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郎在明月楼震天一吼,引来无数人围观。
对于这个效果,我很满意。
我在众人的注视下,跟他一道离去。临走时还不忘将赢来的东西卷走。
赵玄郎隐忍着怒气,道:“这些赃物,你还想带回去?”
“我凭本事赢来的,为什么不要?”
左手一大包,右手一大包,我扭头依依不舍地看向我的男妓们……
“人,你可别指望带回去。”赵玄郎眉毛都快立起来了。
算了算了。
姑且看在他答应我的份儿上,让他一步。
“还不快走!”他向那群男人道。
那些人慌不迭跑了。
方才坐在我腿上的清秀男子,跑了老远还扭头道:“兰夫人,小可乃开封府尹之子柳清,日后若有机会,还想向兰夫人讨教讨教赌技……”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赵玄郎拽到马车上。
“你还想招惹人家?”他冷冷道。
我白了他一眼:“许你嫖,就不许我嫖?”
“本将军与青桃,并不似你想的那般。”他道。
哦,听他提起青桃,我才想起,刚忘了跟青桃道个别。
我掀开车帘,往回看,见青桃倚在明月楼大门边,痴痴地看着马车方向。她一身白衣,就像冬日的鹅毛大雪。
过了一会儿,马车停在一座府邸前。
我扛着东西,跟着赵玄郎下了马车。
一个中年男子迎了上来,看了看我,道:“大公子,您回来了,老夫人说……”
“母亲说什么?”
“老夫人说,您在外头纳的侍妾,身份低微,不许……不许从咱们府上大门进去……”中年男子吞吞吐吐道。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上墙头,翻了过去。
眨眼的工夫,我稳稳落在地上,回头喊赵玄郎,道:“进来哇。”
中年男子睁大眼,道:“这,这……”
赵玄郎看着我,道:“你这泼皮,真有你的。”
“你母亲不让我走大门,我就爬墙进来嘛。多大点儿事儿。快带我去卧房!”我道。
他咳嗽一声,走进来,领我去了一间屋子。屋子里面摆着十八般兵刃,一张桌,一张椅,一张床。陈设非常简单。
他掩了门,坐在桌前,道:“现在,屋内只有你与本将军,有些话,务必要说清楚。不管主上相信与否,本将军对主上的确是一片忠心,毫无他念。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此前,因军中流言,本将军在万岁殿前跪了三日三夜,后,主上命本将军发兵攻打太原,本将军心中十分感念,感念主上仍肯让本将军领兵。那些酒后浑说的军官,都已被驱逐。本将军只想好好打仗,辅佐主上完成大业。”
在万岁殿前跪了三日三夜。
应该就是我在孟婆的阴阳镜里看到他在雨里下跪的狼狈时刻吧。
只是,他跟我说这些干嘛呢?
我将包袱放下来,扑到他身上。
他仍是一副严肃的样子。
我咬了一口他的下巴:“这些都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想让你兑现承诺。”
“本将军是在战场上打滚的人,不怕死,也不怕监视。”他附在我耳边道。
我离他很近很近,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推开我,而是任由我贴着他。
“让本将军看看,你有多大胆。”他声音低沉,邪魅笑笑,翻身将我压在身下。
我一阵窃喜。
甭管是什么原因,甭管他觉得我是什么目的,只要他在明月楼说的话算数就好。
按照《素女经》上写的,此时我应该怎么做呢?
唔,龙翻、虎步、猿搏、蝉附……
正当我以为即将大功告成之时,屋外传来叩门声:“将军,京中出大事了!主上急召您进宫!”
赵玄郎听了,连忙抓起袍子披在身上,丢下我,便跑了。
“喂!办完事再走!不差这一会儿啊!”我喊道。
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真是背运。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个时候出事。
我嘟嘟囔囔地把刚才脱去的衣裳穿好,一个小丫鬟从外头走进来:“兰姨娘,老夫人有请。”
我本来就因为又没睡成赵玄郎而郁闷,听到小丫鬟的话,兴致缺缺:“她请我去干嘛?”
小丫鬟道:“您是大公子的侍妾,今儿刚进府,自然该去拜见老夫人的。听闻兰姨娘是从晋城来,晋城是有名的诗礼之乡,兰姨娘怎生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我往床榻上一躺:“我不去。”
这老太太,方才连大门都不让我走,现在唤我过去,能有甚好事?
小丫鬟忙去回禀。
不多时,一个年岁约莫半百的妇人在一群丫鬟仆妇的簇拥下来了。
“我倒要看看,玄儿在外头纳的小蹄子有多猖狂。”
她身旁的一名仆妇拱火道:“兰姨娘刚进门,就不把老夫人您看在眼里,往后还得了?”
“请家法。”妇人厉声道。
几个仆妇上来拉我。
我“腾”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来,甩开她们,向妇人道:“请什么家法?莫名其妙。我是赵玄郎的侍妾,又不是你的侍妾。”
妇人颤巍巍道:“反了天了,去把院里壮实的家丁都唤进来,就不信制不住她。”
这老太太,是铆着劲跟我过不去啊。
一群汉子冲进来。
结果么……
我把他们连同那些丫鬟、仆妇,当然还有老太太,全锁进这屋子里,然后自己脚底抹油,跑了。
这府里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原来在人间,睡一个男人,还得应付男人的娘,真麻烦。
我百无聊赖地溜达到大街上,见许多人神色惶恐。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一件大案。
这几日,开封府接连死了好多人。
死者身份各异,有市井走卒、高门大宅的仆役、绸缎庄掌柜,还有府衙的小吏。他们死前都曾精神恍惚,口中喊着:“后周必亡。”
且死状可怖,被吸干了浑身的血,丢到大街上。
今日死的,是开封府尹柳桢,二品大员。他的死,将这件案子推到风口浪尖。
“听说君上先是委派大理寺卿全权查理此案,但大理寺卿接到圣旨,就疯了。京中这些官员都怕了,谁都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君上又委派了赵副指挥使,不知这回情形如何,该不会赵副指挥使也要疯了吧?”茶肆里一个男人说道。
另一个男人道:“这案子邪门得很,等闲的凶手,怎能杀得了朝廷二品大员?像是……”
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听庙里的僧人说,像是鬼怪作祟!”
“赵副指挥使是久经沙场的人,煞气重,鬼怪应该奈何不了他吧?”茶肆中一个胆小的男人怯怯道。
一个打卦老者,道:“依老朽看,怕是有人要借着鬼怪之事,生谋反之心。无论如何,赵副指挥使,凶多吉少啊。”
一群兵丁过来,驱散了茶肆里的人们:“官府有令,非常时期,莫要出门!”
站在茶肆外的我,听了这些话,想起赵玄郎今日被匆匆召进宫的情形。
若真如传言所说,那厮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我轻车熟路来到后周皇宫,却觉宫中与我那日来时很不相同。
整个宫廷笼罩在一股莫名的诡异之中。
隐约还听到哭泣之声。
我见一个黑影蹿入一座殿宇,连忙跟了过去。
这黑影甚是奇怪,说是阴间的鬼吧,他身上没有鬼魂的气味,说是阳间的人吧,他头上没有阳火。
我闪入殿中,那黑影约莫是感知到了我的存在,倏尔消失了。
我正准备溜出去,忽听人唤:“兰姑娘,是你吗?”
我回头,见殿内桌案边坐着一个男子,那男子正是柴荣。
他看着我,道:“兰姑娘轻功了得,闯入这万岁殿,竟没有惊动外头的侍卫。”
我走近他,沮丧道:“你知道么,今儿我差点儿就跟老赵睡成了,可被你一道圣旨打断了。”
他笑了笑,温和道:“如此,确是朕的过错。等这案子办完,朕好生补偿兰姑娘。”
“老赵去哪儿了?”我伏在桌边,托头问道。
柴荣刚准备回答我,一个小太监屁滚尿流地跑进来,禀道:“主上,皇后娘娘她,她,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