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队伍是个既活泼又有纪律的组织,高之野两个新人在一顿饭的时间就被球队的人轮流的问候了一遍,甚至有个端着盘子来的,给他们表演了下如何吃下拳头大的鸡翅,并一口剔骨,在周围人的起哄声中,那人鞠躬谢幕。
饭后,所有人被赶去操场散步消食,稀稀拉拉的队伍扯了好长,高之野混在内野组里,朗致已经找到了一个同小学的聊起共同认识的人,也即吐槽各种老师。
“那个秃顶数学老师原来是你们班的班主任啊,那你们还真是辛苦啊。”
“说的就是啊,没想到最后一年,会换成那个恶魔。”
“哈哈,你们说的好夸张。”旁听者笑道。
“真的,恶魔啊。是吧,佐佐木?”
“现在想起来还会浑身发毛呢。”朗致回。
接着两人开始扯起前数学老师的恶魔事迹,高之野游离在人群边缘,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
突然眼神扫到前方的一双眼睛,貌似是那个二军捕手,叫早川秋,他停在边上,像是在等人,还貌似就在等自己,于是高之野首先点头致意,对方也并肩而行。
“高君,今天训练结束后,二宫教练叫你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高之野有些惊讶,但还是应下了。
早川解释道:“大概是对你训练的安排。对了,你的球还挺有趣的,以后热身可以找我。”
这边两人刚刚开启对话,旁边就传来一阵喧哗:“骗人的吧,你们两个是兄弟?”
“完全不像啊。”“姓氏也不一样。”
“别那么大声啦,是再婚啦,再婚!”这是说漏嘴的朗致在亡羊补牢,“别喊那么大声啦。”
高之野无语的面对众人的注视,随之看向那个扭脸不和他对视的矮个子。
“哈哈,弟弟都是这样让人烦心啊。”看着那边又扯起其他话题的初中生们,早川笑道,高之野疑问:“早川君也有弟弟吗?”
“有两个,一个比我小两岁,一个是表弟,不过一直从小住在我家里,就像是亲弟弟一样。”
“那家里一定很热闹吧,我家只有一个,就已经闹死了。”
“是的,小时候爸妈不在家,让我照顾他们,结果他们两个吵架打起来,我把他们拉开,他们就坐在地上哭,啊,吵死了,当时正好爸妈要回来了,要是让他们看到两个弟弟都在哭,肯定要埋怨我,所以我也坐在地上一起哭。”早川秋是个爽朗的孩子,笑容里带着对当时自己的无奈,引得高之野也笑起来。
“那最后怎么样了,被吵了嘛?”
“没有,哈哈哈,现在想想,爸妈一开门就直接扑来三个孩子组成的哭声海浪,肯定让他们头疼死了。”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意外的不闷热。
被赶到操场遛弯十分钟后,已经有人忍不住摸球了,但是也没有剧烈运动,只是传接球,“早川君,玩抛接球吗?”早川爽快答应。
两人抛了几球后,高之野忍不住好奇。
“我们下午要什么时候开始练习呢?”
“古月奶奶没和你们说吗,我们消食半个小时,还要午休半个小时,才开始下午的练习,大概在2点了。”
“还有一个一直想问的,你们这里的成员都来了很久了吗?”
“是的,我是小学五年级搬家到附近后,一直在这里了,已经快三年了,大家大多数都是小学进来的。”
“啊,那我们都是初二呢。”
慢慢的,开始是三两个,后来是四五个,大家陆续钻进室内训练场了。
“高君,要午休了,再运动下去,就彻底睡不着了。”早川把球放进框里,带高之野回去,室内训练场的人工草坪上摆满了床垫,空调也打开了。
那边朗致正朝他挥手,两人随便找块垫子,把棒球服卷吧卷吧,垫头底下睡了,原本以为会睡不着,结果再醒来,就是教练催促起床的声音。
‘休息了一下,感觉精神好足,胳膊也不酸了’。帮助后勤人员一起收好叠好垫子,就开始了下午的训练。
热身照例是跑步加拉伸,场地已经布置好了,在大家撒欢儿去打击的时候,高之野又跟着吉冈教练来到一边,对着一个T型架,开始纠正打击动作。
“腰要挺直,但是胸不要挺直,上身要放松。”
“准备时,后面的右臂可以抬起来,左臂要拉紧,但是打击的时候,两臂都要紧贴身体,后臂从放松到夹紧的过程也是给自己挥击加速,所以说开始准备的时候后臂要抬起来。”
“从侧面平挥击球。这次可以,要记住这种感觉。”
高之野头上出了些薄汗,‘话说这个教练教的节奏好快,动作要点很多,一个个积累下来,既要保持之前记住的,还要在不破坏之前的同时修改一些,真难啊’。
不过对面吉冈教练却在心里感叹,‘不错呢,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很好’。
等高之野差不多已经找到打击感觉后,没等他喘口气,吉冈又撤了T架,开始抛球让他打击。
“呼——”等到吉冈教练说要他旁观实战练习时,高之野已经很累了。
‘棒球,怎么和之前想象的不太一样呢,不断的重复纠正重复,感觉兴奋只是一会儿,大部分时间都是枯燥的’,他擦擦汗,回到室外,场上的大家已经拉开架势。
二宫教练站在本垒前,手上的球棒垂在一边的球筐上。
“第一轮,四个组轮流上场,每组半筐球,我的球会飞到任何地方,都打起精神来。”
“第一种情况,垒上无人,捕手注意提醒。”
“准备好了吗?!”
“嗨——!”
二宫教练首棒首球,就直接打穿了一二垒,捕手大喊:“一垒”,球在右外野手面前滚动,他单手捡球,迅速投向一垒。
第二棒,打向游击正面,游击手一个飞扑拦下,在大家一垒的喊声中,传向了一垒。
“都喊出来!”
第三棒,将将飞过二垒手头顶,二垒手奋力仍然够不到,中外野守的比较浅,上前传给一垒。
“北原、藤原、吉野,你们三个外野手为什么都守这么浅,下一棒打者是重炮手,右投右打,擅长推打,最近几场比赛打率5成,上场比赛打出一发本垒打。快点想下如何守备!”
‘诶,现场做题嘛’,在旁边见习的兄弟俩难得脑电波一致。
场内大家默契移防,二垒手直接站在一二垒中线后方,游击来到二垒,三垒手来到二三垒中间,右外野退到后方,这一球是长打,但是因为二垒手正好可以守备到,也被立刻传给了一垒。
二宫教练打掉半筐球,停下喘口气,“换组!”
等四组都轮换完,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时间也来到了四点半,此时在敲教练棒的已经换成内野组教练——吉田教练。
“重新回到第一组,这次投手上来,二组打击准备,限定外角球。”
那天牛棚里见过的一个人跑上了投手丘,是一个有些文气的男生,发育良好的颌面,加上尖锐向下的嘴角,给他带来一种冷静智力感。
“感觉他做题会很厉害…”朗致在旁边按奈不住的练习挥棒。
首球直球,130上下,外角高,界外。
第二球,滑球拐向外角,落到坏球区,打者忍住。
第三球,手套摆在外角低,投到了甜区,一垒安打。
直球+滑球,看来投手只有这两个球种,控球的话,10球里,总有3—4球是离手套比较远的,投手顺利解决完3个打者,摘下帽子擦着汗离开,深深吐了一口气。
‘对决状态,又是限定外角,看来有压力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上场’,高之野把球握在手里,慢慢把球捂得温热。
最终对决中,失败的两组,需要留下来收拾场地,但是大家基本都留了下来,高之野也加入,将球捡回来,和其他人擦身而过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的热气,‘好想上场啊’。
“朗致,一会儿在室内训练场等我,二宫教练要我去职员室说些什么。”高之野决定一会儿谈话时,表达下自己想要尽快加入的心情。
也许是这样的心情展现在了脸上,等二宫教练总结完今天的工作回到自己办公室,看了他一眼,似乎原本准备的话都推翻了,第一句话就问:“高君,你撕拉过保鲜膜吗?”
高之野愣了下,不待他回答,二宫教练在高之野对面坐定,向靠椅上靠了下,虽然没有抱怨,但是靠在椅背上那一瞬间的失神和舒适表情,让高之野明白这个人不年轻了。
二宫教练坐直身体,将一边的水杯摆在了两人中间:“高君,假设这里的水是你现在每天吸收的营养物质,这些营养物质,要不然会让你现在的身体变壮,要不然就会让你变高,但他总会有个上限,虽然你的上限也在提高,如果让你自己选择,你会选择用在变高上,还是变壮上。”
高之野好像明白了点,于是意有所指的说:“一半一半吧。”
“哈哈,你现在13岁,已经1米82了,而且近半年长了2厘米,那你吸收的营养呢,大概7—8成用来长高了。”
“重新回到保鲜膜,同样的长度下,把保鲜膜向两边拉,保鲜膜会变薄,人也是一样的,在限定营养限定时间内,长高太多,骨密度是不足的,就会导致很容易受伤,因为你同样没有肌肉保护你,为什么呢,因为营养用来长高,不是用来长肌肉了。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高之野赶紧点头,集中精神全神贯注的听,那感觉有点熟悉,像是在国内看病,平时的话,人太多医生疲于解释,只会直接告诉病人要做什么检查吃什么药,但偶尔也会因为遇到了一个人不多的时间段,医生有时间给你仔细讲解具体病情和吃药的原理。
“所以说,你不用着急,今天你和你弟弟都在旁观见习,但是你们会学的很快,前面一定要打好基础。特别注意,回家后也不要加练,俱乐部的训练量已经足够了,你们离开俱乐部只需要休息。”二宫教练眉头的皱纹伸展开,此时的表情有些慈祥。
高之野又是点头,果然是手里经过很多孩子的总教练,原本打算回家练习投球的心思就没有了。
“从我们这里出去过很多孩子,真正最后打棒球的,其实没有几个,但是最终大家因为在这里学到的棒球,在以后的人生中有了可以投入的爱好。”二宫教练抬高眉头,因衰老下垂的眼皮抬起,平日被眼皮遮住一半的眼睛完全注视着对面的孩子,“高君,你明白的吧,你的人生还长,而且直白的说,你很有天赋,按照我们给你定下的训练计划,你之后也许可以靠棒球吃饭。”
在确切的从一个总教练口中得到‘很有天赋’这样的评价之前,高之野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高的亢奋,即使是田径队里,也一直贯彻着打压教育,他就像是一个没进过城的乡下孩子一样笑了起来,全身的骨头都酸了起来,他压住自己的颤抖,眼神灼灼的和老人对视。
“我明白了,二宫教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