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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拉的突袭

修理站的维修工打开车盖,检视引擎。他伸出手拍了一下那个小小的橡胶喷嘴,让它往电机里喷了一点油。

“好家伙,你看吧,先生,”维修工说,“电机坏了。它在往外喷油。如果你这样开上路,十到十五公里内准得抛锚。”

驾车人,一个瘦小的男人,把双手抬到胸前,摊开两个柔软的小巴掌,似乎是在拒绝这令人不快的现实。他从高速公路上下来只是想加点儿油,顺便让维修工检查一下机器。他疲惫地俯下身去,扫了一眼那堆机器,扶了扶夹鼻眼镜,还是没看明白维修工说的毛病。“噢,天哪,”他说,“你能想想办法吗?”

“不好说。我得查查存货单,看看我们有没有备件。”维修工向一座不大的房子走去,那上面有个白底黑字的招牌,告知来往车辆,这里是月亮街汽修加油站。他消失在又脏又乱的修车间里,能看见里面的地上满是油污和灰尘。过了两三分钟,维修工出来了。

“你运气好,先生,我们库里正好有一个。要换上吗?”

“哦,是的,请给换上吧。”车主说着,急切之情已溢于言表。

维修工露出赞许的微笑:“别担心,先生,一眨眼工夫就可以完活儿。”说着他已坐进驾驶位,把车开进了修理间。他是在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是个手脚利索的人。他说的也许是实情,但也是糊弄这可怜的城里人的废话。

在修理间里,他把升降门放下,挡住顾客的视线。透过门上的小窗,维修工仔细观察着这位顾客。这会儿,后者还站在大门后边那个孤零零的油泵跟前,他的车就是从那儿开走的。观察的结果是:这是个有钱悠闲的富足之人,属于那种不宰一刀就说不过去、就天理不容的那一类。

维修工下决心似的点了点头,溜达到车跟前,伸手就把蓄电池的盖子拧了下来,让里面的酸性液体暴露出来,然后,又从架子上取来一个柱形玻璃杯,从里面倒出一粒解酸药片,掰成三四块儿,投进电池的酸性液里,再把盖子紧紧拧上,把注意力转向电机。

用一块蘸有溶解剂的破布,他狠命地把电机擦了个遍,把所有油污和其他可能黏附其上的东西全都擦掉。直到最后一滴溶解剂用光,再加上整整一听快干漆,电机表面现出陶瓷光泽,看上去跟全新的一样。他又搬来一台轻便鼓风机,对着电机猛吹一阵。一切都做完之后,维修工看了一下表。从他把车开进维修间到现在,还不到十分钟。还得再耗一会儿。他坐下,点燃一支香烟,拿过一本带特大折叠插页的杂志,开始这一天里第十次如饥似渴地欣赏里面精彩的内容。

这期间又有几位顾客来加油,维修工装作忙不过来的样子出来接待,每次都不忘用友善和自信的笑容安慰一下那个等待着的小个子男人。

“已经快了,先生。”

“噢,好的,谢谢。”

时间差不多了,准确地说是一小时十五分钟后,维修工放下杂志,捻灭最后一支香烟烟头,钻进那辆轿车。他拧动点火开关钥匙,听到意料中的“呼”的一声,只一声,然后就没动静了。

他下了车,打开车间的门,招呼那位等候多时的顾客,“喂,先生,我想你该来检查一下了。”他说着维修工人把神情紧张的车主领到引擎跟前,指着那台漆过的电机,用邀功的口气说,“弄这玩意儿可太费劲了。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东西。看上去就特顺眼,对不?”

顾客正要附和这电机的确漂亮,但是,维修工接下来的话,似乎又把车主即将开着性能良好的车上路的欢欣之情一扫而光。

“不过,先生,你的电池没电了。”为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他殷勤地取来液体比重计,往不酸不甜的液体里插进拔出好几次,每次都伸到顾客鼻子底下让他看个清楚。

“这就是说,得换一个新电池喽。”小个子男人长吁一口气。

“是的,先生,我认为我们得这样做。”维修工深表赞同的喜悦与车主无可奈何的沮丧形成鲜明对比。

“好,那就换吧。”

完事,维修工用一支铅笔头,给小个子男人开出一张三位数的账单。

“这里面包括税。”他说着,脸色阴沉下来,“老板会杀了我的,电池一项我给你打了折。”

顾客接过账单,非常利索地核对了每个细项,对总计数目也没异议,还提议收据上方应该有个抬头,就像信笺那样,然后说:“是的,很完整,没有遗漏。”他从副驾驶座那边打开车门,进去后再挪到驾驶位上。他没去动点火钥匙,而是拿出另外一把,打开仪表盘旁边储物盒上的锁,从里面拿出一个手提式步话机,按了下通话键,只简短地说了一句:“这地方得查一下,进来吧。”

他再把手伸进储物盒,这次拿出来的是一副墨镜和一把短管左轮手枪。前者替代了刚才那副夹鼻眼镜的位置,后者则有意无意地指向了那位目瞪口呆的维修工,恰在此时,一辆大众牌面包车风驰电掣地驶进了维修站。

杰克·穆恩斯特里特坐在县警察局的警长办公室里发抖,杰克的加油站就在奥斯卡·罗奇警长的管辖范围内。杰克之所以发抖是因为他光着脚。实际上,他身上只披着一条没有绒毛的旧毛毯,粉红色的毯面上有无数个破洞,盖不住他巨大的身躯。旁边是他那位同样衣不蔽体的老板——帕特·查罗纳,也在不住地哆嗦。

听杰克交代问题的警长,注意力一再被分散——他一次次要打喷嚏,可每次都没打出来,只好一次次用条白色大手绢连鼻子带脸地呼噜一气。警长旁边坐着一位警方速记员,正在用谁也看不懂的曲线和符号在本子上飞快地记着,如果说平时那只手是不带情绪地卖弄技巧的话,这会儿,随着杰克故事中情节的深入,已经变得兴奋起来。

还有好几位穿制服的警官沿墙而立,使这个房间显得更小了,也许全县的当班警察全都到场了。他们可能是从例行巡查的岗位上被叫回来的。这可能会成为杰克敲诈案的更多证人。但是,每到紧要关头,他们中的一两个就会转身面朝墙,除了擦掉眼中溢出的泪水,也释放一下故事带给他们的跌宕情绪,从他们急速抖动的肩膀看,这种情绪是很难控制的。

“请再讲一遍,杰克。”罗奇警长要求道,同时朝速记员扬扬下巴,又补上一句,“恐怕查利来不及记全。”

杰克叹了口气,哆嗦得更厉害了,对着脸埋在大手绢里的警长,又把他的故事从头讲起。

“好吧,该你了。”帕特开始了,“杰克跟我说,有个顾客不肯付费,非得我亲自去跟他谈谈。杰克跟我说了账单上开出的数目后,我开上我的轻型货车过去了。到那儿的时候我看见那里停着辆车,旧款的雪佛兰,还有辆大众牌面包车,车周围站着四个戴墨镜的人。帕特让我进办公室,在那儿我看到另外一个人,也戴着墨镜。我一进门,面包车跟前的那几个人也冲了进来。三个人去了修理车间,另外一个走到我身后,用枪顶住了我的后腰。

“‘这是干什么,抢劫吗?’我说。拿枪顶着我的人把枪放下了,我理解他的意思是让我往前走,所以我就进了办公室。这时我才仔细看了眼和帕特站在一起的那个人——一个手很白净的小个子男人。干我们这行的都会注意到这点。”

“对你来说,这意味着此人对车一窍不通。是这样吧,杰克?”一位警官问道。

“这就是说,这样的人如果碰上故障只能求助于专业人员。”杰克故作高深地回答。

他接着往下讲:“这时候我才有工夫看清他的脸,当然是露在眼镜外面的那一部分,相信我,是个人物,很硬,准是那种犯罪集团头目。”

“你凭什么认为是犯罪集团的人呢,杰克?”警长问。

“我敢打赌他们是干非法勾当的,专门欺负我们这种靠诚实劳动养家糊口的人。”杰克的语调高了上去,尤其在说到“诚实”二字时,感情特别充沛。

“这些人有没有做你的工作,比如花钱买通你,让你替他们干事?这可是犯罪集团惯用的手法。”

“噢,那倒没有,警长。他们还有什么手法?”

“那我就不知道了,杰克。我真的不知道。还是接着讲你的故事吧。”

“是这样,在帕特办公室里的那个冷面汉子对我说:‘你是杰克·穆恩斯特里特?’我说‘是啊’。他说:‘你和帕特·查罗纳都在这里,你们一向干得不错。不过现在结束了。’

“这时,那个拿枪在后面顶着我的人,绕到前面来,开始收拾所有单据和票证。把所有现金,包括零钱和支票,统统装进一个带锁的皮包里。上了锁之后,他把皮包交给那个冷面硬汉。这时,他们中一个人走进屋来,说:‘齐了。’冷面汉子问:‘这里呢?’另一个家伙说:‘也齐了。’

“我们出了屋,我注意到他们交给我们修理的那辆车停在了路对面。他们把它挪了窝,包括我的货车和帕特的车,后者进了修理车间。他们粗暴地把帕特和我塞进面包车后座。冷面汉子上了他的雪佛兰。他们中的一个跑到路边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开过来的车后,他摁下了起爆器按钮。办公室、油泵、车间、所有的一切……”

“说说后来发生的事。”警长催促道。

“爆炸之后,他们发疯一样把车开进城里,经过商业街,又到了新建住宅区。”

“是沃灵顿高地吧?”警长想确认一下,“城里那些大老板辛苦一天后都要回到那里去休息的。”

“没错,是这样。去那儿的路上,那个拿枪的家伙让我们脱衣服,彻底脱光。他手里那个东西有说服力呀,我们只能照他说的做。然后,他们把我们推出车外,就在住宅区中心。”

“连条布丝儿都没有吗?”警长问完赶紧把脸埋在手绢里。

“正确,像褪了毛的鸡。你们会抓住他们的,对吧,警长?”杰克满怀希望地问道,“我可以告诉你们车牌照。还有个线索我还没跟你说呢。很重要。”

“什么?”

“我知道这个团伙里有个女的。我听到其中一个人提过她的名字。她叫科拉。他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所以很快打住了。也许这个叫科拉的女的就在这伙人中间,只不过乔装改扮了。”杰克非常急切地看着警长,“你会抓住他们的,对吧?”

“这我可不敢打包票,”警长说着,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们可以在公开场合张贴告示。但是,他们这会儿可能已经把车抛弃或调换了。”

警长也在自问,到底是谁在犯罪呢?

他还记得几年前,杰克也给他们罗奇家的车做过保养。

小个子男人进了汽车旅馆房间,从行李架上取下衣箱,放在屋子中间的床上,开始收拾行装。他不慌不忙,稳稳当当,一看就是个自信的人,一个对自己言行感到自豪并且负责任的人,包括收拾行李。他从衣兜里拿出短管左轮手枪,在手里掂了掂,把它塞进一摞叠放整齐的白色衬衣下面。

当他走到衣柜前,去取里面的衣服时,无意中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使他约略有些吃惊的是,这张脸上挂着一丝满意的微笑,这微笑改变了他平时那种严肃的表情,但和战斗时装出来的微笑完全不是一回事,那是用来让敌人放松戒备的。他干脆展开笑颜,听任笑意写满全脸。为什么不呢?他想。这一仗打得很漂亮啊:计划周全,实施无误。

敲门声把笑容赶跑。

“是谁?”

“巴顿,长官。”

“进来,上尉,门没锁。”

门开处,一个戴墨镜的壮汉闪身进来。

小个子男人扫了一眼刚进来的人,说:“你可以把墨镜摘下来了,上尉。现在不用穿制服。”

壮汉微微一笑,简短地说:“你说得对,长官!”他摘下墨镜。

“都安排好了吧?”长官问道。

“一切就绪,他们正赶往二号地区。车队的行车路线也做了调整。下星期,第三十一分队将采取一次行动,就像今天我们这次行动一样。”

“好。我们其他分队也都出发了吗?”

“是的,长官,他们都已经在路上了。后天,咱们会与他们在指定地点会合。一辆新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很好。我立刻就收拾好,马上上路。”

“长官……”

“什么事?”

“咱们下一个攻击目标在哪儿?”

“挑一个小型超级市场。高价、赊欠,视具体情况而定。明天咱们就跟调研分队碰头,争取在战斗分队后天抵达前把作战计划敲定。这将是十七分队在本战季的最后一次行动,然后休假一个月,让大伙与家人团聚。”

“自从这支消费者反应部队创建以来,你只回过一次家。”

长官转向巴顿上尉,脸上又现出前不久用枪指着维修工时的表情:“上尉,战争中是不能想个人安逸的。”

“对不起,长官。”

“没关系。这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是一个考验。”

巴顿上尉想改变话题,他说:“长官,我来帮你收拾行李吧?”

长官用力将箱盖关上,说:“没什么可收拾的了。还有几件小东西。”他大概也感到对上尉过于严厉了,于是,看着柜顶上的一瓶威士忌说:“放松一下,巴顿。拿两个杯子来,咱们好好干一杯。”

当他们举起酒杯时,上尉问道:“咱们可以为家人干杯吗?”

长官没有同意。“不,为部队。”他命令道。

“那就为科拉 。”上尉说。

“为科拉。”长官说。 zkvwIDtk1SMjPizMvsGXDSe+9Bt8DZIKMzJNRAXrniiYZK7pMoMNWhdzA/TQxnN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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