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奥地利王室

领地和王朝

在我们的故事中，奥地利王室通常被描绘成大反派。C. V. 韦奇伍德（C. V. Wedgwood）广为阅读的历史著作发表于1938年的绥靖之年，她在书中描绘了一个软弱的英国统治者詹姆斯一世，在即将到来的哈布斯堡专制独裁面前妥协退让。捷克历史学家约瑟夫·波利森斯基（Josef Polisensky）亲身经历了纳粹的占领，他明确地将1618年西方列强未能帮助波希米亚叛军与三个多世纪后的慕尼黑危机进行了比较。君特·巴鲁迪奥（Günter Barudio）广为流传的德语著作把古斯塔夫斯·阿道弗斯描述为和平与正义的捍卫者，争取日耳曼自由、对抗哈布斯堡霸权的斗士。更古老的、德意志的观点更加明显地带有党派色彩，将皇帝与天主教暴政联系在一起，试图消灭光明和历史进步的力量。同样不幸的是，这一时期最好的英文写作集中关注西班牙，而忽略了哈布斯堡王朝的奥地利分支，而奥地利分支的问题是这场战争的起源、过程和结束的核心。

哈布斯堡王朝的势力在很长时间内一直处于形成之中。在中世纪晚期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们在争夺帝国内部影响力的斗争中落后于更强大的竞争者。1438年他们获得了皇帝头衔，来到了舞台中心，但是他们的真正力量来自在1477年至1526年间迅速获得的其他省份和王国。其中最主要的是西班牙，继承于1516年，当时西班牙正处于征服一个新世界帝国的边缘。政府管理仍然是家族事务。哈布斯堡王朝不仅缺乏建立统一的统治体系的技术专长和资源，他们甚至没有考虑过实施这种集中化。每一次获得或征服都给家族不断增长的头衔名单增加了新的头衔，从而扩大了他们在欧洲君主中的权力和威望。其中，皇帝头衔无疑是最重要的，但它仅在1519年至1558年间通过查理五世个人的方式与西班牙联系在一起。他的广阔领域触及了现代早期世界面临的每一个问题：宗教分裂、人口和经济的快速变化、与新土地和新民族的相遇、国际冲突。哈布斯堡王朝应对这些挑战的方式是在家族事务中创建新的分支；正如我们在第2章中所看到的，这个过程在16世纪40年代正在进行，并导致哈布斯堡王朝在查理五世去世之后正式分裂。

查理五世的弟弟费迪南德一世皇帝延续了奥地利分支，该分支保留了帝国头衔以及波希米亚和匈牙利王位，因此在形式上仍然是长系分支。查理的儿子腓力二世被授予了西班牙及其海外帝国以及尼德兰——尼德兰属于勃艮第行政圈，名义上仍然是帝国的一部分——还有哈布斯堡王朝在意大利的领地，其中许多也处在帝国管辖之下。虽然西班牙是幼系分支，但鉴于尼德兰的经济实力，其优越的资源足以抵消这一点，而且美洲白银现在已经到达欧洲（见第5章）。相比之下，费迪南德一世面临着复杂的帝国问题，其中大部分是他间接统治的，对于对抗征服了匈牙利大部分地区的土耳其人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奥地利的国债在费迪南德统治期间增长了五倍，在他于1564年去世时达到1000万弗洛林，这相当于近五年的国家收入。每年还债就要消耗150万弗洛林，此外东部边境的防御需要另外100万弗洛林。皇帝还留下了150万弗洛林的个人债务，还欠了士兵100万弗洛林的薪水。 ^[1] 费迪南德对此的解决办法是在死后进一步拆分。在遗嘱中，他将帝国头衔交给了长系分支，而为他较小的儿子们建立了两个幼系分支。从短期来看，这使得王朝能够通过在三个大公之间分担政府负担来加强统治。然而，由于债务是在这些分支之间分担的，这迫使每一个分支都要提高税收来支付其份额，规模经济受到了损失。由于每个支系都集中在地方问题上，并发展出自己的认同，行省自治中已经存在的离心力被加强了。

作为最小的儿子，卡尔大公得到的份额最少，他的领地由五个省组成，统称为内奥地利，但通常以人口最多的施蒂里亚省命名，到1600年，该省有大约46万名居民。 ^[2] 其他省（克恩滕、克雷恩、格尔茨和格拉迪斯卡）的总人口约为60万人，使得大公的臣民比大多数选帝侯要多。然而，他的领地位于帝国的东南角，就在对抗奥斯曼帝国的前线后方。尽管施蒂里亚的经济由于铜矿和铁矿开采而得以扩张，但其税收越来越多地被转用于补贴克罗地亚和匈牙利的边境防卫。尽管如此，施蒂里亚分支在奥地利王室等级体系中占据了第二位，因为它的相对增长超过了由次子费迪南德大公创立的蒂罗尔支系。曾经使蒂罗尔成为王朝最富有的省份的银矿正在走向衰落，尽管盐的生产提供了替代收入，但整个地区只有46万居民分散在阿尔卑斯山谷和被称为“远奥地利”的地区，这是沿莱茵河延伸到阿尔萨斯的一系列小飞地。阿尔萨斯只有三分之一的地区直接归哈布斯堡王朝所有，而哈布斯堡王朝对阿尔萨斯其他地区和远奥地利其他地方的影响力，主要来自由长系分支所拥有的皇帝头衔所带来的司法管辖权。

作为长子，马克西米连接受了奥地利以及波希米亚和匈牙利王位，并被选帝侯选举为新皇帝。然而，他直接继承的只有上奥地利和下奥地利两个省份，尽管它们的总人口为90万，但其收入少于人口更多的波希米亚王国。 ^[3] 哈布斯堡王朝在他们的亲属雅盖隆王朝的统治者死后，于1526年继承了波希米亚。新统治者认为自己的王位是世袭的，但无法说服当地贵族正式放弃他们的选举式君主制理论。波希米亚由五个不同的省份拼凑而成，每个省份都有自己的法律和政府。作为一个王国，波希米亚本身声称享有优先权，拒绝其他四个省参与选择他们的君主。拥有大约65万居民的摩拉维亚边疆伯爵领面积大约是波希米亚的一半，相比其他省份，摩拉维亚和波希米亚有着更多的共同点，例如都是捷克语占主导地位，并都继承了胡斯派（Hussites）的遗产。胡斯派在神学上是路德的先驱，他们将宗教自由与政治自治运动联系在一起，在15世纪30年代被其统治者在德意志贵族的帮助下艰难地粉碎了。这一经历加深了这两省与其他主要讲德语的西里西亚省以及位于北部和东部山脉之外的上、下卢萨蒂亚省的区别。

哈布斯堡王朝在匈牙利的统治最不稳固，这也是他们在1526年获得的，当时在莫哈奇与土耳其人的战斗中，雅盖隆家族另一个分支的最后一名成员和他的四分之三的军队丧生。幸存的匈牙利贵族在是否接受哈布斯堡对他们摇摇欲坠的王国的主权主张上意见分歧很大。大多数人反对一个外国统治者，而倾向于选择他们自己中的一员亚诺什·佐波尧（János Zápolya），他们根据选举式君主制理论宣布他为国王。其他人接受了哈布斯堡王朝，因为哈布斯堡王朝为了获取支持做出了巨大让步。到1541年，联合抵抗土耳其的行动失败了，奥斯曼人占领了超过12万平方千米的国土，获得了90万名新臣民。亚诺什·佐波尧撤退到了东北部，将很大程度上自治的特兰西瓦尼亚公国与帕提尔姆合并，创建了自己的国家。帕提尔姆地区现在大部分属于罗马尼亚，但当时是鲁塞尼亚的一部分，由蒂萨河以东的八个匈牙利郡组成。这给了他大约8万平方千米的土地，大概有75万臣民。哈布斯堡王朝承认他为君主，条件是特兰西瓦尼亚在他死后会交给他们。然而，当地贵族无意失去他们的权利，而是选举斯特凡·巴托里（István Báthori）为新统治者，他在1571年获得奥斯曼帝国的保护。特兰西瓦尼亚因此成为位于奥斯曼帝国统治下的匈牙利（首府是布达）和哈布斯堡匈牙利王国残余部分（首府是普雷斯堡［即布拉迪斯拉发］）之间的一个自治轴心。逃离伊斯兰统治者的难民的涌入使得哈布斯堡王朝统治下的匈牙利臣民略多于其他两部分，但是分裂使他们丢失了前匈牙利王国三分之二的领地。 ^[4] 只有克罗地亚人完全接受哈布斯堡王朝为新统治者，利用这个机会加强自己的自治权，不受匈牙利人控制。匈牙利人依然忠于哈布斯堡王朝，接受哈布斯堡拥有圣斯蒂芬王冠 ，但坚持认为他们不仅有权选举每一位国王，而且在国王违反宪法时也有权反对他。和波希米亚一样，这些政治差异并不是君主制和共和制之间的冲突，而是关于混合君主制的不同概念——或强调统治者的权利，或强调其等级会议的权利——之间的冲突。 OPxsDTA+zDXv4HwzuJkyRA2bCbrPYHC7ZulSv3bCgl8flEMNhnUwZKtIhYbwV5x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