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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卫国,我想有个家

男人和女人那点儿事,听上去很复杂,可有的时候不过就是一层窗户纸,只需轻轻一戳就破了,就比如说四姐吧,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偏偏就选了翦卫国这么个软蛋,这让我实在不好理解。看来婚姻有时候也确实很荒唐,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就能把两个人给紧紧地拴在一起,这事儿无论如何都让人觉得很没天理,但这就是生活中的事实。

翦卫国和四姐的第一次,就是在那次“缺水事故”的第二天中午发生的。

关于四姐,外界人甚至包括翦卫国对她了解得都不多,如果只看到她不显山不露水地开了个小服装摊位,那可真就叫拿着村长不当干部了。一旦到了邮市,只要提一提四姐的大名,所有人都会用惊羡的目光看过来!至于在本市的长乐路邮品市场上,四姐的名气更是如雷贯耳,大多数集邮者和邮商只是听说过其名,却从未见到真人,甚至把她给传得不像是地球上的物种。据说她家里藏有一百多版猴票和五百多版军邮,甚至还有更邪乎的,说她家里还有七八十张“梅兰芳”小型张,等等。这个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在邮市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于是,各种各样版本的传说应运而生,把这位“四姐”给传得神乎其神。这些传言其实都来自一个人,就是大邮票贩子王志伟,江湖外号“七爷”。

当然,这是后话。

一个人家里藏有这么多邮票是个什么概念?有人偷偷地给她算了一笔账,单是那七八十张“梅兰芳”小型张,按照现时的市场价,就己经远远地超过了千万,就更不用说家里还有那么多版猴票了,像传说中的“祖国山河一片红”在她手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只有包括我在内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才知道她的底细,绝大多数邮票贩子很难把叱咤邮市的四姐和面前这个低调的服装摊小贩联系到一起。

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回来说,她根本就不懂邮票,这么多邮票从哪里来?

这事,可能只有七爷最明白。

把翦卫国和四姐拴在一起的,是发生在那天中午的一件事。

翦卫国在家里睡了一上午的觉,胡乱地吃了两口饭,然后就来到了市场。说他是在家睡觉,其实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脑子里还一直在想着锅炉缺水那档子事。看看表己经到了中午了,就从床上爬起来。

中午时分,市场上的人比较少,本来他是想抽个空把昨天晚上发生的锅炉缺水这事和四姐说说,可哼哧了半天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大约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正在伸向摊子上的一条裤子,轻轻地往外拖拽,刚好被刚刚转过脸来的翦卫国看到,只见一个中年女人神情紧张地站在摊子的一侧,正将那条裤子紧攥在手里。那女人被猛然站起来的翦卫国给吓得一哆嗦,连忙松了手,极不自然地讪笑着问:“这裤子多少钱?”

翦卫国发现了她要偷的意图,就冷漠地甩出了一个价格:“158。”

“什么破料子,还要158?太贵了!你们这些做买卖的也太杀人了吧?”

“大姐,你看明白了,这可是正宗外单货,你要是嫌贵的话,咱们可以商量,你觉得多少钱合适?”

那女人不肩地冷笑了两声说:“就你这些破玩意儿,扔到马路上都没人稀罕,你还在这里卖158!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敢乱开价。”

翦卫国本来心里就窝了一肚子气,听了这话就免不了有些火:“你这人愿意买就买,不合适你再到别处去转转,干吗要说得这么难听?存心找茬儿是吧?”

可是没想到,那女人一听这话竟然来了脾气,呼地跳起来,露出了一副泼妇相,指着翦卫国的鼻子尖着嗓子破口大骂:“我就是来找茬儿的,你能把我怎么样吧?你说你能把我怎么样吧?你以为摆个小摊儿就很牛了是吧?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不打算要那个攒粪的家什了吧?”

这一番话把翦卫国给呛着了,还没等他再开口,正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四姐却显得不慌不忙,身体连动都没动,就冷着脸看着那女人说:“我说这位大姐,有什么事咱们说什么事,刚才我在一边都听到了,你别拿出社会那套把戏来吓唬人,社会上的事儿我见多了,一个人长了几个血脑袋,你在这吓唬谁呢?”

女人见有人出来替翦卫国说话,就张开了那张像下水道一样的嘴歇斯底里地开骂,一句比一句难听,一句比一句恶心,全部都围绕着裤腰带下面那块寸大点的地方,把翦卫国气得浑身哆嗦。

这边一吵,整个市场就乱了套,那些摆摊儿的和过路的都纷纷聚拢过来围观,可能这女人太相信自己的骂街水平了,或者她根本就不知道,摊贩与顾客之间这种吵架骂街的事几乎天天都会发生,而且这些摆摊儿卖货的早都在这种吵架中锻炼出来了,对这种骂街根本就不在乎。还有,但凡在市场上发生了顾客和摊主吵架的情况,无论工商还是公安前来了解情况时,所有的摊贩都会口径一致地偏袒着摊主这一方,这是个不成文的规则。再加上市场成立的时间并不长,摊贩中有好多是“两劳”释放的人员,一听打架就像过年似的兴奋,如果双方动了手,都会一齐帮着摊主打人。

见周围己经围上了人,那女人更是张牙舞爪地越骂越起劲儿,似乎光动嘴不怎么过瘾,就一边骂一边把摊子上的衣服扔得到处都是。而四姐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只是慢慢地站起来,双手抄在胸前,不急不躁地从摊位里走出来,脸上带着嘲弄般的微笑,歪着头看着那女人骂街。

那女的好像觉得还不够解气,就冲到摊子前,用脚在那些被她扔到地上的衣服上面跺来跺去。

这个时候的四姐仍然不露声色,看着地上那些被踩得乱作一团的衣服,依旧心平气和地说:“这位大姐你骂完了没有?如果没骂完你就接着骂,骂完了的话,咱们俩就算算账。”

那女人还在骂骂咧咧,扯着嗓子大声叫嚷:“算你妈的账,你活该倒霉,我凭什么和你算账?”

四姐却笑了笑说这位大姐,你给我听好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里好像有这么7条,损坏物品要赔偿,你给我毁了这么多服装,你自己算算该赔我多少钱,这些东西就算是你买下的,你看怎么样?”

那女的转过脸,又指着四姐的鼻子继续大骂:“你给我放屁!谁看到这些衣服是我扔地上的?你说,你说!”

这个时候四姐的笑容就收起来了,脸色骤变,眼睛里突然流露出令人惊骇的凶光,像一头被逼急了的母狼,一把就揪住了对方的头发,抡圆了右手朝着那个女人劈头盖脸地就打过去,把毫无防备的她给打得龇牙咧嘴,杀猪一样嗷嗷地直叫唤,还手的可能性根本就不存在,因为她的身体己经被身后那些拉偏仗的人给死死地抱住,只剩下挨打的份儿了,肥嘟嘟的腮帮子上只听见吧唧吧唧像放鞭炮一样的脆响,结结实实地挨了四姐十来个大嘴巴子。

那女人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挨上这么一顿庄户揍,被四姐这一顿嘴巴子打得眼前金花四溅,满脸血糊糊的,人也随之瘫倒在地上,变了声的尖声号叫着:“打死人了,救命啊,打死人了!”

四姐蹲下身,用一只手挑着那女人的下巴,冷笑了几声问:“哎,知道我是谁吗?你他妈是吃了狼心豹子胆了吧?满大街打听打听去,四姐的摊子你也敢砸?看来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我告诉你,你给我把账都算明白了没有?快给我滚起来,快点!别在这里给我装他妈的,死蜊蛄!如果你今天身上没带那么多钱的话,我就跟你回家去取。实话说,这个钱我是让你赔定了,一分钱都少不了!”

听到打架的消息,警察很快就过来了,一看那女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就问是谁打的,女人号啕大哭地指着四姐说:“就是她打的。”

四姐却表现出一脸的淡定,气定神闲地笑了笑对那个女人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呢?属猪八戒的,还倒打我一耙子?明明你和别人打架弄坏了我的衣服,现在怎么倒回头来说我打的你呢?你问问大家都在这看着呢,他们都可以给我作证,你怎么能满口胡说诬赖好人呢,是被人打傻了吧?”

这一架打得,让翦卫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惊胆战,四姐的一举一动他都亲眼所见,果真是见过世面冷静处事的女老大风范,让他不寒而栗。

警察把四姐和那女人都带到了派出所,结果又从那女人身上发现她在其他摊位上偷来的商品。得,人赃倶获,这下什么都不用说了,警察给出的处理结果是,那女人把所有损坏了的衣服一分钱不少地全部赔了不说,她还因为小偷小摸的罪名被治安拘留了15天。

四姐从派出所回来后,依旧一脸平静地对翦卫国说:“今天不干了,妈的,咱俩下馆子喝酒去!”

四姐进了饭馆就像跟酒有仇似的,一碗接着一碗地往嘴里倒,直到把自己彻底灌醉为止。

翦卫国扶着四姐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从饭馆回来,好不容易才把她送到家门口,可她却摆了摆手,含混不清地说:“我……我不回家,谁敢让我回家,我就跟他急!我今天还没看到翦……翦锋呢,我要听他叫……叫我娘,才……才行!”

翦卫国无奈,只好又扶着四姐进了自己家门。进了门她一头就扎在床上,闭着眼摊开两只手在床上来回地摸索。

翦锋爬到她身边,用力地摇晃着她,嘴里奶声奶气地叫道羊,羊,一巾莫也(你怎么了)?”

四姐一把就把翦锋捞过来,用力地搂住他,吃吃地笑道翦锋,娘……娘给你丢人了,娘今天喝……喝醉了。是不是,翦卫国?”

翦卫国给她泡了一杯浓茶端过来,说:“四姐,喝点茶吧,解解酒。”

四姐却把他推到了一边,醉态十足地说:“不喝,谁喝你的什……什么屁茶,你……你给我死远点,只要有我翦锋,什么样的酒我……我都他妈的能对付。翦锋你说对不对?”

翦锋认真地点点头说:“羊,一学对也(娘,你说对了)。”

四姐努力地睁开惺忪的双眼,看了看偎在她怀里的翦锋,又闭上眼,两滴硕大的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滚落下来,哽咽着说:“翦锋,你如果真是娘的儿子有多好,你就是让娘现在就去死,娘也去!”

睡刹半夜,四姐被渴醒了,只觉得喉咙里像填进了一把燃烧着的劈柴,火烧火燎的难受,就习惯地伸手去摸灯绳,可是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她觉得很纳闷儿,平时就在身旁的灯绳怎么会忽然不见了?正在寻思的时候,电灯忽然亮了,强烈的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只能眯着眼适应这突然亮起的灯光。等她抬头一看,竟然被吓了一跳,“啊”地发出一声尖叫。她看到翦卫国竟然和衣躺在床的另一侧,翦锋则横在他们两个中间。她两手本能地扯过床罩捂在胸前,气急败坏地骂道:“翦卫国,你他妈混蛋,你怎么会跑到我屋里?”

翦卫国睁开眼看了看他,很无辜地说:“四姐,你看清楚了再说话好不好?这里是我家。昨晚上你都喝成那样了,怎么哄你你都不回家,非得哭着闹着要让翦锋给你当儿子。你现在醒了倒怪起我来了。”

四姐小心地掀开床罩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见外衣都己经被脱掉,只穿着贴身的胸罩和内裤,慌得她又赶忙捂住,心砰砰直跳,侧过脸疑惑地问:“翦卫国,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占我便宜了?”

翦卫国哭笑不得,一骨碌坐起来说:“四姐,说话可要凭良心,再说我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啊。实话说,你都醉成什么样了,你自己看看你吐得到处都是。你的衣服我都己经给你洗了晾在外边了。真的不骗你,我给你脱衣服的时候一直都是闭着眼,连你的皮肤我都没有碰过。”

“真的?”

“骗你我就是狗,这总行了吧?”

“去,别美化自己!量你也没那个狗胆。”四姐嗔道,指了指桌子对翦卫国说,“给我倒一杯水,我口渴得厉害。”

灌下了一大杯水,四姐感觉好受多了,就侧过脸试探地问翦卫国:“哎,翦卫国你给我说实话,我都喝成那样了,你为什么不趁机下手?”

翦卫国老老实实地答道:“我说心里话你可不许生气骂人,如果换了别的女人,我也许真的会那什么,可是你我不敢。”

“妈的,又在拐着弯地骂我是吧?你是骂我不是女人还是嫌我的身子不干净?”

“四姐,你误会了,你说的这两样我都没有想过。真的。如果说昨晚我对你一点儿心思没动过,那确实是胡说,可是我确实不能那样做,一旦真的和你那个了,我翦卫国还不成了畜生了!”

“翦卫国,没想到我平时还真的小看你了,连躺在你身边的女人你都不动心,你说你还算是男人吗?”

翦卫国小声地嘟囔道:“我本来就是个男人。”

四姐气呼呼地说:“看你也不像个男人!”

翦卫国低头想了想,忽然问了一句:“四姐,我一直想问你一个个人问题,可总也不敢开口。你年龄也不小了,而且这么喜欢孩子,为什么不找一个合适的人结婚过日子?”

四姐扫了他一眼,那眼神竟然像做贼一样,又赶紧转向别处。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感觉全身一阵发烧,两颊热得烫手,心里如同揣了只兔子,折腾得她慌乱不己,全身都很不自在,甚至连呼吸都觉得不顺畅。

她轻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喃喃地说:“像我这种人,还去哪里找什么合适的人啊。”过了好长一会儿,见翦卫国没什么反应,就慢慢地抬起头,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翦卫国,仿佛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柔柔地对他说:“哎,你能不能到我这边来?卫国,我想让你抱抱我,可以吗?”

翦卫国慢腾腾地靠过来,战战兢兢地伸出一只手象征性地搭在四姐的肩上。四姐顺势倒在他怀里,用力地握着他的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往自己的胸前抚摸过去。翦卫国的那只手在四姐的引导下,机械地穿过她的内衣,当他一接触到她胸前那个高耸挺立的乳房,全身就像突然过了电一样,唰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随后也不知哪来的一股蛮力,一下子就把四姐给按倒在床上。四姐也不反抗,嘴里吐出还带着酒味的浓浓呵气,闭着眼任由他莽莽撞撞地扒下了自己的内衣。

此时,身上一切的凸起都坚挺而油亮。翦卫国直击长空,驱枪直入,上下起伏,如大海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抽出,起身,面对,再次进入。强烈的撞击,不是肉体的简单运动,而是灵魂以一种令人喜悦的方式进行的一次次更深层次交流。感觉在飞,灵魂直直地飞向云端,遨游在无垠的太空;转瞬间,又如同置身绵绵的沙滩,椰风阵阵,阳光洒过,海水浸过脚背,温暖而舒适。从坐到站,从沙发到地上,战场在延伸,战争在深入,方式在变幻。在一阵快过一阵的加速中,两个躯体扭合在一起,被久违了的情欲点燃的烈火熊熊燃烧,从水底到谷尖,带着啸叫到达巅峰,而后又慢慢跌落,蓄势再度发起攻击。一起,真的是一起,步调很一致,直到最后把压抑在心底的嘶喊发泄出来,才宣告一场激烈战斗的结束。

完事后,四姐仍然闭着眼,仿佛还沉浸在激情欲浪中品味,脸上荡漾着满足的微笑,疲惫至极地将头趴伏在翦卫国的怀里。褪去了疯狂之后的四姐,两颊显现出两抹娇嫩的红晕,若三月里盛开的桃花,两眸波光流动,脉脉含情,在这个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恰是女人最美丽最柔顺的一面,和白日里的她相比,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这个时候,翦卫国突然发现四姐身下的床单上竟然有一团血,惊得他差点叫出声来。她竟然还是个处女?外界所有关于四姐的那些不好的传言,一下子都不攻自破了。

“卫国,我想有个家。”过了良久,四姐仿佛才从云际间回来一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滚下了几颗大大的泪珠。

翦卫国不知该怎样回答这话,呆呆地看着她。

她呜咽地问:“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不是也和其他人一样看我?”

“四姐,这话让我怎么说呢?”

四姐一咕噜坐起来,急忙打断了他的话:“以后不许你再叫我四姐,那不是个好名字,以后我也不想再和四姐这个名字有什么瓜葛,你就叫我美丽吧,那才是我的名字,已经很多年没人这么叫我了。”

“美一一丽!”翦卫国很不习惯这个称谓,说不出有多么拗口和别扭,“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你叫王美丽了。”

四姐仰起头,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他说:“我刚才对你说的事,你觉得行吗?”

翦卫国皱了皱眉头说:“四姐,不,美丽,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还和江明娟没离婚呢,就是我现在想和她离婚都找不到她,她在外国呢。”

四姐期待的脸顿时掉下来,白了他一眼球,不耐烦地说翦卫国,你别打着江明娟的旗号来糊弄我,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像那些混蛋们说的,就是一个爱谁上谁上的公共汽车?今天我就实话实说,我他妈还没进化到那个级别!现在我整个人都己经给你了,你又和我扯这个。我告诉你少和我来这一套!我问你,到底行还是不行?”

翦卫国说:“我……真的,四姐,你要是不怕别人说闲话,我倒是无所谓。”

“这还像句人话!”四姐披上衣服说,“翦卫国,我不图你什么——再说你也没有什么值得我图,只要你有这个心,我愿意等你。”

翦卫国苦笑了一声说:“你是个很善良的人,这一点,说真的我翦卫国自知配不上你。”

四姐迟疑了片刻说:“翦卫国,你别他妈在我这里得了便宜卖乖。其实这么多年以来,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别看咱俩在一个院儿里长大,可是外界很少有人知道我是个什么情况,实话告诉你,我并不是我娘亲生的孩子,这是她在临死前才告诉我的。听我娘说,我生下来不久,就被抱到了他们家。我娘是个好人,心很善良,对我一直都很好,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初中没毕业就外出了吗?那是因为我爹那个老杂毛,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在你们眼里背着个女流氓的恶名。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可是……你知道四姐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在这个家里,所有的家务活都是我一个人做,挑水劈柴买煤买粮,全都是我,稍微有一点不顺心,我爹的鞋底子劈头盖脸就打过来了。我从小到大到底挨了他多少打,连我自己都数不清了,身上到处都是伤,有时候被他打得都出不了门。他不光动手打我,更要命的是变着法儿地折磨我。我记得那一年腊月,天_很冷,他把我的秋衣秋裤扔到水里,然后拿到外面冻成了像纸壳一样一折嘎巴响的冰板,逼着让我穿着出门,而且说没两个小时不准我回去,那是滴水就能结冰的寒冬腊月啊,我穿着湿漉漉的冰衣,冻得我只好在街上跑。后来我实在跑不动了,就在一个大门洞里坐下了,然后竟然睡着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己经被娘搂在怀里使劲地捂着……那时候我娘也不敢管,只要她说一句,也会被他打一顿。

“后来他突然不再打我了,而是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弯,不但不打我,反而对我很好,甚至连看我的眼神都和以前不一样了,我自己还一直纳闷儿。直到后来发生那件事,我才知道这个老杂毛原来是想图谋不轨!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在我刚读初中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正在睡觉,忽然觉得我身上像是被压上了一块石头一样,压得我喘不动气。吓得我以为是鬼上身了,就急忙睁开眼,一看压在我身上的竟然是我那死爹。当时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那么大的力气,一下子就把他推到床下,让他没能得逞。第二天,我把这事跟我娘说了,我娘就骂我爹是个牲口。可是我爹呢,却死不要脸地说,反正也不是亲生的,长大了还不是要给男人弄啊?我花钱养了这么大,自己不用的话岂不是太亏了?再说了,当年我娶你的时候,你早己经是个破货了,今天就权当让这个丫头来替你还我的债了。我娘听了这畜生的话,气得全身都哆嗦得不成个儿,一下子就病倒住进了医院。在医院里,我娘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孩子,别在这个家待着了,赶紧去寻一条活路吧。我哭着说,娘,你说的活路在什么地方?我怎么就看不见呢?我娘一听,也哭了,说,孩子,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直到这个时候我娘才告诉我,我不是她亲生的,而是当年花了30块钱从别人手里买回来的,那套手续我到现在还留着呐。我在医院里守了三天,我娘就死了,我当时哭得很伤心,现在说起这些事,卫国你都没法儿想象,当时我在火葬场哭休克了好几次,心里一直在说,娘啊,你走了,把我一个人扔下可怎么办啊?那会儿,我都想跟着娘一起去了,真的就是这样想的。

“处理完了娘的后事,我就横下一条心,打算离开这个家。可是去什么地方呢?刚巧在这个时候,广州的一个酒店在咱们这里招聘服务员,我连想都没想就直接报了名,老老实实地在那边打了几年工。这期间,酒店里保安部的一个头头,其实就是酒店老板招的一个打手,是当地的一个小太保,依仗自己是当地人,而且家里有一定势力,没人敢惹他,就经常欺负我们这些外地人,让我们每个月从工资里拿出20块钱给他,说是保护费。如果谁敢说一句不给,他马上就从外面找一帮人过来打一顿。还有比这个更恶劣的,只要是他看上了谁,就必须要陪他睡觉,这种事不光是他一个人,他还经常召集几个地痞流氓一起在房间里胡搞,哪个女孩敢不从的话,肯定就会招来一顿打,几乎所有人都怕他。有一天他盯上我了,就对我说己经在楼上开好了房间,让我下了班过去陪他。我表面上答应了他,就从餐厅拿了一把西餐刀进了他的房间。他当时没穿衣服,一看我进来就露出了一副流氓相,我二话没说,拿出餐刀狠狠地就捅到了他的腚上,这小子嗷的一声拉开门就跑了出去,腚上还插了一把闪闪发光的刀。

“后来,我被公安局给抓进去了,说我是故意伤害。因为刀是插进了他的屁股上,所以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结果我被拘留了15天。当我蹲满15天走出看守所大门的那一刻,我一下子就惊呆了。我们酒店所有人都过来接我,说我是什么女侠,是什么豪杰,等等。其中一个姐妹说我就是当世的吕四娘,仗义行侠。四姐这个名字就是这么被叫出来的。后来,我们几个一起出去的姐妹实在不愿意在那里继续待下去了,就打算一起回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们家那个老杂毛死了,我回来办理完了丧事后,就没有再回去。”

翦卫国被震撼了,他没想到四姐竟然有如此痛苦的经历!过了很久,他才幽幽地冒出了一句话:“真不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翦卫国默默地站起来,漫无目的地走在雨中,雨水淋湿了他的衣裳,也淋湿了他的心,早已湿透了的外衣紧贴着他过于单薄的躯体,空洞无神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冽的泪光,与打在脸上的雨水混为一体,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眼泪,统统带着一股咸湿一颗一颗地滾落到唇边。 YyoQwsWl72lQYaaG+A7oH/m04dtKH+up1fnth/atR7g+kNo3uJaIj1DVy7cByh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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