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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长:“三!”

警察局长的“三”一开口,满台子的人都不敢吱声,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

正在僵持的当口,陆锦大摇大摆地走到后台:“刘先生!”

刘喜奎一看是陆锦,心里真腻歪,但又不能不应酬:“哦,是陆处长呀。”

陆锦扭头看见警察局长:“怎么回事?”

刘喜奎:“警察局长正和我们过不去呢。”

警察局长毕恭毕敬地:“是陆处长呀,没什么事。”

陆锦转向刘喜奎,刘喜奎正要说话,被刘母拦了回去:“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局长要喜奎到府上去叙叙话,喜奎演戏演累了,要回家歇息,这就把局长得罪了。陆先生,您是老熟人了,喜奎的脾气,您是知道的。您瞧这事——”

陆锦故意作态:“放肆!”

警察局长低着头:“是!”

陆锦:“刘先生在北京演出,你们不仅不能找她的麻烦,还要加以保护!”

警察局长唯唯诺诺:“是。”

陆锦:“刘喜奎是我的人,知道吗?”

警察局长惊愕地:“怎么,刘先生是陆处长的人?”

陆锦:“啊!”

刘喜奎想申辩,还真无法启齿。

警察局长:“我还真不知道!”

陆锦:“现在知道了吧?”

警察局长:“现在陆处长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难怪她性子那么硬!原来后头有陆处长撑着呢!对不住,对不住!”

陆锦又转过脸来,语气缓和地对刘喜奎说:“话又说回来,不知者不为罪。他们不知道刘先生是我的人,现在知道了,谅他们也不敢胡来。”

陆锦一句一个“我的人”,刘喜奎听着十分别扭,心里真不是滋味,但此刻她也不好说什么。

陆锦对警察局长:“还愣着干什么?”

警察局长:“是!”

警察局长悻悻走了。

刘母:“多亏了陆先生,帮我们解了围。”

陆锦:“看见了吧,有人和没有人是不一样的!”

刘喜奎:“谢啦!妈,咱们也该走啦。”

陆锦:“我送你们回去。”

刘喜奎:“不敢劳驾,我们自己走吧。”

陆锦:“都是老熟人了,别见外。再说,也省得路上再有麻烦。”

刘喜奎拗不过。于是刘母、刘喜奎、陆锦一块坐人力车回到刘喜奎的住处。

刘母忙给陆锦端茶送水。刘母:“今天真是巧啦,若不是陆先生解围,只怕要惹大麻烦了!”

陆锦:“干你们这一行,一定要有靠山,不然麻烦大了,寸步难行!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保你消灾免祸保平安。”

刘喜奎:“那你也不能总跟着我们呀?”

陆锦:“能呀,怎么不能呢?只要你需要。”

刘喜奎:“陆先生真会开玩笑。”

陆锦:“喜奎,丰泰照相馆的师傅跟我说,你愣让他们把你的照片撤下来了,是吗?”

刘喜奎:“是啊,是我愣让他们撤的。”

陆锦:“这不是为你好吗。”

刘喜奎:“我不需要这样的好。”

陆锦:“别人想争还争不来呢。”

刘喜奎:“我这人就这脾气,别人也说过我,我恐怕是改不了啦。我这人就这样,再好的事情,我不需要,就不愿做。”

陆锦:“那你需要什么呢?”

刘喜奎:“我也没什么需要的,我只想好好唱戏。你最好别为我闲操心。”

陆锦眼珠转了转,说:“你也不需要找个顶尖的师傅为你多教几出戏?”

刘喜奎:“这个么——”

陆锦知道自己的话点到了刘喜奎的心坎里,忙说:“说真格的,我认识一个唱梆子戏的老艺人,前些年可红啦,这阵岁数大了,不常登台了。可他肚子里的戏多了去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

刘喜奎:“叫什么名字?”

陆锦:“叫溜溜旦。”

只要是说到投师学戏上,刘喜奎一下子来了情绪。

刘喜奎:“哦?你认识溜溜旦?”

陆锦:“是啊,你知道这人吗?”

刘喜奎:“溜溜旦的大名我早就知道,梆子戏有名的三个旦角:十三旦、毛毛旦、溜溜旦。我跟十三旦、毛毛旦都学过戏,就是没见过溜溜旦。”

陆锦:“那可巧了。这样吧,明天傍晚我在前门外第一楼订个雅座,把溜溜旦请来,给你介绍介绍,你也好拜个师。”

刘喜奎高兴地:“这太好了,我正巴不得呢。”

陆锦:“到时候我来接你。”

刘喜奎:“不用接,我自己去。”

陆锦:“那说好了,你一准去。”

刘喜奎:“我和我妈一起去。”

陆锦:“就你一个人去,溜溜旦脾气大,不愿意人多,别失约,失了约,让我难堪。”

刘喜奎:“放心吧,这种事,我绝误不了。”

茶房进来:“刘老板,有个姑娘想见你一面。”

刘喜奎:“干什么的?”

茶房:“这倒没问,是个学生模样的女孩,说是看了你的戏,想见见你。”

刘母:“我们姑娘不见客,不是跟你说了好几遍了吗?”

茶房:“是是。这姑娘说就看看刘老板。我去跟她说不见。”

刘喜奎:“是个女学生?你请她进来吧。”

茶房:“是啦!”

陆锦不解地:“怎么,女学生你就愿意见?”

刘喜奎:“女学生好呀,没那么多毛病。”

陆锦:“那、那我先回去啦,咱们明天一准见。”

刘喜奎:“行!”

陆锦离去。

陆锦随茶房下了楼。刘喜奎口口声声不见客,却愿见这个女学生,他倒要看看这个女学生什么样。

茶房对学生模样的黄玉茹说:“刘先生今儿真是破了例了,愿意见你。”

陆锦看黄玉茹也很平常,心里酸酸地走了。

茶房将黄玉茹领到刘喜奎的住处。

黄玉茹见到刘喜奎,说:“刘先生,我叫黄玉茹,是个学生。我爹是个念佛吃斋的人,我哥哥是名记者。昨天我和我哥看了刘先生的戏,佩服极了。我哥连夜画了一幅画,让我给您送来,您不要见笑。”

黄玉茹打开画轴,是一幅岁寒三友图,画着松、竹、梅。

黄玉茹:“刘先生的人品,北京城都传遍了,我知道刘先生是不收礼的,可这幅画您得收下。”

刘喜奎接过画轴十分感动:“谢谢玉茹妹妹,谢谢你的哥哥。你哥怎么没来?”

黄玉茹:“我哥知道刘先生是不会客的,怕冒昧打扰刘先生。其实我哥就在屋外等着呢。”

刘喜奎:“快请他进来。”

黄玉茹高兴地:“好嘞。”

黄玉茹跑出去。

黄玉强站在黑夜里等待妹妹。

黄玉茹出来:“哥,刘先生看了你的画,可高兴了,请你上去呢!”

黄玉强高兴地:“真的吗?”

黄玉茹:“可不是吗。走吧。”

黄玉强跟着妹妹进屋。

黄玉强:“刘先生,不好意思。我知道刘先生是不轻易见人的,打扰你了。”

刘喜奎:“黄先生客气什么呢,我是不愿意见那些起哄架秧子,拿着艺人寻乐子的人。至于黄先生,我还得感谢您呢!你这幅画画得太好了。”

黄玉强:“只是表达我的一点心意。”

刘喜奎:“你的心意我领了。我明白你这画的意思。”

黄玉强:“刘先生品行高洁,技艺超群,给人留下美好的记忆,不过,世道混沌,望刘先生善自珍重。但愿我们能常常看到刘先生的精彩演出。”

黄玉茹:“我哥哥在《益世报》上写了不少赞美你的文章。”

刘喜奎:“谢谢黄先生。”

黄玉强:“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愿意做的。”

黄玉茹:“这些文章你见着了吗?”

刘喜奎:“见是见着了,可我没多少文化,看得少。”

黄玉强:“哦,是这样。”

刘喜奎:“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黄先生多指教。”

黄玉强:“指教不敢当,一片心意都在这画上表白了。不过,要做一个艺术家,还真得学习文化。”

刘喜奎:“你说得对,我以前学戏,就是师傅教,徒弟学,口传身授,若要给我找个剧本,让我自己琢磨,还真抓瞎。”

黄玉强:“我可以帮你学文化。”

刘喜奎有点警惕地:“唉,这阵子还真没功夫,顾不上。”

黄玉强:“刘先生什么时候需要帮忙,就说一声。时间不早了,不打扰刘先生休息了。我们走了。”

刘喜奎:“玉茹妹妹,再坐会呀。”

黄玉茹:“不啦,哥说不打扰就不能打扰,我们回去了。”

黄玉强:“我们会常看刘先生的戏,关注刘先生的动态,刘先生,再见!”

黄玉强、黄玉茹匆匆离去。

刘母看着画说:“画得真好。”

刘喜奎观画若有所思:“关键是这画的意思好,合我的心思。”

陆锦约刘喜奎和溜溜旦见面,这是刘喜奎巴不得的事情。刘喜奎如约而至。这是一间很雅致的小包间。餐桌上已经摆上冷盘。陆锦坐在桌前不停地看表,焦急地等待。他不时掀起门帘往外看。

刘喜奎飘然而至。陆锦欣喜若狂。

刘喜奎:“陆先生,我没来迟吧?”

陆锦:“没有没有,溜溜旦还没来呢。”

刘喜奎:“我生怕来迟了,惹师傅生气。古时候张良在圯上向老师求兵书,头两天去晚了,一连跑了三趟。”

陆锦:“你呀,一听说是拜师求艺,那心比拜菩萨都诚,心诚则灵,我算把你看透了。”

刘喜奎:“今天溜溜旦一准会来吗?”

陆锦:“那还用说!我请他,他能不来吗?除非是你。”

刘喜奎:“我这不是来了吗?”

陆锦:“这是拜师,你当然来。要是不拜师,你肯来吗?”

刘喜奎:“不拜师,我来干什么?”

陆锦:“来喝个茶吃顿饭总可以吧?喜奎,你今天穿这一身衣服真漂亮,又素雅,又别致。”

刘喜奎:“我这不是平平常常的一身衣服吗?”

陆锦:“什么衣服穿在你身上都好看,真是没得说。”

刘喜奎:“你这是瞎捧场。”

陆锦:“说真的,我是把你捧定了,也是咱俩前生有缘。”

刘喜奎:“有什么缘呀?”

陆锦:“前些日子我本来是要到外地出一趟公差,可临上车,上峰突然又说不去了,就像鬼使神差似的,我一回来,正赶上您打炮。若是我出公差,咱俩不是见不着了吗?你说是不是有缘?”

刘喜奎:“别瞎扯了。溜溜旦怎么还不来呀?”

陆锦:“别急嘛,大主演总是压大轴的,能不晚点来?你见哪个角儿是早早来到剧场的?这样吧,咱们先吃着喝着,慢慢等他吧。”

刘喜奎:“这怕不好,再等一会儿吧。”

陆锦:“这有什么不好的,我们是老熟人啦。”

陆锦殷勤地为刘喜奎倒酒。

刘喜奎:“我不喝酒。”

陆锦:“听说你好酒量,喝吧喝吧,别客气。”

刘喜奎:“还是再等一会儿吧。”

陆锦:“听我的,没错儿。来,我敬你一杯酒。”

刘喜奎:“我真的不能喝。”

陆锦:“我祝你技艺日进,名盖京华!这杯酒不能不喝吧?”

刘喜奎迟疑着。

陆锦:“我祝你与溜溜旦师徒和谐!”

刘喜奎仍然迟疑着。

陆锦:“那咱们祝溜溜旦健康长寿!”

刘喜奎觉得这杯酒不能不喝,出于无奈,她喝了一杯。

陆锦:“好,好。”陆锦赶忙又斟上酒:“再喝一杯,好事成双嘛!”

刘喜奎推辞不喝:“我真的不能喝。”

陆锦:“酒是好东西,这第二杯酒咱祝你的母亲大人刘老太太长命百岁!”

刘喜奎无奈,又喝了一杯。

刘喜奎不停地向门外望去:“怎么溜溜旦还不来?”

陆锦诡谲一笑:“会来的,他不会驳我面子的。”

陆锦暗暗向刘喜奎身边靠近:“喜奎,我看过多少演员的戏,还没有一个人能像你这样把我迷得神魂颠倒的!喜奎,打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我的魂儿就叫你勾了去了。我是天天神思恍惚,夜夜辗转难眠。喜奎——”

陆锦向喜奎凑近,刘喜奎则向一旁躲闪。陆锦突然抓住刘喜奎的手,刘喜奎急忙把手抽了回来。

刘喜奎:“你、你干什么?”

陆锦:“喜奎,你救救我!没有你我就活不成了!”

刘喜奎腾地站起来,“要再这样,我就走了。”

陆锦:“别走别走,溜溜旦还没来呢。”

刘喜奎:“我看溜溜旦今天恐怕是来不了啦。”

陆锦:“怎么来不了?”

刘喜奎:“你知道我的脾气,我是不吃请的。你约我出来我是不会答应的,你就利用我投师心切的心理,把我骗到这儿来。你说对不对?”

陆锦一愣:“这你可是冤枉我。”

刘喜奎:“咱们坐这么长时间了,连个跑堂的都没进来一个,一定是你预先做了安排,你说是不是?”

陆锦:“既然你看出来了,我就对你明说了吧,今天我是特意向你求婚的!”

刘喜奎:“你帮我的忙,我谢谢你啦。说起求婚,我不能答应你,这你是知道的,我还要痛痛快快唱几年戏,不打算嫁人!”

刘喜奎提起提包准备走了,陆锦急忙拦住。

陆锦:“喜奎,救救我吧,答应我!”

陆锦乘势一把把刘喜奎抱住,在刘喜奎的脸上脖子上臂膀上乱啃。

刘喜奎拼着全力将陆锦推开,撞倒了桌子。

刘喜奎迈出房门,急急走了。

陆锦失落地望着刘喜奎远去的身影,无可奈何,摇头叹息。

陆锦可谓穷追不舍,脸皮也真厚得可以。第二天他又拿着一束鲜花来找刘喜奎了。

茶房在门庭挡住了他。

茶房:“陆处长,刘先生不在。”

陆锦:“不在?我不信。”

茶房:“真不在,一大早就出去了。”

陆锦:“她能到哪儿去呢?”

茶房:“这我就不清楚了。”

陆锦:“她大概是不好意思见我吧?”

茶房:“刘先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陆锦:“这你就不懂了。”

陆锦诡谲一笑,径直往楼上走去。

茶房紧随其后,大声地:“陆处长,刘先生真的不在!”

陆锦执意上楼,敲门,果然无人应声。陆锦还趴在门缝往里看,屋内真的无人。

陆锦自言自语地:“哼,好啊,躲我!躲过初一还能躲过十五?”

陆锦眼中露出异样的光。

旭日初升,小树林里缭绕着一片晨雾,几个晨练的人在树林里各自做着锻炼的动作。刘喜奎独自一人在专注地练嗓。

刘母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神情中充满了忧虑和焦灼不安。

刘母:“喜奎,不好了!”

刘喜奎一惊:“妈,出了什么事?”

刘母越急越说不出来。

刘喜奎:“妈,别急,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刘母:“咱班子里的琴师、鼓佬、文武场面的人全被抓走了。”

刘喜奎大惊:“啊,怎么回事?被谁抓走了?”

刘母:“我也不知道哇!”

刘喜奎:“妈,别急,说清楚喽,这事你是听谁说的?”

刘母:“我听伍老板说的。”

刘喜奎:“伍老板人呢?”

刘母一回头,“瞧,伍老板来了。”

伍少卿匆匆走来:“刘先生,今天一大早,陪您演戏的琴师、鼓佬、文武场面都被警察局的人抓走了。”

刘喜奎:“啊,他们为什么抓人?”

伍少卿:“不知道哇!”

刘母:“咱们的人犯了什么事吗?”

伍少卿:“一个个都老实巴交的,能犯什么事呢?”

刘喜奎:“只怕是冲着我来的。”

伍少卿:“现在还难说。”

刘喜奎:“肯定是冲着我来的!”

伍少卿:“先甭着急,我再去找找看。”

刘母:“你上哪儿找?”

伍少卿:“我到各处局子里打听打听。”

伍少卿坐着人力车,风尘仆仆地各处奔波。

伍少卿向警察局门口站岗的警察打听消息,警察摇摇头说不知道。

伍少卿向过往的行人打听,行人摇头说不知道。

刘喜奎、刘母和科班的人回到剧院又着急,又犯愁。

“今晚上还有戏呢,到现在还没消息,真急死人!”

“这可怎么办呀!”

“今晚上的戏,悬!”

伍少卿汗流浃背地走进戏院大门。

众围上,“伍老板,怎么样?有消息吗?”

伍少卿丧气地坐下,连声叹气。刘母赶紧端杯水让伍少卿喝,伍少卿咕咚咕咚喝水,不说话,大伙急不可耐。

刘喜奎:“伍老板,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呀!”

伍少卿看着刘喜奎,为难地:“唉,叫我怎么说呀!”

刘母:“有什么你就说什么,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伍少卿:“抓人的地方已经找着了。”

众急切地:“在哪儿?”

伍少卿:“就在警察局。可不让我见人。警察局长也不露面。”

众:“他们为什么抓人?”

伍少卿:“不说你们也该明白,咱们的人能有什么错,能犯什么事?警察局这是冲刘先生来的。”

刘喜奎沉思。

众议论:

“警察局的人真是蛮不讲理!”

“得罪了警察局,能有好果子吃吗?”

“这下,漏子捅大了。”

“咱们的人在局子里还不知遭什么罪呢!”

伍少卿:“看门的跟我说,要想见局长,除非刘喜奎亲自去。”

刘母:“喜奎,你可不能去啊!他们这是设的陷阱,要你往下跳!”

众人议事纷纷:

“是啊,他们设下圈套,就等着你上套呢,你可不能傻!”

“今儿这戏只怕演不成了!”

“干脆回戏吧!”

伍少卿:“回戏倒容易。今天回了戏,明儿呢,后儿呢?往后怎么办呢?再说啦,咱们的人押在警察局能有好日子过吗?”

刘喜奎:“看来只有我去一趟了!”

刘母:“不行!喜奎,这明明是虎口,千万不能去!”

刘喜奎:“是虎口,我也不妨走一遭。”

伍少卿:“你去太危险了!”

刘喜奎:“我不在乎。”

刘母:“喜奎,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你自小好强,吃了多少亏。”

刘喜奎:“解铃还需系铃人,我不去,这个扣就解不开。”

刘母:“那我跟你一块去。”

刘喜奎:“妈,您就别去了。”

刘母:“不行,不去我不放心!上次姓陆的把你骗去,多悬哪!”

刘喜奎:“妈,不会有事的。”

刘母:“我老了,有什么好怕的。咱们一块儿走。”

刘喜奎和刘母来到警察局门口,径直向大门里走去。看门的警察见是刘喜奎,叽里咕噜咬耳朵吐舌头,并没有人阻拦,警察还在一旁做鬼脸。

刘喜奎直端端走进警察局大厅,大厅里空无一人。刘母随后走进。刘喜奎向四外环顾,格子门窗的背后,传来隐隐的声音,似乎藏着人。

一个警察走进大厅,脸上堆着得意的奸笑,对刘喜奎说:“您到底来了!”

刘喜奎:“是的,我来了,是警察局把我逼来的。”

“哪里哪里,是我们局长把你请来的。”警察高声向外喊:“客人到了,上茶!”

一个仆役端一杯清茶放在桌上:“刘先生请用茶,等你多时了。”

刘喜奎就势坐在太师椅上,瞪着眼说:“我不是来喝茶的,我来找我们的人!”

警察干笑:“找人?找什么人呀?”

刘喜奎:“你少装糊涂。”

警察:“我真的不明白。”

刘母:“戏班里的人被警察局抓来了,不知为了什么?”

警察:“真有这事吗?”

刘喜奎腻烦地:“请你们局长说话。”

警察:“局长会客时间没到。”

刘喜奎:“我不是来会客的,我是来告状的。”

警察:“你告谁?”

刘喜奎:“谁无缘无故地抓我们的人,我就告谁。”

一堆警察从格子窗中向里观望,嬉皮笑脸地做怪相。

“真漂亮!”

“活像是天仙下凡!”

“难怪处长发了疯!”

粗壮矮胖如水桶的警察局长,也从窗户眼里向大厅望,心里喜滋滋的,嘴里喃喃地:“果然来了,果然来了!”

警察局长对旁边一个又干又瘦的黄脸皮绍兴师爷说:“你先去和她会会阵,挫挫她的锐气。”

绍兴师爷又兴奋又胆怯,活脱一个冬烘先生:“她要会的是局长您,我、我、我恐怕不行。”

警察局长:“你是师爷,又通文墨,还对付不了一个女戏子?”

绍兴师爷:“子曰:唯小人与女子为难养也!”

警察局长:“别咬文嚼字啦,去吧。”

师爷讷讷地说:“看来我只好勉为其难了。”

绍兴师爷整衣掸袖煞有介事地走进大厅。

刘喜奎斜着眼打量师爷。

绍兴师爷向刘喜奎打千行礼:“刘、刘先生,一向可、可好?”

刘喜奎虽然是个平常的女子,但是由于她的光彩耀眼,使想接触她的人自惭形秽而不由自主地胆怯起来,绍兴师爷此刻便是如此。

绍兴师爷:“刘、刘先生、刘老板,幸会幸会!我看过你的戏,那真是叫绝,叫绝!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听!”

刘喜奎打断他,“请问,你是警察局长吗?”

绍兴师爷:“我是警察局的师爷。”

刘喜奎:“师爷是干什么的?”

绍兴师爷:“就是书书写写,说说道道。”

刘喜奎:“哦,我明白了,你是个刀笔,平日里书写个状子,挑唆个词讼,把黑的说成是白的,把白的说成是黑的,有理说成没理,没理说成有理,就是你的拿手好戏?”

绍兴师爷:“哪里哪里,见笑见笑!”

刘母:“你既不是局长,说话能算数吗?”

绍兴师爷:“这个——”

刘喜奎:“你若是说话做不了主,就少费口舌,请你们局长出来说话。”

刘母:“今晚我们还有戏呢。”

刘喜奎:“就是,别瞎耽误工夫!我们还有正事呢!”

绍兴师爷:“好一张利口!我们局长可不是好惹的。你见我们局长干什么?”

刘喜奎:“告状!”

师爷:“状告何人?”

刘喜奎:“告警察局。”

绍兴师爷:“啊呀!你好大的胆子,你擅闯警察局,还要告警察局,真真是千古奇事,你吃了豹子胆。”

刘喜奎:“胆子倒是有一点。”

师爷:“你有状子吗?”

刘喜奎:“没有。”

师爷:“那怎么告状呢?”

刘喜奎:“没有状子就不能告状吗?”

师爷:“这你就糊涂了,你是个作艺的,戏台上哪个告状的不是双手高举诉状,跪在青天大老爷的堂下诉说冤情呢?没有诉状怎么告状呢?”

刘喜奎:“照你这么说,还真得写张状子了。”

师爷:“那是。我再告诉你,这件事我可以代劳,我愿意代劳,给这么漂亮的女子写诉状,我打心眼里高、高兴。”

刘喜奎摇摇头,“我恐怕劳驾不起。”

师爷:“不不不,你千万别客气,我是专门干这个的。不瞒你说,我刚刚还为人写了一个状子,这个人和你还有一点关系。”

刘喜奎:“谁?”

师爷:“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

刘喜奎:“告谁?”

师爷:“告的就是你的鼓佬、琴师、大、二衣箱。”

刘喜奎:“他们都是老实巴交做苦工的,连树叶掉下来都怕砸脑袋,告他们什么?”

师爷:“他们共同犯了一个天大的罪!”

刘喜奎:“嗬,这么严重,他们犯了什么罪?”

师爷:“这个——暂时也不能告诉你。”

刘喜奎:“他们不可能犯什么罪,你骗我。”

师爷:“我真的不骗你。”

刘喜奎:“警察局把他们抓起来,打算什么时候审理呀?”

师爷:“这事先得调查取证,再讯问当事人,少说也得十天半月,弄不好,三月五月就拖下去了。”

刘母着急地:“这怎么行,这不耽误事吗!”

师爷:“耽误事?耽误什么事呀?耽误谁的事?”绍兴师爷满脸得意的神色。

刘喜奎:“这件事不审理,我们的人不放,那我们戏班不就歇业了吗。”

师爷假装惊讶地:“哦,还真误事?误了刘先生的事,那可真成了事。”

刘母:“师爷,求你跟局长通融通融。”

师爷:“只怕难。”

窗后响起一阵压抑的笑声。

刘喜奎看看四周,明白这是他们设下的计谋,为的是戏弄她。

刘喜奎沉下脸来,冷冷一笑:“既然是这样,我也不打扰了。大不了三月两月不开锣,我倒可以清闲两天。只是呢,我来是为科班的师傅们讨个公道。既然师傅们被告下啦,局子里总得有个了结,一天三顿饭局子里总是要管的。妈,咱们走吧。”

刘喜奎站起身准备走。

师爷:“哎呀,别急嘛,既来之,则安之,有什么话你不能跟我说么?”

刘喜奎:“我来找你们警察局长说事,局长不露面,我跟你有什么可说的?再说啦,你能管事吗?”

刘喜奎和刘母说着就要往外走,师爷急拦。

“别急嘛,我可以帮你们写状子。”

刘喜奎:“我不要你写什么状子,我要见你们局长。局长若是愿见呢,请你传个话。局长若是不愿见呢,我们就走!”

师爷:“我们局长可不是好惹的,仔细你的皮肉。”

刘喜奎:“你这话可是怎么说的,我又没招谁惹谁,也没犯民国的大法,我怕什么?”

师爷:“好好好,你等着,你等着。我们局长可不像我这么好耐性,你仔细了。”

师爷擦着汗,急急走出大厅。

窗后又响起一阵压抑的笑声。

刘喜奎观察四周,感觉到四周似乎隐隐有人在注视着她。她犹如进入对手的包围圈。但她无所畏惧。

警察局长整理衣装,正儿八经向大厅走去。

大厅正门开,两列警察持枪走进大厅,排列两行,俨然旧戏舞台上老爷升堂的架势。

刘喜奎轻蔑地掩口一笑,用手帕拂拂身上的灰尘。

两列警察站定后,警察局长神气活现地走进大厅,他故意迈着旧戏舞台上的四方步,装腔作势,滑稽之至!

旁边站的警察,忍俊不禁,偷偷发笑。警察局长拿眼睛瞪那些发笑的警察,警察止住了笑声。

警察局长故作威严地:“这一女子,你到我们警察局来有何公干?”

刘喜奎:“看这架势,你就是警察局长了?”

警察局长:“正是。”

刘喜奎:“咱们见过面。”

警察局长:“认识,认识。你找我有事吗?”

刘喜奎:“我找你告状。”

警察局长:“好好好,你找我告状,算是找对地方了。你告谁呀?”

刘喜奎:“告警察局。”

警察局长:“哦?告警察局?该不是告我吧?”

刘喜奎:“你是警察局长,你说告你就算告你。”

警察局长:“告我什么呢?”

刘喜奎:“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你摆这么大的谱,是吓唬我们呢,你叫我怎么说话?”

警察局长指着两旁的警察,“哦,你是说这个?”

刘喜奎:“敢情是学京剧《三不愿意》里的县太爷?”

警察局长以手示意,两旁的警察即刻很不情愿地撤去。他们想挤在门口看热闹。

警察局长:“快去快去。”

警察们怏怏离去。

警察局长:“这行了吧!”

刘喜奎:“你们警察局是维持地方治安的,是替老百姓办事的,可为什么无缘无故地抓我们的人?我今天来是向你要人的。”

警察局长:“要人?”

刘喜奎:“对!”

警察局长故意地:“要什么人呀?”

刘喜奎:“你别装糊涂,我们科班里的鼓佬、琴师、文武场面被你们抓走了。”

警察局长:“哦,是这帮人呀,这个——”

刘喜奎:“我也明白,你们抓我们班子的人,是为了把我骗来。我明知是个坑,我自己跳进来了。”

警察局长:“你误会了,我们并没有骗你,我们是照上面的指示办事。你可知道,你们的人犯了什么罪吗?”

刘喜奎吃惊地:“我们的人有罪?刚才师爷也说我们的人有罪。我不明白,这话从何说起呢?我们的人一不偷、二不抢、三不欺负百姓、四不咆哮公堂,平日里树叶掉下来都怕砸着脑袋,走路都怕踩死蚂蚁,凭的是艺术吃饭,靠的是力气挣钱,犯的哪门子罪?”

警察局长:“他们坏,他们真正坏,我告诉你他们犯了什么罪,他们对你的婚姻大事一点都不关心。你想想,这么大的事,要是误了,岂不是犯罪?”

刘喜奎:“原来是这样,这么看来,你还真是个好人了?”

警察局长满脸堆笑:“还有一个好人!”

刘喜奎:“谁?”

警察局长:“这是一个你预料不到的人,也是你很亲近的人。”

刘喜奎:“到底是谁?”

警察局长:“你往那边看,谁来了!”

刘喜奎往警察局长指的方向一看,她真愣了。 4OProshFQuTC9pCR0nnNv7FPNB/D6NHsNfTpxAiw4uX7d26LSDwkEWJ8eJYZKP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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