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别给他治。”她早早地回来,若非亲眼所见,还不知自家男人这么能撩骚。
“媳妇儿,你跟她求求情。”男人撩骚不成,又转头去讨好自家女人。
女人看他这贱骨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断骨再痛,能有生孩子痛?”
男人受了奚落,被嘲讽成老娘们,有些受不了。
梗着脖子道:“哪个女人不生孩子?”
便像只掉膀子鸡一般,拎着胳膊,用另一只好手,去拉妻子的衣角。
“我一直这样,也没法干活啊。”
“你还好意思说?现在有什么活需要你干?”女人嘴上厉害,可还是心软了。
看他疼得呲牙咧嘴,忍不住走到梁秋时跟前,小声道:
“姑娘,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孩子的爹。麻烦您,还是给他接上吧。”
梁秋时为了那赠馍馍之恩,还是点头答应了。
“我是看在你妻子的份儿上,才管你的。”
说完,两下轻松将他脱臼的手臂,接了上去。
男人从巨痛的地狱,一瞬间又回到没事人似的天堂,对她愈发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敢继续亵渎,甚至肃然起敬。
但还不忘跟老婆嬉皮笑脸:“床上需要力气活啊。”
昨夜才停火,早上新一轮的枪战又开始了。
梁秋时才将头发绾好,就见前头有一白大褂喊了句:
“愣着干嘛!快来帮忙!”
“哦,好。”梁秋时迈过地上东倒西歪的尸体,以及被枪支弹药打折的树枝。
路上的摊位,已被碾碎成尘。
她拖着疲倦的双腿,小心被绊倒,免得跌一跤,一命呜呼。
好在脚上穿着便于劳作的平底鞋,而不是像以前做小姐时一样,只顾臭美,不适合脚踏实地的生活。
穿过小巷,很快迎上抬着担架的队伍。
她顺势接过伤员的吊瓶,一路往军医院走。
女人从身后追出来,唤住了她:
“姑娘,你怎么走了?这间屋子很大,住的下咱们四个人。外面这么乱,小心出事。你快回来呀。”
“不了,你好好保重,有缘再见。”梁秋时回眸笑了笑,随即脚步不停,加入了军医的队伍。
赖以躲避、短暂栖息的小屋,既不是她的家,也不是长远之计,她犯不上恋恋不舍,一直装在里面。
不能辜负这一身医术,总要在乱世做点实事。
跟着两个小战士走了一程,忽地在人群里,看见一熟悉身影。
“张治棠!棠棠!”
“梁秋时?梁小姐,怎么是你?”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唤出了对方的名字。
认出了对方后,更是被久别重逢后的巨大喜悦裹挟,惊喜地拥抱着对方,在原地蹦跳不止。
“棠棠,我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一瞬间勾起了张治棠的万千思绪,甚至顾不上还未停止的战乱,不由得想起两个人一块读书、游玩、听戏时的情景。
“我又如何不是?你还好吗?你不知道,自从你背叛了总裁和族人,我有多担心你。一直多方打探你的下落,总裁更是扬言,要将你这个不孝女挫骨扬灰。你知不知道,你直接离开,不光是不孝顺,而且直接打了总裁的脸,动摇了军心。”
梁秋时为此只是淡淡一笑,将手中的吊瓶,交给了一旁的小护士,从担架旁离开一些。
随后将张治棠拉到一旁,勉强笑道:“我不是为了父亲,或者任何一个人而活。那你呢?我走后,你有没有因为跟我关系好,而受牵连?”
被冷藏都是小事,只怕会被严刑拷打。
“我如今还能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就说明很好。除了对你的思念,让我憔悴,也没有什么其他不好的了。”张治棠倒是心态良好,且一向是乐观豁达的性子。
踩在一块折断的土丘上,脚边都是断成两截、才碎裂的桅杆跟建筑物。
“我知道不是我的功劳,是因为你跟了个了不起的人。棠棠,你很聪明,也让我放心许多。若你受我牵连,只怕到了九泉之下,我也不会安宁。”梁秋时说话时,始终拉着她的手,不曾放开。
张治棠倒是心态好、想得开,没有小姑娘那些细腻婉转的心思,大咧咧道:“我们都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有义务照顾好自己。而且你知道的,我一向那么聪明,自然得抱紧最有力的大腿。”
她不光不喜欢姑娘家那些勾心斗角,且自夸起来,丝毫不含糊,也不接受这个年代对女性的规训,做个谦虚内敛的人。
聪明、又有能力,为什么要隐藏锋芒?那些啥也不是的男人,都能普通又自信。
“秋时,我现在只担心你的处境。你要不也向傅绪书求救?他对你一向言听计从,不会置之不理。对了,你到底是怎么离开宋郁文,来这里的?”
梁秋时咽了咽,一时间有几分一言难尽:“他很好,没有不要我。只是战争让人身不由己,我们走散了。若是找到他,我还是要回到他身边的,他没有我不行的。”
“是你没他不行吧?”张治棠捂着嘴乐,有意戏谑了她一句,“你呀,维护他都成了一种本能,怕是忘了他是敌人的身份。你该不会觉得,我们才是敌人吧?”
看来是她多虑了,秋时根本就没想过回江南,那便更不用在乎总裁的想法了。
“棠棠,我想留下来帮忙,但我不想被傅绪书知道。”梁秋时重新拎着吊瓶,站到他身边。
张治棠连日以来颠沛流离,夙兴夜寐,使她那张原本佚丽的脸,略显憔悴。
她没有一口答应,却也没拒绝。
“我可以不主动跟他说,但如果被他发现,我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是自然。”梁秋时怎么会提无理要求。
“你不怕被我连累,傅绪书治你个包庇之罪,我怎么敢妄想更多。”
张治棠从她手中接过吊瓶,交给了一旁的小护士。
虚虚浮拥了她一下:“走,先跟我去军医院里包扎,那里有很多需要你的病人。你不会跟了宋郁文,就只救助敌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