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晦气呢!若不是不得已,谁稀罕你啊!”我嘟囔道。
这件事办砸了。
死老赵好像更讨厌我了。
为什么孟婆说我的心在他那里呢?怎么不是赵文、柴荣、张三、李四或者别的什么人呢?天底下哪个男人都比老赵这个烂人好对付吧!亲个嘴都像是要了他的狗命……
他听了我这句话,像是懂了什么,觑着我,道:“不得已?你告诉你父亲,本将军重视彰德军,必也会不遗余力地保着他,拿女儿来套住本将军,大可不必。”
又来了。
他又是这样一副好像自己猜透了一切的样子。
自负至极。
我不再理他,给肉团团吹着伤处。
他推了我一把:“怎么着?王兰因,你还准备在陷阱里头待多久?还不快把本将军和太子殿下弄出去!”
“不行!”我干脆地拒绝了他。
“你有本事挖坑,没本事出去?”他吼道。
我贼兮兮地威胁他:“除非,你心甘情愿地把心给我。”
他仿佛受了莫大的屈辱:“你做梦!似你这般无所不用其极、心机过甚的女子,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本将军的心上人。”
他背过身去,继续用力地往上爬。
奈何陷阱太高,又没有任何可攀之物,他试了一次又一次,都没有成功。
我幸灾乐祸。
半个时辰后,有人发现太子殿下失踪,柴荣派侍卫满山找寻。
赵玄郎看到了希望,大声呼救。
我挖的陷阱十分隐蔽,那些人找了好久,才发现。
出了陷阱后,柴荣焦急道:“怎么回事?宗训、赵卿、王宫令怎生一起掉陷阱里去了?”
赵玄郎灰头土脸,手掌擦破了皮,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向柴荣道:“臣正要回禀主上,王宫令其人,阴险狡诈,自挖陷阱,让太子殿下诱骗臣,待臣掉入陷阱后,百般威胁于臣,臣抵死不从……”
话还没说完,柴荣脸上神色古怪。
一旁的大臣们哄堂大笑。唯有王饶,不断用袖子擦着汗。
赵玄郎道:“如此严肃之事,有甚可笑!此女为达目的,置太子殿下安危于不顾,望主上严惩此女!”
肉团团哭着,大声道:“不是的,不是的,赵统领说的不对……是儿臣自己贪玩儿,不小心掉进陷阱,王宫令为了救儿臣,才掉进去的……赵统领欺负王宫令,还打王宫令……父皇,您要为王宫令做主……”
赵玄郎脸都黑了:“太子殿下,您不能这样袒护她,若日后酿成大祸……”
肉团团站在我身前,握紧拳头,用小小的身躯护着我,生怕我被处置。
大臣们议论纷纷。
显然,大家都认为,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柴荣看了看肉团团和我,又看了看赵玄郎,道:“赵卿,既你三人有惊无险,都没有大碍,此事,便揭过吧。王宫令照顾太子,一向勤谨有加,想来,纵是有所疏忽,也不是有意的。”
又向群臣道:“卿等也莫要再议论了。”
众臣忙俯身道:“是。”
赵玄郎急道:“主上,王兰因她……”
柴荣道:“赵卿,此事到此为止。”
赵玄郎乃后周手握雄兵的猛将,在沙场上出生入死,谁会相信他能被一女子威逼呢?
他一副吃了哑巴亏的模样。厌嫌我,却拿我没办法。
天黑了,柴荣下命,摆驾回宫。
我在帐篷里收拾东西,王饶走过来。
“兰因。”他唤道。
“有什么事吗?”我手上的活计没停。
王饶见我冷冷淡淡,叹道:“爹知道,你还在为祠堂罚跪的事,生爹的气。爹也是没办法。当时的情形,若不处置你,如何跟府里人交代?你到底是爹的亲生骨肉,爹还是关心你的。如今,你在太子殿下身边当差,受主上器重,爹很欢喜,又为你担忧,想叮嘱你几句话。”
我抬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兰因啊,你自幼长在深闺,不了解世事险恶。你有志气,想嫁贵婿,这没错。但你不能惹怒赵统领。你要顾及自个儿的安危,顾及王家的体面。懂么?”
“行了,我知道你怕我连累你,连累王府。”
“不仅是如此。爹也怕你自己有危险。”他练达的目光中,倒是真有一丝丝关怀。
我收拾完东西,起身道:“你不用怕我有危险,你要是真想对我好,不如有空的时候,多去映雪阁几趟,章小娘盼着你。”
说完,我牵着肉团团离去。
王饶在身后,缓缓道了声:“爹答应你。”
虽我与章小娘不是真的母女,但想起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怪可怜的。王饶若能因为我,对她好一些,我也不算白白用了人家女儿的身躯。
回到宫中,已是戌半了。
给肉团团洗完澡,陪他入睡。
他在临睡前,眨着眼睛,对我说:“娘亲,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我坐在榻边,摸了摸他的头。
今日,确是多亏了这小人精为我解围。
肉团团偎着我,睡去了。
我起身,见柴荣走进来。
他坐在桌边,纱灯映着他的脸,分外柔和。
“王宫令,今日的事,让你受惊了。赵卿身为禁军统领,为皇家安危思虑,疑心过重,却也是职责所在,你莫要难过。”
我坐在他对面,托头道:“那个烂人,我才不难过呢。”
“王宫令不喜赵统领?”
“何止是不喜?非常讨厌!”
他想了想,道:“那会子听赵统领说,今日林中有杀手,是冲宗训来。你常在宗训身边照顾,往后要多留神。朕也会加强防卫。”
我点头。
他起身,往外走。
我道:“你说,我哪儿不好啊?男人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真是死活想不明白,为什么老赵那么讨厌我。第一次睡老赵,难。这次想得到老赵的心,更难。柴荣跟赵玄郎都是男人,或许,柴荣能解答我的疑惑。
他听了我的话,愣了愣,脸上居然有了些腼腆,轻声说了句“王宫令没有哪里不好,早些睡吧,莫要胡思乱想”便离去了。
老赵自从被我戏弄之后,一气之下,去了战场。
四月,攻克楚州。五月,再破扬州。六月,又在广陵大破南唐军队。南唐元宗李璟遣使求和,进献贡品,被迫献上四州之地,画江为界,每年进献贡物十万,以求罢兵。
捷报频传,整个开封府洋溢着喜气。
听说,李璟的儿子,李煜,是个风花雪月之人。南唐都快完了,还在吟风弄月,填了首词,甚是有名: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这首词,传遍大江南北。
柴荣在万岁殿,写着这首词,杜贵妃在一旁研墨。
柴荣向杜贵妃道:“李煜倒是个才子。”
杜贵妃慌忙跪在地上:“虽有几分才华,但非帝王之气。不似主上,福泽深厚。”
柴荣道:“你的母国大败,你可难过?”
杜贵妃叩首,道:“臣妾不难过。南唐虽是臣妾的母国,但民间有句话说得好,嫁夫随夫,臣妾是陛下的人,自然也是后周的人。后周胜了,臣妾万分欢喜。依臣妾看,将来,江北江南,同为一国,于百姓而言,才是幸事。主上之英明,当照拂四海。”
“你倒是识大体。起来吧。”柴荣道。
他放下笔,又道:“赵统领有功,待他还朝,朕要为他在宫中好生办一场庆功宴。”
天气炎炎。
我和肉团团在万岁殿檐下啃西瓜。宫人在一旁打扇。
赵玄郎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额上是细细密密的汗。
他路过我身边,看都没看我一眼。
柴荣见他回来,很是高兴,吩咐内侍监,明日,在宫中设宴。
赵玄郎走出大殿的时候,我递给他一块西瓜:“老赵,你吃一口吧,看你热的。”
他一把推开,嘲讽道:“王兰因,我怕你毒死我。”
说完,大步离开。
我一颗西瓜籽吐得老远。
这记仇的男人。
都好几个月了,对我的气,也没消。
翌日,宫中很是热闹。
时值御花园的荷花开了,柴荣便命人将筵席设在荷花池边的亭子上。
荷香阵阵,美酒佳肴,众人一片诵圣之声,加之对赵玄郎的恭贺之声。
君臣同乐。
柴荣和赵玄郎都喝了不少酒。
筵席散后,柴荣兴致颇高,留赵玄郎在亭中下棋。
我和肉团团在池边摘荷花。
肉团团笑嘻嘻地将一朵荷花戴在我头上。
一个小太监循例捧着冰桶过来,放在棋盘边,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我见那小太监神色紧张,出了亭子便逃也似地跑了,忽觉很不对劲,猛地回头,见那冰桶怪怪的,冒的不是凉气,倒像是轻烟。而柴荣和赵玄郎两人,带着微醺之意,专注地下棋,根本没有注意。
“不好!”
我扔下手中的荷花,扑了过去,抱起那冰桶,欲往荷花池里扔。
“砰”的一声巨响。
冰桶炸了。
我被震落到荷花池中。
意识残存的前一霎,听到肉团团撕心裂肺地喊着:“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