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连番重击的林超涵,漫无目的地走出了宿舍,迎面遇到辅导员李老师,他喊住林超涵走了过来说,“林超涵同学,你去一趟学校就业分配办公室,关于你的工作分配已经定下来了,办公室通知你过去签个字。”
林超涵一愣,“就业不是还有一段时间才能确定吗?”上次,一些单位来到校园参加校园和用人单位供需见面会,在会上,林超涵受到国内好几家重工制造单位的青睐,某个国家部委部门也对林超涵十分感兴趣,林超涵当时跟几家都相谈甚欢,他一直在盘算留在哪个单位合适呢,怎么这么快就定下来了?当时大学生仍然有包分配制度,但是僧多粥少,可以双向选择,学生自找出路学校也是欢迎的。
林超涵有点浑浑噩噩地来到了就业分配办公室,自报了姓名后,负责的老师就递过了一张单子,说“你签个字吧,西北汽车制造厂,已经发出调函了,毕业后你的档案就会调过去。”
林超涵睁大了眼睛,“什么?回南河湾那个山沟沟里去?”这是他完全没有意料到的,自己的父亲知道这件事情吗?回去那个地方干什么?他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
“怎么,你不愿意?”老师问。
林超涵刚要说什么,突然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袭来,他说,“没有,我签字。”
签完字,林超涵走出办公室,自嘲地笑了起来,“看来我也就只是一只山沟沟里的土鸡,永远比不上外面的金凤凰,天下之大,也只有山沟沟里能容得了我了。”
失恋的男子自卑起来,也是很恐怖的,若是从前,林超涵一定要搞个清楚明白,在见识了北京的繁华后,他已经决定不再回南河湾了。但是失恋的打击让他彻底失去了自信,他决定不问前程路,但行好事。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突然对自己的一头头发憎恶起来,自己只是一个山沟乡民,学什么港台明星发型?再好看又有什么用,除了用来顾影自怜,一无用处。
想到便去做,林超涵立即来到校门外的理发店,理发店的老板娘正吃着瓜呢,迎了上来,说,“想理个什么发型?”
林超涵说,“光头!”
老板娘吓了一跳,毕竟是过来人,乐呵呵地说,“小伙子,你失恋了?”
林超涵郁闷地说,“还没恋呢,失什么。”
老板娘比较善解人意,给林超涵系上了理发围巾,“真要理光头,就太糟贱自己了,依我说,你可以理个寸头,越是失恋越要精神点。”
林超涵想了想,说,“也好。”
老板娘使出深身解数,林超涵的一头青丝落了个精光,半天后,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头顶也几乎露出了青色的头皮,只留了点小板寸,离光头也差不多了。
老板娘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板寸技术要求太高,我理的不好,索性短了点,但,你放心,绝对不是光头。”
林超涵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觉得自己今天出门脑袋被门板给夹了。付钱后就走了。
人生的意外千千万,林超涵后来回忆起来,对那个谭小伶简直用痛恨不能形容,那个谭小伶,拿了他的好处,事情却没办到位,她拿着林超涵的信回宿舍还没进门,就被她的老乡拉着去打牌,等到她想起送信的事,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然后翻裤兜的信,发现裤子被她按到水盆里泡着了,等她把被她揉得皱巴巴粘乎乎的信放到季容手上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的事了,而那个时,季容看着模糊不清的字迹,深觉要读懂除非找公安局刑侦局来做鉴定了。
出得门来,林超涵摸着自己的青头皮,感觉这一天真漫长,大约是人生最悲剧的一天了。然后肚子饿的狠了,不争气地咕起来,提醒着他需要及时去食堂觅食了。
来到食堂,打了一份油腻的红烧肉,吃了起来,也许是失恋让人成熟,林超涵再没了往日的狼吞虎咽,只是默默地吃饭。
这个时候,一声熟悉的“超涵师兄”在他耳边响了起来,林超涵抬头一看,顿时内心感觉又受到一记猛锤。
原来是季容打饭从这里路过,不远处那名男生正在朝她招手。
季容的身上还淡淡地带有玫瑰的香味,季容依然笑得那么好看,说,“师兄,你怎么把头发理得这么短了?我今天好像看到有个人的背影特别像你,看来是看错了,头发没那么短呢。”
林超涵嘴里含着饭,唔唔地一句口也接不上来。
季容说,“我哥在那边等我吃饭呢,要不要一起过来吃?”
林超涵的耳朵一个机灵,“你哥?”
“嗯,我哥,出差来看我,昨天我还跟他去逛了一趟长城呢。”季容热情地招呼着他。
林超涵瞪目结舌,原来只是一场误会。内心顿时无限纠结起来,他讪讪地说,“那个,还是不要过去了吧。我们又不熟。”
季容倒是心里有点凉凉,她是真心想将林超涵介绍给自己的哥哥认识,对林超涵她一直有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好吧,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季容也不在意,她不是个骄傲的人,但是偶尔的骄傲会让人错过生命中很多重要的时刻,于是她端着盘子走向哥哥那里了。
林超涵心里哀叹一声,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好好一腔情意,最后竟给弄得无处安放。此时他只感觉到一种想要钻到地缝里去的尴尬。他突然想到,要是自己的情书对方已经看到了,然而却没有到场,又没有什么表示,还邀请自已跟哥哥一起吃饭,那是不是说明根本就只是不好意思当面拒绝自己呢?季容或许只是不想撕破脸,搞到大家都下不来台而已。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坐不住了。
这就是林超涵的脸皮有点薄了,其实如果他此时勇敢地走过去,勇敢地主动询问季容是不是看到那封信,也许一切的结果都不一样,但是这也只是如果。
林超涵不是一个骄傲的人,但是也不想自讨没趣,年轻的脸皮经不起摧残,他可不想再凑过去被抽脸了,直到此时,他还不知道,那信,季容根本就没看过。如果他的人生经验再丰富一点,也不会被这种小误会给绊倒。但此时,他却只想早点逃离这种尴尬的处境,他恨不得立即就打包回山沟沟里去。
这边厢,季硕一边品尝着学校的饭菜,一边问季容,“刚才那个男生你很熟么?”
季容的脸上不由泛起了一点红晕,说,“嗯,一个社团的师兄,经常在一起活动,所以比较熟。”
季硕不由笑了起来,说,“这个男生为人怎么样?”
季容开心地说,“挺好的,很照顾我。嗯,每次活动我跟他一个组,什么活儿他都抢先干了。有次下雨,他还把外套借我了。”边说,季容还偷偷地回头望了一眼林超涵的位置,突然愣住了,就这么一会儿,林超涵已经不见了。
季硕说,“不用看了,我看到他没吃完就走了。”然后一本正经地盯着季容说,“妹妹,你长大了。”
季容的脸红了起来。
季硕叹了口气说,“但是妹妹,有一个坏消息我要告诉你,家里已经在给你张罗亲事了,你知道的,范家的那个小子,范一鸣,爸妈一直想跟人家结成亲家的。”
季容勃然大怒,“我才不要去跟范一鸣,我宁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跟他结婚,恶心死了。我还小……”
季硕说,“不小了,家里的意思,你过年回去就把亲定了,等你一毕业就结婚。”
季容更加愤怒,“让他们死了这条心吧,我今年就不回家了,我马上就申请出国留学,学校我早就想好了。哥,你要支持我,我要钱!”
季硕点了点头,说,“我就知道我妹最有出息,放心,哥挺你,要钱给钱,要力出力,范一鸣那小子,看上去一表人材,其实都是个绣花枕头,没什么用,妹你不愿意嫁给他,哥就帮你离开华夏,看他们能怎么着你!”
季容转怒为喜,“哥,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季容终于恋恋不舍地送走了哥哥。临走时,季硕对季容说,“妹妹,你要是喜欢那个师兄,我劝你也早点下手,好花时节不闲身,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季容既娇且怒地道,“哥,你也不是好人,你妹妹又不是嫁不出去。”
季硕哈哈大笑,坐着车扬长而去。
然后季容回到宿舍,这个时候已经晚上,看到那封已经被水泡得不成形的信,联想到林超涵看到她的时候,脸上那种复杂又尴尬,甚至有点惊慌的眼神,她有些恍然大悟,但终究信上写什么,却只能靠猜了,一晚上她辗转无眠,她本身就冰雪聪明,又是郎有情妾有意,这种事情,女生天生比男生更敏感。要不是哥哥的到来,让她有点兴奋,也许当时她就能发现端倪了。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去找林超涵,却意外得到了林超涵离开北京的消息。
有些事情,错过便终究是错过了。