让我如何见人?再来!”

他说着“刷”的矮下身形,瘦瘦的身材好似一棵虬劲的老树,十根手指就像毒蛇一般吞吐闪动,指节还发出“咯咯”的响声,巧姑心里明白,再度动手,自己绝难讨好,于是,“刷”的一声,将外面的长衫道袍甩掉,抽出了千山剑。

刘金龙一见,也不谦虚,“刷”的从腰中解下一件兵刃,苏剑却不认得。只见这兵刃是根一丈长的细铁链,两头各带一个似剑又似枪尖的东西。

巧姑却脱口而出,“双头链子枪!”

刘金龙道:“认识就好,接招儿!”说着,两枪头如飞蛇般摇头摆尾,直取巧姑面门。巧姑一旋身让开,欺身而上,千山剑法纷纷使将出来。两人打个势均力敌。

这时,就像树叶一般无声地从墙外飘进一个人,高声道:“刘护教,可用潘某助你一臂之力?”

刘金龙“哼”一声道:“我刘金龙还没败在女人之手过,你还是去找人吧。听声音好像在东头那个屋子里。”

苏剑藏身室内看得清清楚楚,来人黄面金睛,正是靠山屯做说客的潘辉,也正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敌,先大叫一声“狗贼,拿命来!”飞身而出,剑光霍霍,直取潘辉。

潘辉一惊,左脚急扬,一个微风拂柳,想拨开苏剑的来剑,不想苏剑已非当日吴下阿蒙,千山剑法已有小成,见潘辉腿来,剑势斜掠,一招“峰回路转”施出,还是潘辉见机得早应变快,裤子仍被割开一道口子,肌肤已感到了剑刃的冷气,不由大吃一惊,倒身飘开七尺。

辽东三畜一见苏剑动手,哪还说二话,也顾不上刚才摔的头晕眼花,一声吆喝,牛角驴蹄和杨震江手中新制的两根短棍,一齐攻向潘辉。潘辉一边抵挡,一边高叫:

“苏公子,我是来救你的,你不要中了仁义会的诡计,快与我下山去苍生教!”

苏剑充耳不闻,眼睛血红,使剑杀上前来,颤声道:“潘贼,我要将你碎尸万段!”辽东三畜一见,更是拼命猛攻,三对一,一时间也打得潘辉手忙脚乱。这一则是因为苏剑武功又有长进,二刚是潘辉为得苏剑,不便下重手所致。

潘辉一边抵挡一边道:“苏公子,你快跟我走吧,我们苍生教是名门正派,将来一定替你向仁义会讨还血债,为你爹娘报仇!”

“放屁!”苏剑气极,话也粗了:“你就是我的仇人,我现在就要报仇!”说着剑招更急。

那一边,刘金龙与巧姑打得难分难解,难占上风,不由着急,他瞥一眼这边,见潘辉未出全力,急得大叫:“潘护教,你还在啰嗦什么,还不快把人带走,等仁义会的人到了就晚了!”

潘辉闻言警觉,立刻施展出手段来。他名列苍生教五护法,本领岂是寻常。只见他拔出自己的趁手兵刃:虎头金刀。一只腿抬起摆了三摆立刻将辽东三畜逼开,虎头刀如金龙般翻卷,七招就将苏剑的剑势压住。苏剑虽然习得千山剑法,但怎抵潘辉二十多年的功力。正在招架不住,又见潘辉刀交左手,轻舒猿臂就来搭他的肩头。嘴里还叫着,“苏公子不要打了,快跟我走!”

然而,他失算了,他的手刚搭到苏剑的肩头,突觉左肋一股寒意,忙一吸气,肌肤缩进二寸,可既使如此,左肋仍血光迸出,被割出一道血口。原来,这是苏剑在石室内所练山剑法的妙处,能在极近距离之处显神威。潘辉万没想到有此招儿,险些搭上性命,可他武功真是深湛,临危不惧,手不抬,只将手指往上移了一寸,正点中苏剑穴道,苏剑当时就不能动了。然而,就在此时,潘辉只觉得一股大力从旁袭来,已抓住苏剑的手指不得不松开,他知道有高手来到,头不回,身子先移开八尺,闪开身子一看,一个雄健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潘护教,又见面了。那晚,你的腿好快呀!”

苏剑被来人在后面一带,甩出好远,穴道也自然解开,抬头一看,一个人威风凛凛站在前面,挡住潘辉,正是罗叔叔。

潘辉见到罗子瑞,吃了一惊,但马上镇静下来,冷冷道:“原来是罗北使,潘某不知尊下何意?”

罗子瑞冷笑道:“男子汉做事敢作敢当,潘护教为何装起糊涂来?长白山靠山屯的罪孽,今天该还了吧!”

潘辉稍一迟疑,立刻笑了:“潘某去过长白山不假,那是请苏大侠出山,没做任何有愧江湖侠义之事,倒是你们仁义会,杀害了苏大侠,掠走苏公子,欺世盗名,才是罪孽滔天!”

“佩服,”罗子瑞气得脸色都变了:“实在佩服!潘护教,咱们已不是第一次见面,你的大名也曾如雷贯耳,都说你是个响当当的汉子,为何干了事又不承认呢?那晚,不只我见过你,还有别人,你赖是赖不掉的!”

“胡说!”潘辉也动怒了:“我根本就没干什么事,你血口喷人。苏大侠是你们仁义会杀的,与我潘某无关!”

“无关?”罗子瑞牙关得咯咯直响:“你你戴着我林三弟的假面,你们还故意打着仁义会的招牌,若是别人碰上非上你的当不可,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被我碰上了,我还揭下了你的假脸,现出了你这副尊容。剑儿,你说,是不是他杀害了你爹爹?”

苏剑没有回答,突然再次飞身纵上,手中剑一招“峰峦叠障”,直剌潘辉心窝。潘辉慌忙躲闪,与此同时,辽东三畜一声:“妈个巴子”也冲杀上来。

罗子瑞仗剑掠阵,随时准备上前。

那一边,刘金龙和巧姑已战过三百余合,还是胜负难分。

潘辉边和苏剑、辽东三畜格斗,边打量四周,深感再陷下去绝难脱身,好在已探得苏剑确实在此。便长啸一声,手中虎头刀一招“猛虎下山”接“虎去狼来”再接“虎啸泉鸣”,一把刀幻出四把刀花,顿时逼退四个对手。罗子瑞一见,急叫一声“拦住他!”可潘辉已身如飞燕,掠向院墙。罗子瑞大怒,“哪里走!”手中剑脱手飞出,潘辉虎头刀忙格挡,但剑刃仍划伤了他的手臂,可他去势未减,仍直飞观外。那一边,刘金龙双头链子枪“呛啷啷”一抖,一招“银蛇狂舞”逼退巧姑两步,亦飞身而起,落到观外。只听两人的豪笑声渐渐远去,留在众人耳畔是的:

“罗子瑞听着,苍生教绝不让苏公子落到你们仁义会手中!”

苏剑还要追,被罗子瑞拦住,他沉沉道:“这潘辉的武功确有很深造诣,今日一战,若不是他人少胆虚,似乎胜负难分。侥幸他们只来两人,要再多来两名高手,咱们就吃大亏了!”

巧姑也道:“这姓刘的也真是个劲敌,我的千山剑法已使出一多半招法,他却毫无败象。我看,真要公平对打,不过千招,是难分胜负的。”

“是啊,”罗子瑞沉重地叹口气说:“苍生教七高手一个强于一个,据说都已离教而来,可我们仁义会的几个高手却迟迟未到,咳,前面是举步维艰哪!”

巧姑道:“不要怕,就让剑儿住到我千山,看谁能找到他!”

罗子瑞摇摇头,“不,今日已不同前时,他住在这里之事已泄露出去,还是让他早归总会才好,不过,一定要想个万全之计!”

这时,站在一旁的小道姑走上前来,递给一条手巾。“师傅,你快擦擦汗!”

罗子瑞目光落到小道姑身上,问:“师姐,这是你的徒弟吗?”

巧姑道:“算是吧,她一家都让人害死了,我给她家报了仇,她没有地方可去,就带到观中来了。平日随便传她几手功夫。人还聪明伶利,起个道号叫清云。”

罗子瑞看看清云,又看看苏剑,目光灼灼,似乎有了主意。

傍晚,天尚未完全黑下来,天际还有晚霞,一行人下了千山。

巧姑和她的徒弟送出好远,被送的人已走到山腰了,她们还站在高高的山石上招手,晚风吹得她们的道袍猎猎飞起。

下山的是一行五人,四男一女:为首的正是罗子瑞,另三男的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正是辽东六畜。而那个女的是个少女。

下山后天已黑,走出不多远,前面有车马之声而来。“仁德惠四海”,“义气连五洲”,暗号对上了后,迎上来一群人,为首是一男一女两个青年。男的是任忠平,女的则是个道姑。见罗子瑞一行来到,任忠平上前禀道:“罗二叔,义字十三枪已经到齐!我们已探查清楚,附近没有苍生教的人,苏公子他……”

“低声,”罗子瑞止道:“这里没有苏公子,快让小姐上车!”

那少女迅速被道姑扶上一辆带篷的马车,车帘一撂,顿时遮得严严实实。

其他人登上带来的马匹,车马之声再度响起,一行人高度戒备,向西而行。

然而,他们刚刚消失,树丛后闪出四个人影,低语片刻,二人紧随前面一行人马而去,隔上一段路程就留下一个醒目的白粉箭头;另二人则在原地向空中放起一颗花炮。

一袋烟的功夫,七八个人影先后来到。又一阵窃窃私语,只听一瘦高之人低声道:

“此时敌众我寡,明枪硬夺无必胜之算,需尽快通知尉迟和侯、熊三位护教前面拦截,我等随后紧跟,到时,前后夹击,可稳操胜算!”

俄而,几支闪着异彩的烟花在天空无声的散开,深山夜空,无声的烟花,显得格外的诡异。

片刻,远远的西北方向,也升起几朵烟花,继而,更远的地方,又有烟花升起……

只听瘦高人道?“消息已经传出。咱们马上出发,潘护教,你的伤能行吗?”

潘辉道:“蚂蚁咬一口罢了。只要能夺下苏公子,潘某就是死了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那好,咱们马上动身。”

一行人正要动身,有人叫起来:“哎,风姑娘呢?刘护教、潘护教,小姐不见了。”

找了一下,不见人影。刘金龙生气地说:“这孩子惯得太不像话了,真让人操碎了心,特别从千山回来这些日子,总是意马心猿,魂不守舍,不知出了什么事。先别管她了,办大事要紧!”

“可教主他……”

“教主深明大义,他定能体谅我等难处,走吧!”

一行人也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杜工部的《兵车行》开头一句,正是罗子瑞一行人的写照。当然,他们不止带的弓箭,还有刀枪剑戟,兵刃多种多样。

天空升起的烟花他们都看到了。罗子瑞道:“不知苍生教在搞什么名堂,快走!”

车马更快了。

身后十多丈外,两个人影气喘吁吁,紧随不舍。

前面的一行人却浑然不查,顺着一条大路急行,一夜间,走出足有一百五十多里。天渐渐亮了,东方出现了鱼肚白色,又转变成红色,日头出来了。这时,只听前面一声长呼:“吁——”坐骑“咴咴”叫了两声,一行人马停住了。

前面的路上出现了两个人,他们兀然立在路中,阻住去路。路旁一面是山崖,一面是树林。有人拦路,无处可躲,只好停步,停步还不算,前面的坐骑还往后退了几步,后面的人虽看不清前面怎么回事,却感到一股浓浓的煞气袭了过来,定力差的,不由打了个寒噤。

两个人,两个浑身上下往外溢着煞气的人,一高一矮;高的高大魁梧,犹如一座铁塔,面似怒狮,矮的又瘦又小,尖嘴猴腮,好似一个山猴。两人都四十开外的年龄。

罗子瑞一个手势,与李刚赵义蒋豪尤勇翻身下马,跨步上前,迎住二人,余下的人,紧紧护住马车。双方气势相逼,谁也不让谁。

只听铁塔慢慢腾腾道:“怎么这时才赶到?”

山猴也骂咧咧道:“老子都等急了!”

两人同时说:“把人交出来!”

仁字四刀“刷”的刀出鞘。

山猴故做吃惊状:“哎呀,这四位英雄是谁呀,都用刀,太吓人了,俺胆小,可别在俺眼前比划,吓坏了俺!”

大个子道:“他们八成就是仁义八刀。”

山猴道:“仁义八刀?这儿咋就剩下四把了,那四把哪儿去了?”

蒋豪气骂道:“四把刀也照样剁了你这小杂碎,哎呀……”

蒋豪使劲吐起口水来,原来一块土坷打入口中。只见小猴子拍打着两只巴掌道:“难道仁义会就如此仁义吗,跟长辈如此说话,不教训一下还了得?”

蒋豪大怒,“我劈了你!”抡刀要上,被罗子瑞止住,他前行一步,双手抱拳:

“二位莫非是苍生教熊、猴二位护教?”

小瘦子道:“还是你有点儿眼力!”

大个子道:“那就快把人留下!”

罗子瑞非常客气道:“不知二位护教要留下何人?”

小瘦子道:“明知故问!”

大个子道:“车里的人!”

闻听此言,义字十三枪“刷”的一声,十三根血枪赤缨一抖,绕着车拉开了阵式。任忠平和道姑更是剑出鞘,眼睁圆,紧张地护在车旁。辽东三畜也是气愤填膺,破口大骂:“妈了个巴子,俺看谁敢动苏公子一根毫毛!”

罗子瑞那边却洪声朗笑起来:“哈哈哈哈,罗某早知两位威名,可在下行走江湖多年,刀山剑阵,还从未有不战而屈先例,难道就凭二位两句话,就能让我们仁字四刀和义字十三枪恭手献人吗?”他脸色一变,回头喝问:“弟兄们,苍生教让咱们献人,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

吼声如雷,在山林中回荡。尾音之后是辽东三畜那破嗓子。“妈个巴子,俺哥仨也不答应!”

“呵呵呵呵……”

瘦子突然夜枭般笑起来:“好嗓门,好嗓门,还别说,仁义会还真有些好嗓门,可嗓门大脖子就粗吗?呵呵呵呵……”

大个子道:“脖子粗也架不住拧啊!”

原来,这二人正是苍生教的前护教铁塔熊彪和后护教飞猿猴海。一个力大如牛,一身横练功夫,一个善于点穴,身法诡异。两人以武艺高绝,心黑手狠而名闻江湖。

可他们今天碰上了对手。罗子瑞也冷笑几声:“要留人?凭你们二位恐怕还办不到!”

“还有我呢——”

忽然有话在众人头上响起。抬头望去,才发现路旁一株高高的大树杈上有人,而且是在一根细细的枝尖上。话音未落,人已轻飘飘落在众人眼前,一点声音都没有,而且,细细地树枝也只是微微颤动了一下。众人细看,落地的是一个英俊潇洒的中年人,穿一身白袍。此时,正是冬末春初,他却手中一把折扇轻摇。虽未见其出手,楞这份轻功,不能不让人惊叹。

罗子瑞不由也变了脸色。“原来尉迟护教也来了!”

白袍人打了个哈哈:“对你仁义会的罗北使,苍生教岂敢小窥?如何,这回我们三位还够格留人了吧!”

此人是苍生教的中护教“白面阎罗”尉迟云飞,不但轻功过人,武功也是五护教中最高的。

面对这个阵仗,仁义会尽管人数占上风,可要保车中人无恙,就太难了。罗子瑞略一沉思,突然又大笑走来:

“哈哈哈哈……罗某何幸,区区在下,竟有三名苍生教高手待候。”他脸色一整,“三位护教,你们可知车中之人是谁?”

尉迟云飞道:“罗北使是明白人,还用咱们打哑謎吗?当然是中原大侠苏浩然之子!”他冲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叫道:“苏公子下车吧,和我们回苍生教!”

车内却毫无动静。

苍生教三们高手举步就要上前,仁字四刀和义字十三枪再次陡然警起,辽东三畜更拉出一副拼命的架式。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罗子瑞却突然道:

“慢,原来三位要的是苏公子。好,将车帘打开,让三位护教过目!”

车帘应声掀起,车内,一个清纯秀美的少女正用吃惊的目光望着众人,望着苍生教的三个高手。

苍生教的三个护教向前迈了半步,不由都停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车内,都奇怪起来。

“妈的,怎么是个女娃?”熊彪说。

“刘金龙和潘辉怎么弄的,就让咱们截这个?”候海说。

尉迟云飞也感到奇怪:“这……这里有名堂!”

罗子瑞在旁边干笑两声:“三位看清楚了吧,这女娃是去山西串亲的,与我们同行!”

“那,苏公子呢?”

“咳,”罗子瑞丧气地说道:“我还找他呢。他本是我从长白救来的,却被你教的刘护教与一个女娃抢走,再也不见了。怎么,他没有去你们苍生教吗?”

三位苍生教高手一时语塞。罗子瑞不容他们细想,继续急急道:“三位如一定要趁此强弱悬殊之际,与我等决一死战,罗某竭力奉陪,如若留待来日公平决斗,那我等就赶路了!”他一挥手,“走!”

“慢——”

后面突然传来悠长的喊声,一听就知内力相当深厚。众人回头望去,尘土起处,马蹄乱响,刘金龙、潘辉等十几个人转眼间来到,把后退之路堵个严严实实,与前面三人恰成夹击之势。罗子瑞一行形势更为不利。

杨震江一眼看出马震地、吕震河,苟震海三畜在来人之中,尽快在叫起来:“二哥、四哥、六弟,快过来,到这边来!”

马震地懵懵懂懂道:“大哥三弟五弟你们咱回事,咋跑到他们一边去了……”

“废话少说,”牛震天嗡声嗡气道:“咱们现在帮着苏公子了,你们快过来!”

“这……”马震地摸着自己的半拉耳朵,刚要迈步,刘金龙猛喝一声“站住!”身形如风,出手如电,从三人身边一闪,三人顿时不能动了,穴道被点。接着,又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眨眼间弹入三畜口中,又分捏三人喉咙,让其咽下,然后拍活穴道,冷笑道:“你们不怕死,就过去吧!”

马震地三人哭咧咧不敢动了:“你……你给俺吃了啥东西,一股腥味?”

“七七夺命丹。你们要不听我的,七七四十九日毒性发作,烂肠破肚而死。没有我的独门解药,谁也救不了你们。要是乖乖听话,完事之后我就给你们解药!”

服药的三畜不敢动了:“这……这不是坑人吗?这可咋整啊……大哥,不是俺哥仨不听你的,你都看见了,俺是没有办法呀……”

杨震山气得大骂:“姓刘的老杂毛,你他妈个巴子不得好死,我野羊有一天非把羊角插进你肚子里不可……”他又对马震地等道:“二哥四哥六弟,你们可不能贪生怕死啊,那要传入江湖,咱辽东六畜还有何脸面见人……”

六畜在一边吵吵嚷嚷,刘金龙不再理睬他们,对罗子瑞冷笑道:“罗北使,你的诡计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男扮女妆之计第一次就漏了馅,还想来第二次吗?罗北使未免太聪明了点!”

潘辉也冷笑道:“都说罗北使为人堂堂正正,没想到也善用诡计,而今男扮女妆,靠山屯是移花接木,要嫁祸于人。佩服,佩服!”

罗子瑞怒道:“靠山屯血案,你潘辉任凭怎么遮掩推托,也逃不了罪责,苏公子亲眼目堵了你的尊容!”

“胡说!”潘辉怒道:“那我现在就见见苏公子,让他说清楚!”

罗子瑞冷笑道:“见了他好杀了他灭口?想得到好。哼,只要罗某还有一口气在,你们就休想动苏公子一根毫毛!”

潘辉不理罗子瑞,跨步上前,直奔马车,立刻有四支血枪指住他。潘辉驻足,慢慢从腰中抽出虎头金刀,回头对罗子瑞道:“罗北使,难道你真的忍心让你的兄弟命丧异乡,尸骨难收吗?”

罗子瑞张目四望,见刘金龙、尉迟云飞、侯海、熊彪及带来的苍生教徒都已拉开厮杀的之势,再看自己麾下的仁字四刀、义字十三枪和辽东三畜等人亦刀剑出鞘,现出绝然之色。他心中明白,手下的弟兄虽然勇烈,可这苍生五高手岂是浪得虚名?何况还有一些如狼似虎的随从。可此时是有进无退,但愿……想到此,他悲怆地喝问:

“仁义会的儿郞,你们怕死吗?”

一声齐呼:“不怕!”接着又是辽东三畜的叫喊:“妈个巴子,掉了脑袋碗大个疤!”

“好,”罗子瑞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宽宽的短剑,历声道:“为了天下武林正义,为了咱仁义会的大业,让咱们誓死一拼!”

“杀——”

一场残酷的战斗开始了。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潘辉的一把虎头金马就抵住了罗子瑞的宽刃短剑,虽不占上风,却死死缠住了他。而苍生教另外四名高手及几个属下,就抵住了仁字四刀和义字十三枪。那熊彪不使兵刃,只是伸着薄扇般的巨掌,四下乱抓,抓枪枪断,抓刀刀折,抓到人就远远抛出;侯海则使一对判官笔,神出鬼没的一转眼就点倒了三杆血枪。剩下的刘金龙,和尉迟云飞则一个擎出双头练子枪,一个却潇洒地打开手中的折扇,如入无人之境,直奔马车。道姑一见,拔剑敌住刘金龙,任忠平则横刀挡住尉迟云飞。刘金龙道:“我再请教一下千山剑法!”猱身而上,双头链子枪只几合就将道姑打个手忙脚乱,连连败退。刘金龙大奇:“你今日为何如此不……咦,你不是那个道姑……”任忠平的长剑则使出仁义剑法,虎虎生风,有章有法,然而功力毕竟不是尉迟云飞的对手,只能步步后退。还多亏辽东六畜,那服药的三畜见形势危急,竟然豪气大发:“妈个巴子大不了是死,跟你们拼了!”六兄弟操起家什就冲上去,与仁字四刀和义字十三枪等人一起迎敌,好歹挡住了尉迟云飞和刘金龙,可熊彪与侯海却已杀开一条血路,向马车冲来。形势危急万分。

此时,就听空中有人高叫:“苍生狗贼休要苍狂,看刀!”

随着呼叫,只见两道刀光从天而降,一金一银,光灿夺目,熊彪与侯海刚一接手就被迫三步,一人大腿流血,一人手臂受伤,两把刀并不稍停,翻翻滚滚,卷起一团尘埃,只杀得侯海、熊彪连连败退,怪叫连声:

“日月双刀,日月双刀江乔风来了……”

来者正是仁义五高手之二:东使江风,西使乔凤,江风一袭绿袍,本是个男儿,乔凤浑身着红,却是女子。江风使一支金光闪烁的长刀,乔凤是银芒四射的短刀。二人都二十七八岁年纪,乃恩爱夫妻。双刀合壁,阴阳合和,勇不可挡。

此时,义字十三枪已剩其六,仁义四刀中的尤勇已仆地不起,李刚早已血溅黄尘。辽东六畜还剩下四头。眼见日月双刀来到,余下的仁义会兄弟,顿时精神大振,刀劈枪挑,连伤几个苍生教徒,然后分出三杆枪和两把刀替下道姑与任忠平,同时呼声连连:

“快走,保护苏公子要紧……”

任忠平替下后,飞身跃上车辕,“驾——”马车飞奔而去,道姑催动坐骑紧紧相随。

尉迟云飞大怒,清啸一声,双臂一张,高高飞起,就如同天鹅般从挡路的刀枪之上掠过,直向飞奔的马车落去,却见日月双刀放下受伤不敌的熊彪、侯海,亦双双飞起,与尉迟云飞空中相遇,又同时落于尘埃,杀在一处。

这两把刀确实威力无比,尽管尉迟云飞名例苍生五护教之首,亦无法匹敌。十几招一过,肩头白衫现红,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而转眼间马车已跑得无影无踪。

马车风驰电掣般地狂跑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日近中午,才放慢速度,进入一条山路,路途渐难行。逃跑之人终于松了口气。这时,却听后面马蹄嗒嗒疾响,喊声悠悠传来:

“剑哥,等等我——”

任忠平与道姑回头望去,只见一匹白马上驮着一粉衣少女,如飞而来,边跑边呼唤不已。

“剑哥,等我……”

道姑恨恨道:“又是这个小妖女!”她对任忠平说了几句话,任忠平驾车如飞而去,她则挡住追来的艾小凤,转眼间二马对头,两人顿时交起手来。这回,艾小凤手中有了长剑,与“道姑”从马上打到马下,二十招过后竟未落败,她也没细想其中究竟,只是边打边骂:“老妖婆,你为啥要害我俩,我和你拼了……”

“道姑”却叫道:“小妖女,你苦苦缠住一个男人,也不嫌害羞?丢死人了!”

小凤终于认出对手:“是你……我剑哥他在车里吗?”

道姑说:“当然在车里,不过你休想得到!”

“我杀了你——”

二人战个难分难解,马车却已经消失。

辽东半岛的顶端,有个渔村,叫海口子。这里人世代以打鱼为生,不过此时是早春二月,天气尚寒,也不是打鱼的好季节,因此,人们很少出海。

可是,这天村里却来了两个外乡人,要雇船出海。这二人一个是五十余岁的老者,清瘦的黄脸,下巴上一把山羊胡子,嗓门憨憨的;另一个是十五岁上下的少年,黑乎乎的一张脸,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

他们说要去山东,因事太急,从辽西进关太绕远费时,才从这里坐船走海路,直奔胶东半岛。

这确实是条近路。辽东半岛与胶东半岛中间隔着渤海,最近距离不过二三百里路,要是风平浪静的天气,再顺风,一天也就到了。而从辽西进关,还要穿过河北才能到达山东,足有两千多路,没个十天二十天是到不了的。

可是,没人愿意渡这老少过海,路远天寒不说,海路也不平静。有海盗。

老者着急,说愿出重金,竟从身上拿出一个金元宝,足够一个渔民挣上半辈子了。可仍然没人出海,老者和少年无法,只好在渔村住下。

还好,第二天,出船的人自己找上来了。是两个粗豪汉子,都身坯强健。一个叫董二,一个叫董三,是一对兄弟。他们接过元宝“哈哈”笑起来。董三道:“二哥,这回你能说媳妇了。”董二则对老者道:

“咱丑话说到头里,这海上可不平静,要是遇到海盗,俺兄弟可就只能顾自己了,那辰光,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老者嗓子憨憨道:“行,真要遇上海盗,你哥俩就跳海逃命,不过,可得把船给俺爷俩留下。”

“成,到那时,俺也顾不上船了!”

董氏兄弟一算,这块金元宝少说也有三两,十条船也买了,值得。第二天清晨,他们就领着爷俩到了海边。让他们上了船,乘船老者心急如火,催促他们赽开船!

二董解开缆绳,正要起动,忽见岸上一人大踏步走来,洪声呼道:“船家,快将船摇过来,和尚要搭船!”

来者是一个胖大的和尚。董氏兄弟急忙将船摇离岸边。边摇边对和尚喊道:“不行,船小,载不了多人!”

船是不大。但有篷有仓,装上三五个人还是富富有余的,可董氏兄弟不想再载他人,老者也连忙道:“这船是我们花钱租的,不能再上别人了!”因此,他们将和尚抛到岸上,绕开岸边几处岩石,驶向大海。

正是清晨,虽然天气尚冷,但海面辽阔,一望无际,碧波万顷。东边的天际,朝霞玫丽,一会儿,一颗血红的大球从海面的东方冒了出来,灿烂夺目,好像还在往海面上滴着红液,壮美至极。少年望着眼前景色,不由跳跃不止,老者也稍解忧色,面现欢容。

两人欣赏景致,兴勃勃。因为船是顶风,不能起帆,董氏兄弟摇橹而行。

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四下看看,没有别的船,海水也十分平静。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终于发现,声音是从自己的船上发出的,渐渐听清,是人打呼噜的声音。细听,就在船舱中。二董慌了,扔下浆扒着舱门往里看,像见了鬼似的叫了一声退出好远,还闹了个腚墩。老者和少年急步上前,清清楚楚看见舱内一人倚着舱壁大睡,正是要搭船而被拒绝的那个和尚;大块头,秃脑袋,灰袍子,五十来岁年纪。身边还放着个大酒葫芦。四人面面相窥,眼睛里都在说同样的一句话:“他啥时上来的!”

老者脸色难看之极,对船夫道:“是我们花钱雇你们的船,这算怎么回事?”

“天地良心,”董二叫屈道:“他啥时上的船咱根本不知道。”

董三也道:“是啊,明明把他扔到岸上,啥时又上来了?”

老者阴沉着脸:“那,你们怎么处置这件事?”

“这……”董二对董三一甩头,“三弟,把他撵走!”

少年在旁一听这话,着急道:“这大海上,往哪儿撵哪?”他回望老者道:“姑……夫,你……”

“小孩子家,少管闲事!”老者冷冷道。他只好不出声了,却担心地看着船舱。

董三钻进舱里,没好气地大叫,“起来,起来,哪儿来的野和尚,滚下船去!”

和尚鼾声大作,根本就听不见。

董三用手去拉,和尚仍酣睡不醒。他急了,双手抓住和尚的膀子叫开了劲,“你给我起来吧!”可和尚仍一动不动,就如蜻蜓捍玉柱一般。他为了站稳脚跟使出全力,想挪动一下和尚身边碍事的酒葫芦,可他手刚碰上葫芦,就听和尚说梦话般道出一句“俺要喝酒”,闭着眼睛拿起酒葫芦就往口里灌了一口,然后顺手一挥,“洒家要睡觉,休要搅扰……”董三被和尚的手一挥,就像个皮球般向舱口飞来。

老者目光厉色一闪,“好内力!”双手前伸,接住董三,稍稍一稳,又向舱内的和尚抛去,却被和尚闭目合眼接个正着,又反抛出来,可又被老者抓住扔了回去。董三杀猪般大叫起来:

“救命……饶命……”

他算交了八辈子好运,成了两个武林高手比试内力的家什了。董二在旁边看得明白,“扑通”一声跪于船板上:“二位……大爷,饶我兄弟一命……”

那老者才罢手,将董三接住,往般板上轻轻一放,冲舱内大声道:“和尚,别装神弄鬼了,把你的法相现出来吧!”

舱内的和尚醒来,翻翻睡眼,突然“扑哧”一笑:“阿弥陀佛,洒家从来就是一个酒肉和尚,又没藏头露尾,乔装改扮,施主缘何说出露出法相之语。来,不打不相识,贫僧佩服你内力浑厚,快进来与俺共饮一壶。”说着,真的拿出一只酒壶,往内倒满了酒,递给进得舱来的老者,老者不接,他自己一饮而进。

老者冷哼一声:“看来你是为我们……爷俩来的了?请问法号大名,仙山何处?”

和尚又饮一口道:“来从来处来,去从去处去,相逢自有缘,何故问来处?”

老者道:“和尚莫打哑语,快讲真情,否则……”

“否则就要刀剑相见吗?”和尚道:“有道是,‘同舟共济’,你我同来彼岸,同行苦海,同是天涯亡命客,因何彼此不容呢?你我若真以死相斗,恐怕舟翻浆断,难分胜负,岂非害人害已吗?还是你我同乘方舟,安渡苦海吧!”

老者似被这话说动。这时,旁边的少年又拉了他的衣衫一下,“姑……夫,就让这位师傅在船上吧!”他就冷哼一声道:“若非在下带着晚人,定要和你一决雌雄……不,一决高下!”

和尚笑嘻嘻再喝一口酒,“阿弥陀佛,施主实乃明智之人,若投身空门,定有大成啊!”

老者被说得脸发红,一拉少年,“走,咱们进舱去。”

可一进舱门,就闻酒味扑鼻。老者皱皱眉头,想说什么,又强忍住了。

二人入舱,挨着和尚不远处坐下,少年不由多看和尚几眼,见他阔腮大嘴,一副笑颜,见自己望他,还对自己得意的一笑。

少年并不惊惧,他与老者并肩而坐,神情泰然。那和尚喝了几口酒后,又对董二叫道:“洒家不白搭船,这是船钱!”

一点金光从舱内飞出,董三伸手一接,竟然也是个小金元宝,不由大为高兴。可是,当将它往怀中揣的时候,高兴顿时没了。原来,怀中的金子不知啥时没了,显然,正是和尚抛来这块。两个弟兄嘀咕了几句,脸上现出怒色,可不敢爆发。只好哑叭着摇船。

少年在船中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又走到仓外,帮二位船夫划船。他手脚灵便,不一会儿就摇得差不多了。他力气也大,心急力猛,越摇越快,越摇越熟。过了一会儿,竟能一边摇船一边看海景了。他看见,天空飞来几只海鸟,那董二打了声口哨,一只竟落到他的手上,董二摆弄了一会儿,又撒手放飞了。

起风了,船帆张起,船行似箭。只听董二高声道:“三弟,要是顺利的话,今夜就能到地方了!”

但是,能一帆风顺吗?

中午时分,船势正急,忽听前面有微弱的叫声传来:

“救命……救命……”

声音很小,少年与董二、董三举目望去,前面,海波中,一件土黄色褂子在飘游,细瞧才发现是个人,正抱着一块木板随波起伏。

二董急忙张罗救人,仓内老者闻声而出:“怎么回事?”

董二一指海中,“八成是船出了事。”

董三道:“也许是遇上海盗了!”

董二道:“我们要救人!”

老者一听,沉声道:“不行,你们只管行你们的船!”

董三,“这……客官,咱们是打渔的,常出海,要是见死不救,传将出去,俺怎……”

“不行,快行你们的船!”

“阿弥陀佛,”那和尚不知啥时也出了船舱,“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岂有见死不救之理?船家,落帆救人!”

“你……”老者大声道:“船家,不能停船。”

少年又在旁边开口道:“姑夫,咱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子曰……”他想说几句什么,可中间又打住。

这时,船已赶上水中之人,那人如见救星,强挣扎而起,一只手攀上船帮,却再也攀不上来,只是微弱地叫着:

“救命……”

少年不忍,对老者恳求道:“姑夫,救人要紧哪……”

“你知道什么……”

老者还没说完话,和尚已到船边,俯身将水中人拉到船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行善之举,贫僧岂能错过!”

被救之人一到船上就晕了过去。这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看来,已在海里浸泡多时,手足已发白,脸也全无血色,浑身瘫软,眼睛紧闭。

和尚喃喃道:“善哉善哉。”搬过酒葫芦想给遇难者倒酒,却又一副舍不得的样子,最后叹口气,放下葫芦:“施主海水浸身,奇寒入体,若骤然烈酒入肠,寒热交加,恐有害无宜,这口酒,还是贫僧替你喝了吧!”说着,自己“咕咚”灌了一口下去。

少年在一旁叫道:“大师傅,他在海里泡了这么长时间,正冷得厉害,理当喝酒暖身,哪有什么害处,快给他喝点吧!”

“唔……”和尚自饮一口道:“小施主休得胡言,酒乃穿肠毒药,岂能造害他人,还是和尚我自己一人受之吧。”说着又喝了一大口。

少年哭笑不得,还要说什么,被老者一拉,回仓而去,低声对他道:“这事蹊跷,和尚八成和他们是一伙的,要小心。”

这时,又一只海鸟落到船上,董二又呼哨一声,将鸟儿唤到手中,摆弄一会儿,又放回天空。

一个时辰过去,被救者始终昏迷不醒,和尚也终于不在啰嗦,回到船仓,倒头又睡。董二董三也只顾忙着撑舵撑船,一时静了下来。

少年在仓中坐了一会儿,见被救之人仰在船中无人理睬,于心不忍,又悄悄来到其身边,只见其面色青黄,满面胡须,双目紧闭,再用手拭鼻吸,似已无气息,不由大惊,冲仓内叫道:“不好了,他……他好像死了……”

和尚只是酣睡,那老者大声道:“死了好,死了就扔到海里去。”

少年赶忙再仔细查看,发现这人的眼皮动了一下,才放下心,又忙着冲他的耳朵呼唤不已,被救之人终于呻吟一声,睁开眼睛,当少年与其目光相遇时,不由吓了一跳。这是一双残忍、狠毒的眼睛。但,这双眼睛又闭上了,口中吐出一句,“海……盗……”

少年又吓了一跳,急忙回仓,“姑……姑夫,他说有海盗!”

姑夫不理,只是生气地说:“你规规矩矩地在仓里呆着,不要管闲事!”

又听那和尚闭目咕噜道:“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自扫门前雪,管他爹和娘!”

少年深感不安,正要再说什么,忽听外面董二董三又叫起来:

“船……船……”

少年急忙钻仓,只见前面出现一条船,一条要比自己的船大得多的船。奇怪的是船虽大,却落着帆,孤灵灵地停在海面上,随着海浪摆动,船上没有一个人。少年感到奇怪,刚想叫“姑夫”,回头一看,发现老者已出现在自己身边,脸色极为不安。小船渐渐驶近那停泊的船。老者向董氏走去:“快躲开那条船!”

董氏兄弟却哈哈一笑,船帆“刷”的落下来,又一猫腰,从脚下的舱板内各取出一口光闪闪的大砍刀来,口中还发出一声怪啸。

一声呐喊,那只船上突然现出纷乱的人头和闪光的兵刃。举目望去,一个个狰狞的面孔清晰可见,真的是海盗。 ambeIUU3NXLebpnEiX+VPjHF9Muyy9ccHEpNydH7Sf92gmWFQrfe0jZrOJYn5C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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