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拒俄义勇军,也是一个极为复杂的历史现象,当史家说起与这一群众组织相关的历史人物,如鲁迅,如苏曼殊,如黄兴,如宋教仁,如陈天华等,主要强调的是这个组织的战斗性、革命性与先进性。
但当史家说起同在这一群众组织的另外一些人,如张作霖,如吴佩孚的时候,一般则称呼这个组织为“花膀子队”,因为这一组织的统一的标志是以一条花毛巾缚于左臂。而且在这种情形之下,照例会提到黑龙会的前身玄洋社的作用。
玄洋社是日本黑社会头目头山满所创建的一个拒俄帮会。这个头山满在与俄国人的对抗之中手段过于恶劣——头山满给俄国人送去了许多身患性病的美貌妓女,没有确切的数字表明多少俄国鬼子中了标,但是搞到最后,玄洋社自己却因为这肮脏的手段而声名狼藉,不得不宣布撤销,并重组了黑龙会。
对于以拒俄为目的的义勇军,玄洋社当然要鼎力支持——包括了金钱与舆论宣传方面的支持。
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麻烦了起来。
拒俄义勇军无疑是正义的,尽管俄国人是清廷请来的,可侵略就是侵略,这没什么道理好讲。
清廷请俄国人来,是为了对抗日本人,所以日本人必然会支持拒俄义勇军,因为这是符合日本利益的……
总之,说到拒俄义勇军,就难免会卷入日中之战的理论旋涡,导致对那段历史缺乏了解的人意识错乱,没办法得出一个省事的结论。
相对于任何结论来说,历史都有点太复杂了。所以说,历史不适合于简单的是非判断,历史就是历史。
可怜的历史学家们被这段历史生生地弄得人格分裂,一般来说,当史家提及到这个组织的正面人物,如苏曼殊,如鲁迅等人的时候,就强调该组织的革命性、进步性与正义性。但当提到这个组织中的另外一些人,比如张作霖、比如吴佩孚时,就称这个组织为花膀子队,强调这个组织背后的日本人的影子。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
简单的政治观点与复杂的历史在这里撞了车,就只能绕过政治,单说历史了。历史就是这样:拒俄义勇军向清廷上书,曰:昔波斯王泽耳士以十万之众,图并希腊,而留尼达士(即周豫才笔下的黎河尼佗的另一个音译名字)亲率丁壮数百,扼险拒守,突阵死战,全军歼焉。至今德摩比勒之役,荣名震于列国,泰西三尺之童,无不知之。夫以区区半岛之希腊,犹有义不辱国之士,何以吾数百万方里之帝国而无之乎?
我们看看拒俄义勇军给朝廷写的这封信,再看看周豫才同学译创的《斯巴达之魂》的那一段前言,就会发现这两段文字风格完全一样,甚至连有些措词都一模一样,如“死战”,如“全军歼焉”等等,而且周豫才还特意在“温泉门”三字下加注“德尔摩比勒”的字样,这么看起来,执笔替拒俄义勇军写信与朝廷之人,与周豫才同学的关系干莫大焉。
头山满的玄洋社四处弄钱,资助中国留日学生的拒俄义勇军奔赴东北,与俄国佬殊死血搏,这情形搞得清廷驻日公使蔡钧紧张万分,不知如何应对。后来这老兄害怕朝廷怪罪,索性一咬牙,发狠给国内发电:留学生结义勇军,计有二百余人,名为拒俄,实则革命,现已奔赴各地,务饬各州县严密查拿。
好了,发了这封电报,清国驻日公使蔡钧就算没有责任了。可是拒俄义勇军就惨了,眨眼工夫,爱国义士就全都成了钦犯。
清廷的做法让义勇军无不愤然,现在他们才真切地意识到,中国最大的敌人,既不是日本人,也不是俄国人,而是清廷。于是拒俄义勇军改名为军国民教育会,听这名字似乎是转型为一个民间教育社团。
实际上,军国民教育会已经成为了一个暗杀组织,走上了革命暴动的路线。
当军国民教育会磨刀霍霍,视清廷为中华之仇的时候,组织的创始人之一苏曼殊转入了文化战线,和周豫才同学并肩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