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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思:谈谈戴安娜·韦恩·琼斯

如果你认识戴安娜·韦恩·琼斯,很容易忘记她拥有多么惊人的智慧,或者她多么深刻而完全地理解自己的技艺。

她当然会打动你,你见到的她友善又有趣,随和而有主见。她是一位感觉敏锐的读者(我曾和她共同参加米尔福德作家工作坊,听她讲述对一篇又一篇小说的意见,一周时间过得极其愉快),但她很少从技术角度谈论小说。她会告诉你她喜欢什么,告诉你有多么喜欢。她也会告诉你她不喜欢什么,但很少,几乎从来不在这上面浪费片刻时间或者一丝情绪。在谈论小说的时候,她就像一位酿酒师,她会品尝葡萄酒,讨论酒的味道和她的感觉如何,但酿酒的过程几乎从不提及。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她不理解这个过程,不理解过程中的所有细微差别。

对我来说,阅读这些随笔和思考,这些对投入写作的一生的反思,乐趣既在于看她谈谈自己的一生,又在于看她讨论(比喻意义上)酿酒的过程。

她在书中没有描述自己,所以我来为你描述一下:她有一头浓密的深色卷发,大部分时间脸上都带着笑容,可能是随和而满意的微笑,也有可能是高兴地咧嘴和酒窝,都是非常自得其乐的笑。她也经常大笑,就像一个认为世界很滑稽、满是有趣之事的人,笑点很低,她还会对自己的轶事开怀大笑,好像觉得自己要告诉你的事情很滑稽,讲一次就笑一次。她抽烟太多,但一直抽到烟屁股仍然热情而享受。她的轻笑中也带着香烟的气息。她不能忍受自以为是的笨蛋,但她喜欢人,喜欢和人交往,不管是傻瓜还是聪明人。

她非常有礼貌,除非受到极其粗鲁的对待,我猜她也算是比较正常,如果你能忽略她身边波涛汹涌的不确定性旋涡。相信我,它们真的波涛汹涌:戴安娜会说自己“不宜出行”,我一直认为她是夸大其辞,直到我们必须搭乘同一架飞机飞往美国。我们要乘坐的这架飞机舱门掉下来于是停飞了,换乘另一架飞机花了好几个小时时间。戴安娜认为这是旅行这件事之中正常的一部分:舱门从飞机上掉下来。如果坐船,沉没的岛屿会在你下方重新升起。汽车完全莫名其妙地停止运转。戴安娜乘坐的火车会走到从来没有去过——而且技术上说——本来永远也不该去到的地方。

她就像是个女巫一样,真的,掌管一口坩埚,各种想法和故事在其中沸腾,但她总是给人这样的印象,那就是她写的那些小说,写得如此美好和机智的小说,实际上真的发生过,她所做的事情只不过就是拿笔记录下来。这本书中我最喜欢的文章描述了她写作的过程,显示出她投入每本书的无限技艺与关心。

她组建了一个家庭,没有家庭,她不会开始写作。她被人深爱,也完全值得被爱。

这本书向我们展示了一位杰出的工匠,反思自己的生活与职业,以及构建作家楼阁的一砖一瓦。在这些反思中,我们会遇到一个从各处汲取元素的人,包括最奇特的童年(有不奇特的童年吗?也许并没有。所有的童年都独一无二,毫无道理,但戴安娜的童年比大多数人更加难以置信),令人惊叹的智慧,对于语言和小说的理解,对政治的掌握(如此多的层次——个人政治、家族政治、组织政治与国际政治),部分自学的教育背景(但其中,你会在本书中读到,C.S.刘易斯和J.R.R.托尔金都曾为她讲课,虽然她从不确定托尔金实际上说了什么),然后,以所有这些东西为武装,她轻而易举地成了同时代最好的儿童作家。

戴安娜从没有得过她应得的奖项或者奖牌,这让我有些困惑:首先,没有卡内基大奖(虽然有两次得到亚军)。有十年时间,她出版了英国出品的几本最重要的儿童小说:《弓箭手的呆子》《杂工》《火与毒芹》《克里斯托曼奇历代记》系列……这些书的出版都像是改变了游戏规则,因此应该得到承认,然而就是没得到。读者都知道这一点。但他们大部分都是年轻人。

我怀疑,挡在戴安娜和奖牌中间的有三件事。

首先,她让写作看起来很容易。简直太容易。就像最好的杂技演员或者说走钢丝的人,看起来如此自然,读者看不到她的努力,认为写作过程真的那么简单、那么自然,戴安娜的作品写的时候不假思索,无需努力,或者只是唾手可得,就像是美丽的岩石,并非人力所为。

其次,她并不时髦。你从本书一些文章中可以了解,她有多么不时髦,看她如何描述一些流行的说教书,这些书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间流行,特别是在教师和那些为年轻读者出版和购买图书的人之间:这些书中主人公的处境都尽可能多的与读者相似,也就是那种被认为是“为你好”的小说。也就是维多利亚时期的人们会认为是“改善小说”的那种书。

戴安娜的小说从来不劝人改善,或者说如果要劝,方式既不是维多利亚时期的,也不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编辑所认可的那种。她的书会从不常见的角度看待事物。与她书中的英雄作战的龙和恶魔,可能和与读者作战的恶魔并不等同——但她的书又无比现实,它们考查的问题是:成为家庭的一员,或者没能成为家庭的一员是什么样子的,就像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没能融入或者没能适应心不在焉的亲属家人。

第三件对戴安娜不利的事情是这样的:她的书有点难。这并不是说那些书不令人愉快,而是说她会让你这个读者费点功夫。作为成年读者,我在读戴安娜·韦恩·琼斯的书的时候,会预料到自己读完之后需要重读这本书的很多部分,冥思苦想,皱起眉头,“这事她怎么做的?”还有“现在等等,我还以为……”我会把它们综合在一起,然后才看懂她写了什么。这一点我曾经向她表示质疑,然后她告诉我,孩子比大人读书更加仔细,很少遇到这种麻烦——的确如此,当我把戴安娜的书大声读给我的女儿玛迪听的时候,我发现它们完全没有问题,甚至并不难读。所有的片段都在你面前。你只要注意她写的每件事,要知道,只要纸上有这样一个词语,它就是有意放在那里的。

我认为她并不在乎自己没得到奖。她知道自己有多么好,她有一代又一代的读者,他们都读着她的作品长大,非常喜爱她的书。她有人阅读,受人喜爱。随着岁月流逝,年轻时发现她的那些读者长大了,也继续书写她、讨论她,写出受她影响的小说。随着儿童魔幻小说越来越常见,随着她的书每过一年都销售更多,戴安娜知道,她写的东西成功了,找到了读者,归根结底,这点才重要。

我虚长了几岁,小时候没有读过戴安娜的书。我希望自己读过——她原本会是那些影响我的人中的一员,让我形成自己看待世界、思考世界与感知世界的方式。然而,阅读她的作品,感觉很熟悉,在我二十多岁的时候,我读了所有我能找到的戴安娜的作品,感觉就像回到了家。

如果你像我一样,喜欢戴安娜的小说,想要对她本人了解更多,她是谁,她如何思考,那么这本书会对你有所启发。但这本书可以给你的东西比这更多。她的作品汇集于一处,告诉我们她如何思考文学以及文学的目的,全世界儿童小说的地位,她是谁,她干了什么,她自己对此的理解与看法,形成这些理解与看法的环境。这本书非常有智慧,又异常精彩好看,就像戴安娜·韦恩·琼斯所做的那么多事情一样,她让自己写出的每件事、这个世界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每一个解释,都看起来如此容易。 IS/byMi4y7JC0XEXJyKp2Y3wVEIhi7e+XF0/7ylb2dUKvkwVrXeRG2/GX9k+tyIG



特里·普拉切特:一些了解

对了。

时间是1985年2月,地点是伦敦一家中餐馆,对这位作家来说这是第一次接受采访。他的宣传人员又惊又喜,竟然有人想要和他谈谈(这位作家刚刚写了一本滑稽的奇幻书,叫作《魔法的颜色》),但反正她还是安排作家与年轻记者共进午餐。这位作家过去也是记者,他戴着一顶帽子,但只是一顶小小黑色皮帽,并不是合适的作家帽——当时还不是。记者也戴了一顶帽子。灰色的,有点儿像汉弗莱·博加特在电影里戴的那种,只不过这位记者戴着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像汉弗莱·博加特:倒像是小孩戴着大人的帽子。这位记者慢慢发现,不管再怎么努力,他也成不了帽子达人:戴帽子不仅发痒,或者在不方便的时候被风吹到地上,他还会忘记这事,把它落在餐馆里,他现在越来越习惯中午11点敲开餐馆大门,问他们有没有捡到一顶帽子。不久之后的某一天,这位记者将不再为帽子费心,而是决定买一件黑色皮夹克。

他们一起吃了个午饭,这篇采访刊登在了《太空旅行者》杂志上,配了一张作家在禁忌星球书店浏览书架的照片,最重要的是,他们让对方开怀大笑,也喜欢对方思考的方式。

这位作家就是特里·普拉切特,记者就是我,我上次把帽子落在餐馆距今已经二十年了,距特里发现自己内心就是戴着正式作者帽的畅销书作家也已经十五年了。

近年来我们不经常碰面,因为住在不同的大洲,当我们到了对方的大洲上,所有的时间又都花在给其他人买的书签名上。上次我们一起吃饭,是在明尼阿波利斯一家寿司店的柜台旁,也是签售之后。那是一个自助之夜,他们会把寿司放在小船上,然后让它漂到你面前。过了一会儿,寿司师傅明显感觉我们是在占整个自助的便宜,于是他不再把寿司放在小船上,而是做了一个黄鰤鱼斜塔递给我们,然后宣布他要回家了。

变了的东西不多,只不过是万事万物。

这些是我早在1985年就意识到的事情:

特里懂的很多。他的头脑是人们对事情感兴趣的时候才有的那种头脑,会去问问题,然后倾听与阅读。他懂得类型,也足够了解自己所属的领域,他还知道类型之外足够多的事情,很有意思。

他超级聪明。

他以此为乐。然后,他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他是喜欢写作的那类作家,不是喜欢写完的作品,也不是喜欢成为作家,而就是喜欢坐在屏幕前面编故事。我们认识的时候,他还在中央电力局做新闻发言人。他一晚上写四百字,每天晚上都写:这是既能保住一份实际工作又能坚持写作的唯一解决办法。一年之后,一天晚上,一部小说写完了。这天他还有一百字没写,于是他在打字机里放进一张纸,写了下一部小说的一百字。

(辞职做全职作家的那天,他打电话给我。“我才刚刚辞职半个小时,但我已经恨死那些王八蛋了。”他高兴地说。)

还有一些别的事情在1985年已经非常明显。特里是个科幻作家。他的思维就是这样运作的:有一种冲动把东西全部拆开,然后用不同的方式组合在一起,看它是怎样重新成为整体的。这就是驱动《碟形世界》的引擎。不是“如果……会怎样”,或者“要是……就好了”,或者甚至“如果这样下去……”;而是一种更加微妙与危险的“如果真的有……,那会意味着什么?怎样才能实现?”

在尼科尔斯和克卢特编写的《科幻小说百科全书》里,有一幅古代的木版画,画着一个人把脑袋伸到世界的后面,穿过天空,看到驱动宇宙这台机器的齿轮、轮盘与发动机。而这就是人们在特里·普拉切特的书中所做的事情,虽然做这些事的人有时是老鼠,有时是小女孩。人们会学到东西。他们打开了思路。

所以我们发现,我们有相似的幽默感,有一套相似的文化背景;我们读过同样的鲜为人知的书,开心地给对方指点千奇百怪的维多利亚时代参考书。

我们认识几年之后,1988年,特里和我合作写了一本书。一开始是对里奇马尔·克朗普顿《威廉丛书》的搞笑模仿,我们把它叫作《反基督的威廉》,但是很快就不再那么自负,而是变成写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最终我们叫它《好兆头》。这是一本好玩的小说,写的是世界末日,以及我们所有人会怎样死去。和特里一起工作的感觉,就好像是中世纪行会里一个刚刚出徒的工匠在一位手工艺大师身边。他构思小说,就像一位行会会长建造大教堂的拱门。这其中当然有技艺,但那是出色建造的结果。更多的是构思过程中的乐趣,得到想要的东西——让人们读这个故事,然后大笑,甚至还有可能引起一些思考。

(我们就是这样一起写了一本小说。我会在深夜写作。而特里是在大早上。下午我们会打电话,讨论很长时间,我们会给对方读自己写得最好的部分,然后讨论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主要目的是引得对方大笑。我们把软磁盘寄过来寄过去。有天晚上我们试着用调制解调器把一段文本从英国一边传输到另一边,速度是下载300千位上传75千位每秒,直接从一台电脑传到另一台电脑,因为即使那个时候已经有了电子邮件,也还没有人告诉我们。虽然我们成功地把文本传了过去,但是寄出的软磁盘到得更快。)

(不,我们不会写续集了。)

特里全职写作已经有很长时间了,磨砺自己的技艺,不声不响地越来越好。他面对的最大问题是太优秀:他让整件事看起来很容易。人们不知道他的技艺体现在何处。让事情看起来比实际困难才更明智,这是所有玩杂耍的人都知道的教训。

在早些年间,评论家会把他和已故的道格拉斯·亚当斯对比,但后来,特里继续满腔热情地书写——而这正是道格拉斯所避免的。现在,从普拉切特小说的形式规律,到这个人的绝对多产,如果还要和任何人相比,那可能只有P.G.沃德豪斯了。但绝大多数报纸、杂志和评论家都不再把他和任何人相比。他好像存在于盲点之上,只有两件事对他不利:他写的是好玩的书,在这个世界上,好玩的同义词就是微不足道;还有就是它们是奇幻小说——或者更加精确地说,它们都建立在碟形世界上,这是一个扁平的世界,这个世界放在四头大象的背上,大象站在一只海龟的背上,在太空中遨游。这是一个特里·普拉切特可以写任何事情的地方,从冷血犯罪片,到吸血鬼政治滑稽戏,还有童书。而这些童书让事情发生了改变。要知道,特里凭借他花衣魔笛手的故事《猫和少年魔笛手》赢得了著名的卡耐基大奖,由英国图书管理员颁发。卡耐基大奖可是一个连报纸也表示尊重的奖项。(虽然如此,报纸也是有仇必报,欢乐地误解了特里的获奖感言,说他攻击了J.K.罗琳、J.R.R.托尔金和奇幻小说,可是他的演讲主题就是关于奇幻小说中真正的魔法。)

最近的几本书显示特里有了一种新的风格——比如《守夜人》和《荒谬统治》——更加黑暗、深刻,对人们互相伤害的事情更加义愤填膺,而对互相帮助的事情更加骄傲自豪。是的,这些书仍然很好玩,但它们不再追求笑料:现在这些书追求的是故事和人物。“讽刺”这个词通常意思是说小说里没有人物,因此我并不喜欢把特里称为“讽刺作家”。事实上,他是位大写的作家,这样的人可真是不多。让我提醒你,有很多人自称为作家,但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从外表看来,特里很和蔼,干劲十足而且搞笑。看上去也很讲求实际。他喜欢写作,喜欢写小说。变成畅销书作者是一件好事:这让他可以爱写多少就写多少。他是世界科幻大会的特邀嘉宾——从很多方面说,对于为幻想文学界付出这么多的人,这是我们可以授予的最高荣誉——而他仍然在写作,在讨论会的间隙,在早餐之前,这儿写一点那儿写一点。他在世界科幻大会期间每天写的东西,可能和其他作家在清静的一天里写的一样多,还得是没有待看完的DVD、天气不好不能在花园浪费时间、电话也没有发生故障的一天——特里在各场讨论会履行特邀嘉宾应有的职责:阅读、社交,晚上还往往喝点特别的小酒。与此同时,仍然能坚持写作。

他说的香蕉代基里酒并不是开玩笑,虽然上次我见到他,我们在他宾馆房间里高谈阔论时一起喝的是冰葡萄酒。

很高兴他成为世界科幻大会的特邀嘉宾。这是他应得的荣誉。 M9VhbD97AH0lx5/BCTnS+keGKIqeFDjKh0WVtMWl9WfLHOujDUG23Qju7T22Zit7



谈谈戴夫·麦基恩

第一次见到戴夫·麦基恩的时候我二十六岁。那时我的工作是记者,但是我想写漫画。他那时二十三岁,在艺术学院上到了最后一年,他想画漫画。我们是在一家电话营销公司的办公室见面的,我们听说,这家公司有些人想要投资一部有趣且新颖的系列漫画。这是那种特别酷的漫画,所以他们只会雇佣刚出道的新人,我们当然都是新人。

我喜欢戴夫,他很安静,留着大胡子,显然是我见过的最有艺术才能的人。

埃迪·坎贝尔把一位名叫保罗·格拉维特的神秘人士称为“站在十字路口的人”,他被骗来在自己的《逃避》杂志上为这部激动人心的新漫画做广告。他自己也来看了看,表示喜欢戴夫画的画,也喜欢我写的东西,问我们愿不愿意一起工作。

当然了。我们非常希望一起工作。

就在那时,我们发现这部激动人心的新漫画之所以只雇佣新人,原因在于没有别人愿意和这个编辑合作,而且他根本没钱出版。这就是故事的一部分……

不过,我们还是为保罗·格拉维特完成了我们的图像小说,名叫《暴力案件》。

于是我们成了朋友,分享彼此的兴趣,乐于给对方看新东西。(我给他介绍斯蒂芬·桑德海姆,他给我推荐扬·什万克马耶尔。他给我介绍康伦·南卡罗,我给他推荐约翰·凯尔。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我见过他的女朋友克拉拉,她会演奏小提琴,由于她就要大学毕业了,她开始考虑自己可能不想做手足病医生。

DC漫画公司的人来到英国想要物色人才。戴夫和我去了他们的宾馆房间,他们决定包装我们。“他们并不是真心想让我们给他们做事,”走出宾馆房间的时候戴夫说,“他们可能只是表示礼貌。”

但是我们仍然做出了《黑色兰花》的大纲,还有几幅画也给了他们,他们带着这些回了纽约,显得非常礼貌。

那是十五年以前的事了。在那前后,戴夫和我合作写了《黑色兰花》《信噪比》《潘趣先生》还有《那天,我用爸爸换了两条金鱼》。另外,戴夫为乔纳森·卡罗尔、伊恩·辛克莱和约翰·凯尔制作书籍封面和书内插画,还为一百支乐队做CD封面。

我们打电话的方式是这样的:聊啊聊,聊啊聊,直到所有事情都聊完,准备放下电话。然后打电话的那个人才想起他原本是为什么打电话,于是我们再谈谈那件事。

戴夫·麦基恩仍然留着胡子。他每周一晚上打羽毛球。他有两个孩子,约兰达和利亚姆,他与克拉拉(她教小提琴,管理戴夫的生活,根本没去做手足病医生)和孩子们一起住在肯特郡乡下一所美丽的改建窑洞里。

我在英国的时候会去他们家住几天,我睡在一间完全圆形的屋子里。

戴夫友好又有礼貌。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而且会把这些告诉你。他有一种文雅的幽默感。他喜欢墨西哥菜。他不吃寿司,但有几次他迁就我,也坐到了日式餐馆里喝点茶,吃几口鸡肉。

要去他的工作室,你得通过临时搭建的木桥穿过一个满是观赏鲤鱼的池塘。有次我在《奇异时代》又或者可能是《世界新闻周报》上读到一篇关于鲤鱼爆增的文章,好几次警告他这种危险,但是他也不听。实际上他嗤之以鼻。

我写《睡魔》的时候,戴夫是最好与最尖锐的批评家。他画插图,打造或构思每期《睡魔》的封面,他的画作就是《睡魔》呈现于世人之前的面孔。

我从不介意戴夫是一位惊人的艺术家与平面设计师。这点从未让我烦恼。但他同时又是一位世界级的电子琴乐手和作曲家,这让我有一点点烦恼。他会驾驶豪车飞速冲下肯特郡的乡村小道,这种情况只有在我是乘客而且刚吃了一顿大餐的时候才让我烦恼,大多数时间我都干脆闭着眼睛。他现在成了一位世界级的影视编导,他创作的漫画和我一样好,甚至更好,他用报酬丰厚的广告作品补贴自己的艺术作品(这么多年过去仍然毫不妥协),然而虽然是广告作品,仍然成功地显得机智、真诚与美好……好吧,坦率地说,这些东西让我烦恼。如此多的天赋汇集于一处好像有什么不对,我相当确定现在还没有人站出来做什么的唯一原因是因为他谦虚、友好并且通情达理。如果换作是我,现在肯定已经被干掉了。

他喜欢精制利口酒,也喜欢巧克力。有年圣诞节,我和妻子给了戴夫和克拉拉一篮子巧克力。不仅有巧克力,还有巧克力做的各种东西,巧克力利口酒,甚至喝利口酒用的巧克力杯子。篮子里有巧克力松露,还有比利时巧克力,这可不是个小篮子。我跟你说,那个篮子里的巧克力足够吃半年。

然而还没到新年,篮子就空了。

他生活在英国,我生活在美国,这样已经十年了,而我仍然想念他,比想念其他人都多。不管什么时候有个机会能和戴夫一起工作,我都直接说好。

我觉得很好笑的是,当最近《鬼妈妈》发行之后,发现那些只知道戴夫的多媒体作品的人惊叹于他笔绘的简单与优雅。他们不知道,或者他们忘记了戴夫非常擅长笔绘。

戴夫创造了很多艺术风格。他有些作品辨识度很高,有时美术指导会把戴夫·麦基恩的样例交给年轻画家,让他们照着画——通常是戴夫创造出来用以解决特定问题的特定艺术风格的作品,或者是作为画家的他曾经达到的某种境界,他在那里停留了一小会儿,觉得这不是他想要的东西,然后就离开了。

(例如,我曾经建议他,参考阿钦博尔多和乔希·柯比所做的老版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平装书封面画面,《睡魔7:短暂的生命》的封面可以是一张用很多脸组成的面孔。那时候戴夫还没有电脑,他不辞辛苦拍照并且画出了一个用无数张小脸组成的脑袋。从那以后,各种美术指导要求他做了很多类似的封面。其他艺术家也有同样的经历。我很好奇他们知不知道这个点子从何而来。)

人们会问我最喜欢和哪位画家一起工作。毕竟,我曾经与世界级的画家共事,而且有很多这样的画家,都是世界级的人物。当他们问我最喜欢谁,我会说戴夫·麦基恩。然后他们会问为什么。我便回答,因为他会让我大吃一惊。

他总能做到这点。从我们合作的第一件作品他就做到了,几周之前,我看了他为我们老幼皆宜的新图像小说《墙壁里的狼》所做的插画。他把人物的彩画,神奇搞笑又可怕的狼的线描还有物品(果酱、低音铜管等)的照片结合在一起,又一次创造出了意料之外的、在我脑中完全不存在的东西,但这比我能想象出来的任何东西都要更好、更精美、更强大。

我觉得戴夫·麦基恩作为画家,没有什么做不到的。(有些东西他不想做,但那是另一回事。)

十六年过去了,有些画家躺在自己的荣誉上心满意足而不思进取(而戴夫有好几个书架装满了荣誉,包括世界奇幻最佳绘画奖)。他是位少有的画家,现在仍像十来岁的时候一样毫不满足、充满热情,仍然追求创作艺术的正确方式。 M9VhbD97AH0lx5/BCTnS+keGKIqeFDjKh0WVtMWl9WfLHOujDUG23Qju7T22Zit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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