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萝,过去的事情,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
“我只想让你快乐,颜萝。只要你能快乐,怎样都行。孩子的父亲……你觉得是柴荣,那便是柴荣……”赵文抚了抚我的发。
我转身离去。
孟婆一定是搞错了。我根本不是要采赵玄郎的心,而是柴荣的心。
我决定嫁给柴荣。
一则,可以完成我到人间的任务;二则,可以弥补我对肉团团的亏欠。
我要再做一次肉团团的母亲。
拿定主意后,我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在军营门口,我碰到了赵玄郎。
他正穿着一身铠甲练兵,看见我,他既窘且躁:“王兰因,你怎么找到军营里来了?你还有完没完?”
呵,他还以为我是来找他的。
可笑。
此刻,我已经不想跟他周旋了。他在我眼里已经失去了价值。
我冷冷道:“别自作多情,我不是来找你的。我再也不会找你了。”
说完,我便要走。
他一头雾水,疾步上来,拽住我的手腕:“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我大力甩开他,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滚蛋吧,我已经放弃你了。”
“放弃?什么意思?你不是一直喊着要本将军的心吗?”
“你的心,我已经不需要了。我有必要跟一个弃子解释什么吗?我很忙,没空。”
我走得干干脆脆,头也不回。
这是我第二次到人间来最爽气的一局,把老赵踩在脚底。
回宫之后,肉团团已经醒了。
他看见我,很高兴:“娘亲回来了!”
我抚摸他的头:“嗯,娘亲不走了,娘亲陪你长大。”
肉团团现在六岁,等他到十八岁,也不过才十二年。
人间的十二年,是阴间的四个来月。这四个来月,我要留在皇宫里。
肉团团听了我的话,欢喜得眼睛都亮了。
我捏了捏他的脸。
柴荣在正殿处理政务,他是个勤政的君主。
我招招手,唤来王总管:“等主上忙完,你让他来荷花亭找我,我有件大事跟他说。”
王总管点头:“放心,咱家一定禀与主上。”
我给肉团团喂了药,他伤口排出许多淤脓,未几,他又睡过去了。
我拿了陶罐子到荷花池边,准备采些新鲜的莲子,给肉团团煮粥喝。
他喜欢吃莲子。
傍晚的夕阳,洒在水面上,金灿灿的。
我忽然听到亭子里有人说话。
“娘娘,今儿军营里忽然闯入一行神秘人物,身手了得,招式怪异,掳了南唐质子一路往西去了。”一个男子道。
“本宫自顾不暇,哪里管的着母国的事?掳走便掳走吧。”
是杜贵妃的声音。
我回头,悄悄看过去,一个兵丁正在跟杜贵妃说话。
“娘娘,质子若是遇害,于南唐而言,是奇耻大辱,南唐必举全国之力,向后周开战。”
“本宫一介妇人,管不得国事。”杜贵妃叹道。
她根本不想管赵文。
我却不能不管。
那兵丁说的神秘人物,身手了得,招式怪异,会不会是罗刹派来的阴兵?
难道赵文的行踪被阴司发现了?
我得去一探究竟。
放下陶罐子,我出了宫,一路往西。
我且飘且跑,出城往西五十里,竟碰上了赵玄郎。他带着一队兵马,在官道上疾奔。
“将军,南唐质子在军营被掳,主上一定会怪罪您。没准儿,朝中那些酸腐文臣还会在主上面前聒噪,是您有意为之,想挑起战乱,拥兵自重。”
赵玄郎道:“务必要将南唐质子找回来!”
须臾,他看见了我,挑眉道:“王兰因,相好的丢了,你急了?”
我不理睬他,自顾自往前。
他一扬马鞭,马飞驰而去,溅起尘土,呛得我直咳嗽。
死老赵,我都不缠着他了,他还故意寒碜我。
一盏茶的工夫,我路过一间破庙,听到里面厮杀声阵阵。
走进去,见赵玄郎带着手下正跟一群人打斗。
那群人个个留着须,手中使的兵器是胍肫,果如跟杜贵妃禀报的兵丁说的那样,他们招式怪异。我跟后周的人交手那么多次,也去过后周的军营,直觉这些人不是后周人。他们身上有一股牛羊的膻气。
我四下找寻赵文的踪迹。
没有。
既赵玄郎跟他们打起来,那他们一定就是掳走赵文的人。
可,赵文在哪儿呢?
我上前问道:“南唐质子在哪儿?”
赵玄郎不理我。
激战之中,赵玄郎的手下都被砍倒,他也受了伤。
我朝为首的那个杀手一掌劈去:“说,南唐质子在哪儿?把他交出来!”
那身带牛羊膻气的杀手怒了,举起胍肫向我。
我使出全身力气,拔起庙前的粗杨柳向他们打去。
这时,一旁的赵玄郎面色潮红,坐在地上。
那群杀手见之,古怪地笑笑,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向我洒来。
我真倒霉,先是被尘土呛,又被这不明的粉末呛。
“王八羔子们,等姑奶奶把你们一个个揍成肉饼!”我骂道。
这粉末香香的,也不知是什么鬼玩意儿。
待我睁开眼,那群杀手跑了。
我追了好远,不见他们的影踪。
回到破庙,赵玄郎靠在柱子上,闭着眼。
我推了他一把:“喂,你刚刚有没有看到南唐质子?”
他不理我。
“你聋啦?我问你话呢!”
他转过身去:“你不是说,再也不需要本将军了么?”
“一码归一码。你怎么那么小气?”
“本将军知道,但就是不告诉你。本将军就是小气。王兰因,你能把本将军怎么样?”
我握紧拳头。
他戏谑道:“为了相好的,这般卖命?”
夜幕落下来。
我不想跟他斗嘴,既然他不愿告诉我,那我便说些好听的:“老赵,我是跟你打了几次架,但你不也没吃亏么?大不了,我答应你,以后跟你打架,让着你,行不?”
他听了,好像更生气了,咬牙道:“本将军七尺男儿,不需要你让!”
他的脸更红了。
我觉得不对劲。
因为我的脸也开始热起来。浑身烧得慌。
我运功,想压制这样的燥热,可越运功,经脉里的浊气越是乱蹿。
赵玄郎道:“那粉末,是情药。”
情药?
我在画上看过,情药就是催情之物。
那些杀手为甚要给我下情药呢?
真是莫名其妙。
赵玄郎道:“那些杀手是契丹人。他们本打算把情药洒在南唐质子身上,本将军在救南唐质子时,不慎沾上了情药。”
“南唐质子呢?”
破庙内,香烛摇摇欲灭。
赵玄郎终于回答了我:“本将军刚赶来不久,已命人将他带走了。邦交事大,不可出差错。”
我听说赵文已经平安,起身便要走,步子却有些踉跄,瘫在地上。
“那些契丹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给南唐质子和我用情药?”
“本将军亦是想不通。掳走南唐质子,欲挑起战乱,这一点,倒是显而易见。至于情药,让人难以捉摸……”
他喘气越发粗重,渐渐的眼神也有些迷散。
“本将军真是流年不利,总是跟你这个坏女人搅在一起……”
“我才流年不利,你这个烂人,你以为我想跟你搅在一起?”
他蓦地抱住我:“王兰因,你为什么这么可恶?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你说啊……你是天底下最坏的女人……水性杨花,四处招惹……”
我啐了他一口。
他的唇吻上来。
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
死老赵,你把我嘴堵上了,让我怎么说?
破庙里的香烛燃尽,灭了。
几只萤火虫飞进来,忽闪忽闪。
我竟想起了我和他在赵府那一夜。那是我关于男女之事的全部记忆。
不行,不行啊,我已经不需要采他的心了,睡他有何用呢?
他不是已经成了我的弃子吗?
我正准备凝神发力,推开他。
他却猛地起身,克制着眸子里的情欲,摇摇晃晃朝破庙外走去。“噗通”一声,他跳进庙前的河中。
“王兰因,我不能。我要跟你这个坏女人,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