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焕海目瞪口呆,莫名其妙地怎么一个大屎盆子就扣到自己头上来了?
于凤娟继续冷笑,“看,说中你的心事了罢,不敢作声了罢?”
一旁林超涵也是一阵恶寒,对自己母亲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十分佩服,却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就是罪魁祸首,而且也完全没有坑了爹的觉悟,说“妈,你别想太多了,我敢打赌爸他不是那种人。”
林焕海反应过来,连忙喊冤,“娟子,我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么,我哪来什么狐狸精。”
于凤娟喝道,“还说没有,你说,这几天晚上你去干什么了,去哪儿了。”
林焕海委屈地说,“我睡办公室的长椅上了啊,是你反锁门,不让我回家睡觉的。不信,你闻闻我衣服都是馊味!澡还是去职工澡堂里洗的。”
于凤娟狐疑地凑过来闻了闻,果然一阵让人无语的气味传来,缠杂了烟味和馊味的衣服,确实不太好闻。
林超涵赶紧在旁边解释,“妈,你要相信爸的革命觉悟,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的。”
于凤娟怒目圆睁,还敢有贼心。
林焕海赶紧对天赌咒发誓,说自己绝对没有贼心,此生对于凤娟坚贞不渝不离不弃。并且签定了各种不平等条约后,才终于让于凤娟转怒为喜。
然后一家人才开开心心地吃起了晚饭,在餐桌上,林焕海问起林超涵打架的经过,林超涵又解释了一遍,并开玩笑地说,“爸,我跟妈说再不让你进家门,说不定就学习徐星梅她老公了,没想到妈还当真了。”
林焕海顿时就急眼了,原来是这个小兔崽子坑爹,这下子好,现在连抽烟的私房钱都没收了,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林超涵被林焕海瞪得发毛了,也急了,你把儿子从北京花花世界坑回山沟沟里,儿子坑下你怎么了,再说了,能回家吃饭睡觉还不是你儿子帮的忙?
两人无声的眼神交战了几个回合后,最后握手言和。
只有于凤娟在那里愤愤不平地说,“徐星梅的老公真是不是个东西,升了官就敢当陈世美,这还没让他当县长省长呢,当了县长省长不得是个大祸害。”
林超涵附和,“坚决同意。爸,这个张益福太人渣了,咱们西汽人虽然说慈悲为怀,但绝对不能坐视这种大魔头祸害苍生涂炭生灵!一定要痛打落水狗,把这个叛徒清理出革命的队伍!”
轮到林焕海哭笑不得,“什么西汽人慈悲为怀,我们又不是和尚!不过,对付这种人渣确实用不着客气!说什么也要给他一个教训!”
本来是三堂会审林焕海,最后变成三人缺席审判了张益福。
这种人本来就不受待见,关键是牵涉到了本厂职工的徐星梅。工会是无论如何要出面的,于凤娟出了个主意,就是去上级领导那里告他一状。
林焕海本来有点犹豫,这样插手地方政务是否有点于情不合,但于凤娟眼一瞪,他就妥协了,“这事厂里责无旁贷,明天就让厂里研究一下,发函去质询。咱们西汽职工的权益必须维护。”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西汽跟地方县政府的关系还是很微妙的,虽然选址在这里,但是不归县里管,税收县里也拿不到什么好处,但是上万人的厂子在这里,平时生活消耗也很大,对县城的交通建设和经济建设还是非常有益的。就行政级别来说,厂长的级别甚至比县长要高,虽然平时交往也没有真正按级别处理。
第二天,厂办公室以工会的名义给县里发了一封函,县委收到信函后很是重视,现任县委书记对张益福才升官就离婚抛妻弃子的作为自然十分厌恶,并且大发雷霆,据说还放了狠话,只要他在任就不会让张益福提拨,于是张益福的仕途就算是中止了,他背后的关系面对暴走的县委书记也不敢声张。
由工会出面,徐星梅与张益福办了离婚,徐星梅也想开了,想走的男人留不住,一改懦弱委曲求全的性子,离婚后就带着孩子住到了厂宿舍里,虽然每月还有工资拿,但二级工的本来就不高,还要照顾孩子,生活依然十分艰难。
林家一家人很同情她,于凤娟都去看过她,林超涵也经常给她带些水果和粮油副食品过去看她,帮助徐星梅度过了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林超涵回来的第二天,他就被林焕海给拧着去上班报道了,说是要熟悉工作环境,林超涵翻了个白眼,从小就对这里的环境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好吧,小时候躲迷藏玩打仗过家家、溜滑板打乒乓,这里哪间厂房没有留下他到此一游的刻字。
但是那种玩耍与具体的工作差别还是很大,林超涵只是一时赌气回西汽,并没有真正想继续一辈子扎根在这里,对西汽的工作他并不上心。但是看在老爸的面子上,他也只好跟着去点卯,原本是要安排到工艺处去实习锻炼的,但是工艺处这段时间并没有什么实在的工作,林焕海也不想放到那里去荒废他的青春,在厂办王兴发的建议下,先来到厂办做一段时间的打杂工作,也就是平常开会倒倒茶,跑跑腿,通知各处来开会之类的事情。
上班实习第三天,正好碰到一次讨论业务会议,在会议室里,一片愁云惨雾,而且里面都是老烟枪,搞到烟雾缭绕恍如仙境。
包括几位厂领导、三产、运输、销售处等跟创收和销售有关的部门都来参加了会议,林超涵无精打彩地给各位叔叔伯伯泡了茶,就躲到角落里闭目养神起来。
林焕海也无心搭理他,所有与会者的表情都很严峻,销售科长王文剑无奈地在那里汇报,“情况就是这样了,我跟几支部队的军代表都联系过,还跟部队办公室的人都打了招呼,但得到的都是几乎千篇一律的答复,目前部队没有提出新的需求。谁叫这是和平时代,军事行动很少,损耗也少。”
副厂长曹海鉴也报了一系列的账,“三产方面,也是这样,我们目前在厂外的那些副业包括渔场、林场还有果林,这两年经营十分不易,天公不作美,再加上虫害,都是靠同志们的艰苦努力,才能保证目前的产出收入水平,与去年相比,只能维持差不多水平。”
只有运输处长祝建民还略有喜色地汇报,“目前,社会上找我们跑运输的需求倒是有所增加,我们跟地方的动输队伍相比,还是有一定优势的。”
林超涵听着昏昏欲睡。这个会没有取得什么有效的成果,很快就散了,就留了几个人接着聊天,剩下在座的都是西汽的元老功勋,但此时一个个眉头紧锁难以舒展。
林焕海抽着烟说,“这两天,我考虑去军队后勤部走访一下,去趟北京,跟部队研究一下,毕竟我们西汽就是为了给部队重炮提供越野卡车而建立起来的,部队就是我们的娘家人,有问题还得靠娘家人来帮忙。”
回北京,林超涵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这两天他心里老想着季容的事,觉得自己回西汽的决定有点莽撞了,是不是应该去跟季容再去告个别啊。
姜建平说,“我建议,让老郭也一块过去,毕竟老郭跟部队也很熟悉,技术上也说得上话。”
总工郭志寅摇了摇头,“我那点老本部队早看不上了。老林去北京部队,可以把小超也带过去嘛,年轻人思维新,说不定能有些新点子。”
真是瞌睡送枕头啊,林超涵感激地看了一眼郭志寅。
林焕海摆了摆手,“一个小瓜娃子,懂个什么,他那点东西只不过是皮毛,学校课本上的东西能作数么。”
姜建平说,“老林你这就不对了,我觉着带小超过去是一个好主意,年轻人,正好多见识一下世面,将来还要靠他们来接我们的班。再说,小超对北京也熟,上阵父子兵嘛,去部队也有诚意。”
林焕海苦笑着说,“他顶个什么用?一个毛孩子。”
见人少了,林超涵大胆地插话进来,“爸,我可不是毛孩子,在学校学的专业也绝非浪得虚名!”
几个长辈是看着林超涵长大的,听到这话都笑了起来,这孩子,武侠小说看多了。
林超涵接着说,“各种叔叔,这几年我在学校里,除了跟着老师学习,也研究过国外一些军车的案例,看到国外有很多军车型号,性能都十分优异,有些甚至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极限“,顿了顿,他接着说,“当今世界,哪个国家的军队都十分重视军用型越野卡车,因为这关系到炮火的输出强度和战时的机动性,咱们军队可能只是暂时性对我们工厂的重卡性能不满意,如果我们能够带着创新的解决方案过去,也许可以让军队动心。”
这话说得大家眼前一亮,林焕海心里觉着这小子这几年没白学嘛,嘴上却说,“胡说八道,部队需要什么你懂个啥?”
郭志寅很是兴奋地打量了一下林超涵,“小超,不错啊,你倒是说说,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